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倒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读了那么多年书,岁数闹到最后鸡飞蛋打一场空,但好歹眼光放得远,没有他的娘那般眼皮子浅,知道如今田谷一家是一颗好乘凉的大树。
他走到田谷身前,安慰道:“二嫂,你莫急,雁海村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南湘绝对不会凭空找不着,咱们全村几十个老少爷们连夜找,没准明早就能把南湘带回家了。”
“是啊二嫂。”楚兰也来到田谷身旁,摸了摸楚南清的头,劝道:“二嫂莫急,不如你们先回家等着,没准是南湘自己先回去了呢?再说了,天这么冷,若是熙儿和煦儿再在外面冻着,怕是要着凉。”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田谷,方才她早已把嗷嗷哭的两个儿子忘到脑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儿子不见了。
“煦儿!熙儿!”田谷疯了一样的四处寻找,她的湘儿找不到了,若是两个儿子也没了,那么她也只有一头扎进河渠里寻死的份。
或许是方才田谷受太大刺激,都忘了两个儿子被赵氏帮忙看着,幸亏赵氏及时把两个早就哭累了的娃娃递到田谷面前,道:“田谷妹妹,煦儿熙儿在这。”
俩娃在赵氏的怀里原本哭着哭着睡着了,被田谷接在怀里这么一惊醒,倒是又哭起来。
田谷一边哄,眼泪一边啪嗒啪嗒的落在儿子们的白嫩细滑的脸蛋上,“湘儿...我的湘儿啊...”
河渠那边,赵怀安和老村长以及村里的这些老头子们,依旧在指挥着青壮年下水寻人。
小娃平白无故消失了,而去还消失在田野河渠边,村民们大多都猜测,楚南湘一定是落了水。
虽然这种猜测很残忍,若是再晚一点捞不着人,八成就要没救了。
田谷早就哭累了,眼巴巴盯着河面,心里期盼着哪个汉子从水面转出头时,怀里能抱着自家宝贝二闺女。
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眼睁睁看着村里青壮年们,一遍遍潜入河底,又一遍遍浮上水面缓一口气。
楚文修早已经没有了再游水的力气,可依旧不肯上岸,最后体力不支差点晕厥在水里,才被赵维和其他几个青壮年跳下水营救上来。
这一夜,仿佛对田谷一家人来说,宛若灭顶之灾,谁也不敢去想,若是家里没了楚南湘,日子哪还会像从前那般热闹?
这条有山上往下流的新修河渠,水流并不是很湍急,即便是落了水也不会被冲得太远。
可村里二十多个爷们轮番沿着河渠,甚至把河床翻了个底朝天,愣是连楚南湘的一根头发丝也没捞着。
怎么会这样?
谜团伴随着悲伤,笼罩在整个雁海村的稻田地,直到远处天际映照一抹朝阳红,已是翌日清晨天色大亮,全村子人依旧忍着疲惫沿着河岸寻找。
终于,楚文修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在田谷面前痛哭,道:
“娘,是修儿不好,是修儿没看护好二妹。娘,你若是难过就别憋着,你打修儿两巴掌,别憋坏了身子,娘...”
田谷哭了一夜,眼泪都哭干了,她抱着刚出生还没满一岁的两个儿子,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大儿子。
想张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责怪大儿子又有何用?
“南湘!”
“南湘!”
村民们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楚南清紧紧搀扶着外祖母,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她多么希望她的二姐能回应一声。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想再曾受第二次...连想都不敢想,那滋味真的太疼了。
转眼间,稻田地里已经隐约的听见村里的鸡鸣声,早已经哭干了双眼的外祖母猛的站了起来。
守在她身旁的楚南清吓得一哆嗦,像打了鸡血一样忙问道:“外祖母?怎么了?你可看到二姐了?”
“对...你二姐,湘儿,一定在那...一定在那...”魔怔一样的叨咕两句,外祖母披头散发就像个老疯婆子,双目赤红的往北兴山的方向跑。
“外祖母!”
“快!快追上田老婶子!可别让她寻了短见呐!”
“快!快追!”
村民们记得快炸开了锅,男人们顾着找楚南湘,女人们则一半去追外祖母,一半守在田谷身旁,生怕二人想不开。
同样,在地上抱着俩儿子瘫坐了一夜的田谷见自家娘往北兴山的方向跑,同样猛的站起身,疯了似的朝自家娘追去。
她知道,自家娘这是要去半山腰的小木屋。
她家湘儿,昨夜一定是上山寻阿恒下来玩了,一定是!她的湘儿一定在小木屋!
等外祖母大步流星不顾摔伤几跤的跑到小木屋今年新修好的远门外时,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土,可她却毫不在意,被远门敲得“咣咣咣”想个不停。
“湘儿!外祖母来接你回家了!湘儿,快出来!该回家吃饭了!你快出来啊,外祖母想你了!湘儿...”
村里追上来的女人们,见到这幅场景,再也忍不住情绪,纷纷抹起了眼泪。
如果今日楚南湘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面前的这个老人会不会就此疯掉?
老天不长眼呐!好人命不长,恶人活百年。
门被“吱吖”一声打开,很显然阿恒这个时辰才刚刚睡醒,正盯着湿漉漉的头发。
方才他原本刚洗完头,正准备擦头发时,便听见自家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原本还恼火是谁大早上这般报丧敲门,却听见是王氏在寻楚南湘。
不由得他多想,连外衫布袜都没穿,赤着脚忙跑出来打开院门,果真见到王氏和田谷一个比一个憔悴。
彼时,阿恒的娘周氏也搁下菜勺子,刚跑到门口一眼便看见王氏披头散发,宛若癫狂的样子,吓得她大惊失色。
阿恒的心沉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揪得很疼,疼得他想发狂,可他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南湘怎么了?”阿恒问道。
阿恒这么一问,王氏只觉得自己从火炉一下掉进了冰窟窿,心凉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头一晕直挺挺的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