“下去吧,”贺倾城淡淡说。
丫鬟道:“是。”她福了福声,就走出了西苑。等这丫鬟走了,另一个从公主府来的丫鬟才看着贺倾城道:“公主,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
贺倾城拿起一盏菊花蜜茶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放下茶杯道:“她这丫鬟胡言乱语惯了,想借我来挑拨我和夏河的关系,这实在是不能忍的。”
不过眼下,她最担心的问题是,首辅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任谁也不想闹大了惹人笑话。若是首辅愿意把夏河纳入府中,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市井闲话,要是传到宫里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那夏河姑娘那边……”一旁的丫鬟欲言又止。
夏河怀孕的事情,谁都知道,瞒不了太久。
且不说孕妇的肚子是最难隐瞒的,就说皇后那边就第一个不好交代。夏河回来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到时候皇后派人来问,首辅阁这边应当怎么应答?
实话实说,夏河的性命堪忧。
欺上瞒下,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到时候会把整个首辅阁都拉下水……
“首辅回来了没?”贺倾城忽然问。
“嗯?”丫鬟一愣,显然没想到贺倾城会问这个问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人应该回来了吧,刚才在院子里见到大人的车夫了。”
“嗯。”贺倾城点点头。
想了想,她说:“现在无论是谁来问夏河的消息,你们都不许透露一个字,我去跟首辅商量商量。”
“是。”丫鬟顺眼低眉。
贺倾城也没有拖沓,又喝了一口茶,盖上茶盖,“咚”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桌面上,用手帕擦了擦嘴,又站起来,理了理着装,深吸一口气,然后脚步沉稳地往外走。
“公主,首辅应当在书房。”丫鬟在后面提醒道。
原本要往大厅走的贺倾城,拐了个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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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这会儿,确实是在书房。
书房里坐了几个熟人,是太医院两三个很有资历的老御医,正面色凝重地说着京城以西的瘟疫。
“大人,现如今形势严峻,又是新春时节,消息想瞒,恐怕瞒不住啊!”大太医眉头紧皱,身子佝偻着,声音尽显老态。
“是啊是啊,就算李太医医术精湛,可还是免不得心有余力不足啊!”
“我们太医院的人,个个都想为此尽心,不如派我们几个御医前去,好助李太医一臂之力。”
“大人,我们跟皇上说不上话,拜托您跟皇上传达我们几个老臣的意愿吧!”
“这……”首辅看向几个老态龙钟的太医,“您们几位大臣的意思我也清楚,只是皇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只是李医生一个人……”大太医还想据理力争。
“严医生,”首辅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您的顾虑,只是前有雪崩,后有瘟疫,百姓们怨声载道,皇上不得不考虑稳定朝纲。李太医那边,已经秘密派了几位太医去了,你们几位是在皇宫坐镇的太医,百姓们都把眼睛放在你们身上,皇上怎么样,也不敢动你们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
这时,有书童进来,走向首辅,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可有说是什么事?”首辅听完,看向书童问。
书童摇摇头:“夫人看起来挺着急的,又不肯说是什么事,我拿不定主意,只好让她在外面等着了。”
“嗯。”首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知道了。”
“大人是不是另有急事?”严太医问。
首辅没回答,只说:“太医们可还有其他让我转告皇上的事?”
严太医摇摇头:“今日来,就是为了李医生一人的事,既然皇上自有打算,我们几个也不便再多嘴了。”
另外太医只连连点头,赞同严太医的话:“是啊,皇上牵挂朝政,我们只唯马首是瞻了!”
首辅点头。
“那我们就多有打扰了,大人,”严太医站起来。
太医们也纷纷站起来。
首辅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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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倾城被书童引进来的时候,几个太医正慢慢地从书房里走出去,见到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也清浅一笑作打招呼。
“怎么来了这么多太医,是府上有谁生病了吗?”贺倾城见首辅正目送一众太医出去,也站在他身边,看着侍卫小心扶着太医下台阶。
“没事。”首辅说,然后抬步走向桌案,坐下来,给贺倾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倒是你,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了?”
贺倾城接过水,在首辅身边坐下,没回答,只说了一句:“夏河回来了。”
首辅一顿:“夏河?”
贺倾城紧了紧握在手里的茶杯,“嗯”了一声。
来之前,她还有所顾虑觉得首辅和夏河不是那种关系,现在她已经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了。
首辅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是皇后送她回来的?”首辅问。
贺倾城摇摇头:“她是自己回来的。”
首辅看向她,皱眉:“听你这话的意思,皇后还不知道?”
贺倾城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首辅不愧是首辅,只几句话,便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询问道
贺倾城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夏河怀孕了。”
“怀孕?”
“嗯,是的,她怀孕了。”贺倾城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很多种对首辅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歇斯底里地,怒不可遏地,还有明朝暗讽地,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是这样的平淡,语气随和,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首辅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惊诧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还一面翻着奏折,一面问她:“为何要跟我说这个?”
他又说:“她是你的丫鬟,该怎么处置,你做决定就好。”语气甚至比她还要冷淡。
贺倾城看向他,摇头:“这件事,应该是你来拿主意才是。”
首辅翻奏折的手一顿。
“我?”
他抬头:“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