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令牌丢出瞬间,温云眼睛都亮了三分。
为维持叶疏白的面子,她倒是强忍着好奇没问出口,一直等到这两个吹雪岛的弟子被丢海里游走,又等到沈星海带着遗民们上岸安顿后,她才往他身边一凑,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那个峰主令丢这儿就管用吗?”她问话时声音中都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叶疏白轻而易举就猜出这人心中的盘算。
他眼中带着隐约的笑意,若无其事地答:“有用。”
只不过管用的其实并不是这一面牌子,而是他这个人罢了,似他这样境界的人想要占块岛并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吹雪岛那头不管不顾同他撕破脸打上门便是。
论打架,他倒是有兴趣了。
但是这回答落入温云耳中就是截然不同的一层含义了,她捡起那块令牌好生擦拭干净,眸光精亮:“那我们别丢这儿,把峰主令丢去吹雪岛怎么样?”
“……”叶疏白失笑,片刻后,他自芥子囊中取了厚厚一摞玄铁牌出来:“倒不用那么麻烦,你若喜欢,全拿去用吧。”
温云惊诧地拿过这堆铁玩意儿,发现它们果然同刚才那块一模一样:“你怎么有这么多?”
清流剑宗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的大宗门,峰主令自是不同凡响,用的全是天下第一等珍稀的玄铁髓制成,每个峰头也不过巴掌大那么一小块罢了,但是叶疏白这里的怕已经不下十块了。
“我在玄天秘境里挖了个玄铁矿。”叶疏白言简意赅地给出解释。
温云瞬间了然,若是没出意外,想来这玄铁矿也是被搬空了,闲来没事刻几个牌子也不奇怪了,毕竟人家大气。
那她改日路过吹雪岛时,就丢块牌子下去试试看吧。
只不过温云这念头才刚想起,都还没来得及动手,不多时,吹雪岛便来人了。
飞在最前方的是方才屁滚尿流游走的守岛弟子,他已不复方才的狼狈,这会儿重新恢复了神气带着路,只不过脸上依然肿着,却是方才被自己的符篆反弹受的伤。
“小祖,我看得清楚,那些人确确实实是自外海方向行来,定是魔修无疑!现在竟还打着清流剑宗的幌子来占我们岛,真是岂有此理!”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红袍少年,生得眉目妍丽,雌雄莫辩,听了这话后脸色极难看,先前玉家混入魔修的消息他早就知晓,却没想到现在连清流剑宗也遭了秧。
倘若是在从前,千黎深是不稀的来管这些琐事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钻研阵道上了,只不如今魔修又在四洲肆虐,他也不得不开始操持宗门事务。
这些一听说有大船自外海驶入,他立马带着吹雪岛的诸多精英弟子前来应敌。
果不其然,才刚飞近这岛屿,千黎深就看到了靠在岸边的那艘巨大船只,同先人遗留下的画册分毫无差,正是传说中的魔舟。
千黎深面色沉重,匆声下令:“结阵!”
负责带路的那弟子捂着被打肿的脸,指着岸边的那两人大声喊:“小祖,就是那两个魔修带的头!”
话音未落,那边的千黎深已懒得听他告状,早迫不及待地往那边奔去,只不过靠近了才又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放缓了步子,理了理身上的红袍,故作矜持地上前。
“哟,巧了,怎么是你俩啊,我还以为是魔修打上来了呢。”
千黎深的眼睛就没从温云身上挪开过,语气尖酸:“从外海回来了怎么都不敢来我吹雪岛坐坐,是不是害怕闯不过小爷我新布下的入岛阵法了?”
后面那个带路弟子早看傻眼了,试探着问:“小祖,他们难道不是魔修……”
“魔修?你这眼力价儿出去可别说是我吹雪岛的人,这两个是清流剑宗的寒酸剑修。”千黎深说完这话,又咳嗽一声,对着温云跟叶疏白招呼:“走吧,有小爷我带着,倒也不需要你们破阵了。”
身后的那弟子一急,提醒:“小祖,就算他们不是魔修,但是他们占了我们的岛!”
温云微微挑眉,干脆道:“这地儿我们第十峰要了。”
“呵,就这点儿小事儿?”千黎深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就一破岛,给你就是了。”
话毕,好似不经意地一问:“你们不是去救那谁……就那个说话很奇怪的穷酸剑修了吗?怎么,救回来没有?”
