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聊到飞机起飞那一刻。顾宁姿关机后,迟暖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水很快就开了,她倒出一杯想晾凉了喝,谁知才刚走出厨房,留在流理台上的玻璃杯就炸了。
迟暖吓了一跳,收拾完碎玻璃,把台面擦干后,还是心惊肉跳的——幸好没把杯子拿在手上。
顾宁姿到达北方,一下机就给迟暖来电话。迟暖忍不住告诉她这件事,顾宁姿忙问:“有没有烫到?”
迟暖:“没有,我在厨房外面呢。”
她听着顾宁姿的声音,想象她边走边说的模样,心里柔柔软软的,开始想她了。
顾宁姿松了口气:“要当心啊,你晚上吃的什么?”
“番茄鸡蛋饭”,迟暖说,“顾宁姿,我想……”
“看到我爸司机了。”顾宁姿停了几秒,轻声哄迟暖:“等我一下,我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迟暖:“好啊。”
挂了电话,迟暖把特地拍在手机里的番茄鸡蛋饭的照片发给顾宁姿。
顾宁姿:“[鼓掌]”
顾宁姿:“你刚才要说什么?”
迟暖:“等你回去再说好了。”
顾宁姿:“[ok]”
顾宁姿:“我想你了。”
笑容如同跃出地平线的朝阳,灿烂而夺目。迟暖捧着手机,脚跟着力,在椅子上开心地连转了好几圈。
她开始修改学习计划。
原来这些都是没有顾宁姿的计划,现在和顾宁姿重新在一起了,她要考虑怎么协调时间,才能更好地两头兼顾。
剥了粒棒棒糖塞进嘴里,甜味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心房。
改完计划,迟暖投入题海,不知不觉就写到了十点多。她拿起手机,顾宁姿没有打来电话,迟暖不知道她那边方不方便,也不敢贸然给她去电话,只是发信息,问她:“在忙什么?”
等了几分钟,顾宁姿没有回。
迟暖伸了个懒腰,先去洗漱。她这两天睡眠少,这个钟点困意已经冒头了。洗完澡,她趴在床上,一边等顾宁姿的回讯,一边眯着眼睛稍作休息。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台灯还亮着,迟暖懵懵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候。连忙去开手机,有一条迟青川的视频短讯,除此之外,屏幕上没有其他新消息提示。
顾宁姿没有给她回讯。
迟暖心里升起异样,看完迟青川发来的小梧桐吃辅食的视频,兄妹俩简单聊了几句后,她切换到和顾宁姿的聊天界面,给她发信息:“早呀……”
然而一直到中午,手机都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叩门声先响了,满心焦虑的迟暖透过猫眼,看见一大束鲜花。她愕然地把门打开,系着花店围裙的工作人员微笑地送上花束:“新年好,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迟暖:“这个……没有弄错地址吗?”
“不会错,就是给您的。”
迟暖将信将疑地抽出花束里的手写卡片,是顾宁姿的笔迹。
“明天见”,“见”字后面跟着一颗颜色饱满的心,还画了两个很可爱的捂着脸的q版人物小像。
迟暖把花接过来抱进怀里,问花店的人:“请问这是什么时候订的花?”
“昨天下午哦。”那人很体贴地帮迟暖带上门。
迟暖捧着鲜花走进客厅,所以这是顾宁姿给她准备的惊喜吗?她终于忍不住,拨电话给她。
一秒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ry,thenuber……”
迟暖移开手机,看了看屏幕,再次附耳去听。
“对不起……”
她怔怔听着冰冷的提示音,关机?怎么会关机?
……难怪一直没有讯息,是手机没电了?还是弄丢了?
迟暖不断为这个反常的情况寻找着理由。手上也没闲着,她耐心地修剪花枝,然后琢磨怎么插瓶会更好看。
忙完这些,迟暖又做了一下午的题,晚上入睡前,再次给顾宁姿打电话。
还是关机。
……没关系,无论如何,顾宁姿说了,明天见。
迟暖本来要睡了,想想还是起床,把要收拾的衣物提前收拾起来。箱子装不下,她很听话地分了一些进行李袋。顾宁姿说过的,有她接送,不用担心行李多了上下车不方便。
全部收拾妥当,迟暖熄灯睡觉,她希望明天可以快些到来,这样就能早点见到顾宁姿了啊。
那天晚上,久没做梦的迟暖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顾宁姿家里,两人刚洗完澡,顾宁姿背着她往房间走,她闻着顾宁姿身上令人心安的香气,听见她说:“还记得吗?那次体育课,我是真的想抱你去医务室。”
迟暖不信:“你抱得动?”
顾宁姿站直,迟暖就落了地。
顾宁姿笑着转身:“试试么?”
迟暖裸脚踩在顾宁姿前脚掌上,圈住她的脖子:“……想试试别的。”
小酒窝斯斯文文地浮现,顾宁姿微垂着头,迟暖知道她害羞了。
梦境太甜,从梦里醒来时迟暖也在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按亮手机,满满的未读信息占据全屏。
她眼睛一亮,立刻解锁手机,点进微信。
99+条信息都在四人寝室群,与顾宁姿的消息还停留在自己昨天早晨发的那个“早呀”。
迟暖根本没心思去看室友们聊了什么,一遍又一遍,去拨顾宁姿的号码,关机,还是关机。
这时距离顾宁姿那条“我想你了”的信息,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迟暖脑海里满满的全是顾宁姿,梦境与现实交叠出现,她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透不过气。
呆坐了很久才起床,迟暖在家里毫无头绪地打转,一会儿想顾宁姿在这里站过,一会儿想顾宁姿用那个杯子喝过水,昏头涨脑,末了她还是回到书桌前,强迫自己翻开题册做题。
起码今天还没有过去,她们约好了的,顾宁姿从来说到做到,她应该等她。
从天亮到天黑。
杜敏打来电话,问迟暖怎么没回学校?明天就上课了呀。
“我坐早班车去,早自习可能会迟到一会。”
挂了电话,迟暖往窗外看,外面的天色黑透了,她等了一天,顾宁姿没有来。
目光落在花瓶中的鲜花上。迟暖看着,看着,突然丢下笔,开始飞快地翻辅导书。她记得苏秘书的名片被她塞进了辅导书里,是哪一本来着?
