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茯浑身煞气看着一排排跪伏在地上的人,眼中的淡漠如同冰雪般化不开。
“全都在这里了吧。”王茯扫视了一眼问道。
“王太尉,人已经全在这里了,一个都没有剩下。”站在王茯身边一个较为富态的中年人眯着眼睛说道。
这人乃是此地的万通楼楼主,手上捧着一本账本,笑眯眯的看着那群落难的世家。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王茯的语气里带着杀意,似乎是在等对方解释。
“我泰云叶氏,世承皇恩,汝区区一介匹夫,安敢辱我。”一个中年人抬头,一字一句的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你误会了,我没想过要侮辱你。”王茯居高临下看着这中年人。
所有人听到王茯这话,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方应该只是想踩着自己出头,现在目的达到了,按照惯例肯定会礼贤下士,敲打都敲打过了,总不会真要杀了他们吧。
真要杀了他们这泰云叶氏,整个泰云城可就不好过了,整个泰云城堪称是他们叶氏的自留地,这是世家以垄断获得的特权。
“我只是单纯的想问你们一句,这城中粮价,是你们搞的鬼吧。”王茯盯着那中年人问道。
那中年人作为叶氏家主,好像是明白了王茯的意思,是嫌他吃太多了没给他留吗?
“此事我并不知情,若太尉...”
“也就是说,是你们家干的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陈楼主的账本里全都有吧。”王茯看了眼那万通楼的楼主说道。
“太尉,我这账本里,全都有。”万通楼的楼主眯着眼睛说道。
这叶氏家主震惊的看着那泰云城万通楼的楼主,你们的账本也能给人家看的?
“很好,一个都别留,脑袋悬之东门。”王茯说完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一众士卒手起刀落,血流了满地。
这泰云城万通楼的楼主看着一地的头颅,轻笑了一声:“有什么不能看的,这万通商会的会长,就是当今圣上,这你都不知道?”
王茯随意的将脸上的雨水抹去,自从他收服鹿都的各大兵力之后,便奉命南下。
一是为了镇压麻衣贼,二是为了替姜怀巡视南方。
这南方可是读书人的天下,也是世家的天下。
南方富庶,但富庶的并不是百姓,而是世家。
什么?官吏?
那也不过是世家的一员罢了,苛税、重徭役,土地兼并、购买奴仆,一系列举措全都被万通楼记录在案。
如今这南方阴雨连绵数月有余,不见一日晴天,于是乎就有人觉得这是一场盛宴了。
先是涨粮价,而后是压迫平民百姓,对于王茯来说,这不是第一次遇见,也不会是他南下的最后一次。
有着万通楼的帮众,王茯只需要负责用武力强行打破世家的垄断梦想。
世家的枪杆子?
能有王茯的硬吗?
王茯此番带兵,一共近千人,再加上他这煞星白虎,一路上是血流成河。
正所谓那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姜怀才让王茯南下的,对于王茯来说,没有什么利益得失,你只要违反了姜怀给他画的线,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得死。
乱世用重典,这乱世虽然还没有到,但他会尽力让这即将到来的乱世持续的短一点。
所以,无论是姜怀还是王茯都打算把这些腐烂的根子给先铲除掉。
只要当地世家被王茯清理的一干二净,连同那些有问题的官吏一起清理之后,鹿都里出来的政令在当地是畅通无阻,至少大部分的弊病被一扫而空。
特别是有了范灵这一仁治麒麟在,各种政令是不断的发出去,配合着王茯的行动。
刚开始的时候各地反响真就一副天高皇帝远的样子,完全不在意,哪怕有鹿都之内的政要人员提醒当地官吏,只是却依然我行我素,十来年的情况了,真以为能那么容易改?