温云便将带回沈星海的事儿简单地同千黎深讲了,顺便提了提这群遗民家乡被占的事儿,讲的时候刻意注意力一下千黎深的表情,只见那少年脸上时而一阵红时而一阵青,难堪不已,看样子是对这些事似乎一无所知。
“小爷……我会负责把那些凡人带回来的,被毁掉的城镇也会修好,这群遗民且留这儿,有我护着,谁也不敢动他们。”
虽说他素来傲慢,也的确看不起凡人,但是他看不起的也不止凡人,毕竟修真界中能入这位小祖眼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但是高傲的人反格外重视承诺,有了千黎深这句承诺,温云倒也替这群遗民松了口气。
千黎深见温云并没有因这岛的事误会自己,悬着的心微收,强憋着高兴假作冷淡:“现在老祖不在岛上,你们去坐坐吧,顺便咱们再商量下清泓公子的事儿,岛上有很多藏书,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找法子。”
他们几人归来后,千阵子几人便知晓了温云去魔界救人的事情。那两人准备渡外海救人的消息倒是让他们心中稍安,甚至乐观起来,他们并不知晓温云会魔法,只当叶疏白这次怕是要死在外海上了,就算不死在外海上,估计也要被困在魔界回不来了,正合了他们意。
毕竟他们只敢慢慢抹去叶疏白的存在,却不敢公然与之宣战。
于是千阵子几人便将叶疏白的事暂放一边,眼下皆聚在玉家商讨对付魔修夺舍的事,一直未归。
现在吹雪岛的事务全由千黎深负责,他并不知道千阵子跟叶疏白的恩怨,只觉得自家老祖先前为抓谢贼却不顾温云死活的行为很不妥,所以这次也隐瞒了这两人已经自外海归来的消息。
可谓是误打误撞成了好队友。
温云才想起玉清泓的那缕残魂还在叶疏白的手上,当初墨幽夺舍了玉清泓的身体,后来身体被毁,墨幽的神魂附在黑蛇身上逃走,玉清泓那丝游魂被叶疏白以生死法则护着才没消散。
叶疏白微微颔首,不冷不热道:“是该早日为他寻个寄身之所了。”
眼下沈星海带了遗民们热火朝天地在这第十峰岛上重建家园,温云那三个修为高深的师兄最擅长砍树,这会儿也被抓了帮着砍树造屋,挖土掘地,干得很是起劲儿。
温云去巡视了一圈,见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的样子,心中也深感欣慰。
“我看师兄们很喜欢种田,尤其是大师兄跟三师兄,他们砍树的动作真是太熟练了。”温云认真地同叶疏白打报告:“我觉得咱俩回宗门把你被抢的东西拿回来就行了,至于他们没必要跟着,留在这儿发展咱们的海上分峰正好。”
叶疏白脸上看不出赞同还是反对,温云早习惯了他这没多少情绪不太聪明的模样,依旧兴致不减地规划未来。
“我们回去发展主峰,等你回去了,再加上我现在小有的这份名气,想来定有大批弟子想要改咱们门下,第十峰复兴之路光明平坦!”
听到这里,叶疏白淡淡一句:“第十峰自开始就只我们几人,从未兴盛,谈不上复兴。”
她飞快接话:“那就是光大嘛,我听说西洲玉家有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我准备有空就往上面丢一块峰主令,把它占了,到时候就让二师兄去接管玉家分峰!”
叶疏白面上闪过一丝极浅的无奈笑容,好似寒雪上倏忽亮起的一束光,但是隐去也快,低着头认真规划的温云竟没发现。
倒是飞在前方的千黎深忍不住了:“哎,你真以为丢块牌子就能占地了啊?玉家可不一定会像小爷一样给你面子。”
温云没搭理他,遥望一眼近在咫尺的吹雪岛,岛上依旧和暖如春,处处皆是隐匿在樱花丛中的画梁雕栋,亭台楼阁极为雅致秀美。
她兴致勃勃地扯了扯叶疏白的袖子,压低声音:“你看这儿很好看,咱们丢块牌子占了吧?”
千黎深气急败坏,扭头破口大骂:“喂!你以为说这么小声我就听不见了吗!”
亏他觉得这女人跟别人不一样,舍了脸同她示好,他就知道,这女人压根就没良心!
在千黎深的骂骂咧咧声中,温云跟叶疏白再次踏上吹雪岛,这次住的依旧是先前分属于清流剑宗的那院子。
温云的行李当时还没来得及带走,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也就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但是梦然师姐很是体贴,将所有的东西都替她打包带走了。
她熟门熟路地推开自己当日的房间,因有清洁阵法的缘故,这儿倒是连丝灰尘都没,依旧整洁清爽。
往熟悉的床上一滚,温云拍拍床,示意叶疏白坐自己身边。
他没过来,只在窗边的软塌上板直挺正地坐好,而后正色道:“我知道该把玉清泓的魂寄放在哪儿了。”
温云诧异:“这么快?”
叶疏白默默地指了指窗台上的一盆绿植没说话。
温云翻身而起,在看清那盆小树苗后脸色一僵:“我居然忘记托梦然师姐把这玩意儿带回去了?”
岂止是忘了让人带走,她压根就是忘了这株小凤凰木的存在了!
毕竟里面的灵都带走了……这木头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