这时候她还能控制得住情绪,从一本本厚重的辅导书里,好不容易找到那张薄薄的名片,立刻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
响过三两声“嘟”音,苏秘书接起了电话:“您好,哪位?”
迟暖:“您好,我是迟暖。”
苏秘书顿了顿:“迟暖……”
迟暖:“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想……想问问,我联系不上顾宁姿,明天就要上课了,我一直在等她,她……”
“迟暖”,苏秘书打断她:“你在哪里?方便见一面吗?”
“……”迟暖听见自己仓皇的心跳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她张开嘴,过了好久,才回:“见面?现在吗?……是有什么事?”
苏秘书:“关于阿宁,我想我们可能需要见一面。”
从主城区到迟暖家,开车要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迟暖梳头换衣服,走去楼下,安静地等苏秘书的到来。
她想起去年中秋那天晚上,下着雨,顾宁姿撑伞站在这里。迟暖抬头,像顾宁姿一样看向自己的房间窗口。窗户紧紧关闭着,出门时灯也关了,那里黑漆漆一片。
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后悔,后悔自己应该对顾宁姿再好一些,本来能做到的,却偏偏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彼此折磨。
她们明明那么喜欢对方。
苏秘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车灯照在迟暖娇小的身影上,她看见迟暖侧过头,避光。
苏秘书叹了口气,关灯,熄火下车。
“本来你不联系我,我也会去学校找你的。”她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迟暖:“顾宁姿她……”
苏秘书说:“我在阿宁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承家要处理阿宁之前住的那套房子,为了清理里面的东西,我昨天去过二楼。”
迟暖潜意识想要逃避苏秘书话中隐含的深意,她迟钝地反复呢喃:“二楼……二楼?啊,二楼!”
她如梦初醒:“那些画……”
苏秘书:“是的,画都毁掉了。”
路灯光线下,迟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暗想,这是什么残忍的话?顾宁姿耗费了那么多心神画的画,为什么要毁掉?怎么可以毁掉!?那是她用手指一点一点描出来的啊!
迟暖的表情,仿佛再听多一句就会哭出来,苏秘书不忍道:“……很抱歉,迟暖,我也只是按吩咐做事。”
她把下车时就抓在手上的银行卡塞进了迟暖的外套口袋:“这是阿宁姐姐的意思,你留着吧,密码是阿宁生日,你应该知道。”
迟暖恍恍惚惚地问她:“她家里知道我们的事了,因为她来云城找我?……是吗?所以我联络不到她?……可是还要上课的啊?”
苏秘书看着她:“具体的经过我也不清楚。只是你别等阿宁了,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已经有了预感,信息不回,电话关机……顾宁姿那么疼她,除非受到外力阻挠,否则她不会这样。
迟暖睁着水蒙蒙的眼睛:“她现在在哪里?您方便告诉我吗?”
苏秘书沉默不语。
迟暖轻声:“求您了……”
苏秘书:“我实在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也不要试图去找她,没有用的。”
眼眶无法再承载更多水汽,泪珠终于滚落,迟暖哽咽道:“……那、那她好吗?”
苏秘书迟疑了,最后还是点点头:“她一切都好。”
苏秘书走后,迟暖费尽力气才爬上六楼。可是双手抖得太厉害,眼前又是模糊的,钥匙几次都对不齐匙孔。
楼道里有人骂骂咧咧地接着电话上楼,迟暖听出那是对门男主人的声音。
更远的地方,好像有一两道争执,不知道出自于哪栋楼。
这个凡尘俗世,每天都有不如意的事情在上演。有些可以解决,有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迟暖进屋,摸黑换鞋,扶着墙,慢慢走回房间。
她不敢开灯,怕灯光照得自己周围空空荡荡。心脏的部位疼得要命,她努力深呼吸,却没有任何缓解。
她知道苏秘书在骗自己,顾宁姿怎么可能会好?怎么可能?被强行分开的痛苦,顾宁也在经历着。……不,顾宁姿所承受的,肯定比她还要难熬千百倍。这么雷厉风行的手段,她家里很生气吧?她的父亲会怎么对待她?关禁闭?还是其他更严酷的手段?
迟暖恐惧又心痛,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彻夜未歇。
天亮以后,迟暖精简了行李,提着箱子坐车去学校。
一上车,她就把书包放在了身边的座位上。乘客陆陆续续上来,有人过来问座,她冲对方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那人看她满脸憔悴,双眼又红又肿,不由道:“……你没事吧?”
迟暖:“没事,谢谢。”
车子摇摇晃晃开动了。迟暖往身侧倾斜,把头磕在了旁边的座椅上,像是几天前,依偎着顾宁姿一样。
……我没事。
我们分开在感情最浓烈之时,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的无法相见。但凡有机会,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像你说的,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