但在王茯杀了个人头滚滚的时候,一些地区这才开始松动了。
当然了,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各种参王茯的奏折如同雪花片一样的被递上去。
只是这些奏折都被范灵留中不发,然后第二天就被拿去扔厨房里烧火了,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
甚至那些上奏折的都被范灵和姜怀两人拉了一张名单,不长眼的等腾出手来到时候送他们去死。
只有以快刀砍掉这大虞这十五年来遗留下来的弊病,才能让这个帝国重新泛发生机。
好在也不是所有的官吏都是这么不长眼的,那些位高权重的老狐狸们早就看出了姜怀这明晃晃的大刀,所有一直保持沉默,甚至连早朝都不敢谈及这些。
真以为眼前这位和那上一任虞帝一样,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位可是动真格的,老老实实的或许还能保住命,真要等到人家腾出手来了,估计下场也就剩一颗头颅悬之东门了。
而对于那些老实起来的老狐狸们,姜怀也就不去搭理,狐狸很狡猾没错,但姜怀他不按常理出牌,只要在鹿都之内,乃至于那些已经被清理过的地区,对付他们无非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哪怕没有所谓的把柄和证据。
王茯杀的是血流成河,范灵这边也没有停,将刀对准了北方的世家。
一般来说,只要愿意认真执行各项政令,姜怀就不会去动手,但那些政令对于世家而言,那可是直接挖他们的根。
特别是均田法等针对土地的政要,不得不说,这范灵也是真的凶,第一个就那自己家的黎英范氏开刀。
不过黎英范氏不一样,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田地很重要,是传家的根本,但如今他们范氏的地位可不一般,不仅积极配合还主动奔走推广。
舍得一时,为争千古。
然而并不是所有世家都能有黎英范氏的利益,所以非常的抵触。
就是再抵触也没办法抵得过刀剑。
以鹿都为界限,在万通商会这个庞然大物的帮助下,南方是真流血,北方是大出血。
只是这般做,对于姜怀来说损失也是很大的,从一方面来说这很容易造成管理层的大规模断绝。
这个时代的知识是垄断的,也就是说,想要为官,你得出身大世家才行,要不然的话你连字都不认得,还想要当官?
连举荐都没人举荐你,只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大虞并没有出现科举制,如今还是察举制,也就是说想要当官,得有人举荐你,但因为世家的缘故,能举荐的人,基本上都是世家之人。
至于寒门,也是有,但数量不多,而且九成都是和世家有着某些关系的。
比如说拜师、收养等等一系列手段和世家的利益绑在一起之后,才有可能被举荐。
前世也只有‘姜丹’上位之后,才制作出了一个类似于科举与察举相互结合成的似是而非的制度,但哪怕是这个制度,也被世家所阻拦,成效并不高,不过总比人才通道被世家掌握的好。
“赈灾之时,陈楼主已经准备了吧。”王茯瞧了眼追上来的泰云城万通楼楼主陈茂。
“已经准备好了,还得多谢王太尉出手清了这泰云叶氏,否则我还得去别处万通楼调来物资。”陈茂撑着一把伞赶来说道。
王茯点点头:“那就好,事关陛下,你可得做好本分。”
“王太尉放心,万通楼是万通商会的下属,万通商会永远忠于陛下。”陈茂语气里带着坚定说道。
“你明白就好,粮价尤为重要,若有人故意生事,不要手软。”王茯嘱咐了一句,他出身底层,当然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了。
若只是涨个一文两文,那他们可以忍,但世家可不会就想赚这么一点。
至于商贾?
抱歉,万通商会所在,早上动小心思,晚上就能让他们负债跳河。
也就是世家与本地官吏有所联系,万通商会不好动手,否则的话也能把他们给扬了。
“王太尉要走了?补给已经给太尉安排好了。”陈茂跟着王茯回到了临时驻扎的军营门口。
“多谢,这雨恐怕会越来越大,得下不久时间,你们得提前预备了。”王茯说完便转身进了营门。
陈茂没有跟进去,而是回了一句:“我们已经准备了,准备了十年。”
这话让王茯脚下一顿,回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富态的陈茂:“辛苦了。”
陈茂见王茯入了营,他也转身离去,这雨,越来越大了。
半刻钟之后,王茯带着一众士卒开拔出发。
...
“诸位爱卿,可有何要事?”
御书房里头,姜怀手上捧着一本竹简看着,一众臣子冒着雨赶来,身上还湿漉漉的。
“陛下,臣要参那王茯滥以职权,残杀无辜,范灵包庇同乡,祸乱朝纲。”为首的那老臣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姜怀将手上的竹简放下,略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底下跪着的一群人:“爱卿此言何解?莫不是朕看走眼了?”
“非也,非是陛下看走眼了,乃是那二人一朝得势,自然是嚣张跋扈,那王茯奉陛下之命南下巡视,一路上妄杀忠义,更是与那万通商会勾连,夺取财物,还望陛下...”
这老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就跟不杀王茯不足以平民怨一样。
“可有证据?”待对方说完,姜怀意味深长的问了这一句。
“这...”那老臣突然一顿,你这怎么不安常理出牌,遇见这种事不是应该把人召回然后问话问责吗?
你怎么就管他要证据了,他是有和各地世家交流的书信,但那书信要是呈上来,他得先凉。
“爱卿,怎么不言语了?”姜怀笑着问道。
那老臣刚想要开口来一句没有的时候,姜怀继续发话了。
“若无证据,你这可是诬告上官,这罪你可吃不起呢。”
姜怀这话里头带着笑意,但那老臣确实心里一寒。
在他们这些老臣眼里,哪怕姜怀登基时有异象证明天命所归,只要他们人多威逼,再以舆论手段制住皇帝,还不是任他们揉捏?
毕竟当皇帝不是会杀人就行了,而是需要各种权谋、妥协等等。
“陛下,此等罪责,自是天人共知,还请陛下下旨将那狂徒缚回鹿都。”那为首的老臣以诡辩的方式巧妙的将没有证据这事略过了。
“诸位爱卿,也是这么个意思?”姜怀看向了其人,这些人可真是了不得呢,估计是收了不少钱,要不然能有这么积极?
“请陛下下旨,将那狂徒缚回鹿都。”
“请陛下下旨,将那狂徒缚回鹿都。”
“...”
姜怀看着这一群人,不由得笑了。
“喊的很整齐嘛,不过既然诸位爱卿让朕下旨,那朕也不好反驳啊,取诏来。”姜怀喊了一声。
范怀捧着一份诏旨而来,当即在上面开始书写。
“范卿,这可得看清楚了,莫要写差了。”姜怀看着书写的范环,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陛下宽心,臣这执笔吏做了十数年,虽是第一次看,却不是第一次写。”范环当即回了一声。
这二人之间的对话让这一众人感觉到了奇怪,特别是那带头的老臣,心里不由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多时,这范环就将圣旨写完,呈给了姜怀。
姜怀仔细的看了一遍:“范卿这字,还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不错,无一字错。”
说着,姜怀便取来玉玺,往上一盖。
“革职,入狱,抄家,斩首,不错,诸位爱卿没有意见吧。”姜怀开口说道。
下头跪着的人都懵了,这是不是有点太果决了吧,还说是这位新皇是一个世家派?
当即一个个心中涌起了无限豪情。
“陛下圣明。”
一众群臣自然大呼你说了算,本来就打算革职而已,但没想到居然力使大了,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果然在皇帝眼里有地位。
“没意见啊,那就好,来人啊,革去他们身上的官职衣领,全都拿下入狱,即刻抄家盘点,明日推出午门,满门抄斩。”姜怀眯着眼睛说道。
“什么,陛下你...”一众人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合着这里头的一系列是对他们的。
禁军涌入御书房,一把就摁住了一众人,上来就先扒了衣服,而后取了官职象征,之后捆的结结实实。
这些个养尊处优的大臣哪里是禁军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拉了出去。
为首的那老臣还在不断的喊着昏君无道,残害忠良。
就是刚喊了一声,拉着他走的那个禁军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牙都被扇飞,脸很快就肿了起来,想喊都喊不出声。
原本那些想跟着喊的人见此情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这一巴掌下来可不好受。
“来人,点起人手,按圣旨之意,将这些个逆党残余家中之人尽数投入狱中,明日一同斩首示众。”姜怀随手将这圣旨扔给了一个太监,让他点去处理。
那太监接过圣旨,心里是一阵的恐惧,颇有些颤颤巍巍的退出了御书房。
这新皇月余以来兢兢业业的批改奏折、处理政要,还以为是一个仁善之人,今日之事,彻底改变了这太监的看法,甚至将要改变了整个鹿都所有那些站在世家角度的大臣的看法。
想要杀些跳出来挡路的人,不过是一股逆党的罪名扣下来,谁都逃不掉。
如今的虞帝,可不是上一任虞帝,能够任由他们揉捏了。
“呵,一群不知好歹的蠢货,朕留你们一命不好好珍惜,还敢跳出来想要拿捏朕。”
“这些个不知所谓,真以为这大虞是世家的大虞?这大虞是我姜氏的大虞。”
姜怀眼中闪过寒芒,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那些个看不清形势的人还以为现在还是当初那个皇权旁落的时候,人多威逼?
他就全都给宰了,就当做是杀鸡儆猴了,来再多他都不怕。
如果这一次处理不好,等麻衣贼过后,那些世家变成豪强,然后把他的大虞南北分割了?
“老师,还请你和范灵那边加快速度,他们是觉得朕这杀人的刀不够利吧,还特地送些不知死的蠢货来给我磨刀不成。”姜怀跟正在收拾的范环说道。
“明白,臣会加快速度了,只是日后...”范环还是很担心姜怀这么杀容易出事。
姜怀摇摇头:“没事,有我皇伯在,虽然找不到他,但我可以肯定,有问题他一定会出面的,再说了不还有万通商会在,乱不了。”
“是,陛下。”范环有些无语,那‘姜丹’人都找不到了,你哪来的信心。
不过仔细一想,有万通商会在,确实乱不了。
各州县有万通商会的配合,各项政令实施起来可能会因为世家的阻拦而有难度,但传达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臣先告退了。”范环将东西收拾了之后,自然是行礼告退。
“老师慢走。”姜怀回了一句,拿起那竹简继续看着。
他也是压力很大,从万通楼的情报来看,各地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了,哪怕是有万通商会的帮助也止不住,这麻衣贼暴乱估计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