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忙忙碌碌地将屋里屋外收拾干净,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吃食热过之后,便在院中摆上桌椅吃了起来。
“好久没吃过淮水河里新鲜的鱼儿了,等吃过了饭,我便将渔网补上一补,回来时候我见渔船还停在那里应该还能用,等明个一早,一定让你喝上新鲜鱼汤。”
王月婵看着他满脸笑容,不禁看了看院中挂着的那张破旧渔网,已然腐朽破旧的不成样子。
“渔网怕是不能用了,不过早先我在镇上买了一些鱼线和鱼钩子,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钓得上鱼儿来。”
陆霄愣了一愣,顿时笑道:“打渔可是咱的老本行,就算拿跟木棍也能戳上几条鱼上来。”
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倘若此时有人见到,一定不会以为是一对七旬夫妻,真好像是一对年轻夫妇似的。
吃罢了饭,陆霄自去收拾碗筷,而王月婵便忙着为他找来一根竹子作为钓竿,又仔细的绑上鱼线、鱼钩。
陆霄收拾好后,便泡了一壶清茶,然后坐在妻子身边看着她忙碌,丝毫不觉得无趣。
“好了,虽然简陋了些,但淮水河里的鱼儿很多,应该能钓得上来。”
陆霄点了点头,拿起鱼竿便要出门。
王月婵赶忙起身道:“我要一块去,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事做,而且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淮水河了。”
陆霄心里一喜,赶忙从屋中找来一个一条长木凳。两人便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走去。
......
就这般一直过了六日,夫妻二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家,将修好了的院门锁上,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淮水河畔的渔村,也从此失去了唯一的住户。
直到十年后的一天,年过八旬的陆霄突然独自一人回来了。他的腰杆依然笔直,只不过身子已不似之前那般魁梧。而且一双眼睛写满了凄凉与孤冷,因为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有王月婵的身影陪伴。
那一日,他独自一人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再去打开自己家的院门。直到第二天的初升暖阳照在身上,这才背着双手,喃喃自语的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夜晚阴冷的河风,令他回到药庐之后便一病不起。好在有那些以前受过他救治的相亲照顾,每日来给他送饭烧水。但这些人做好了饭便会离开,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有些孤傲的怪老头不喜欢被人打搅。
此时的陆霄,终于有些理解药庐以前的主人为何会有那种性格,因为此时的他,似乎也变成了那副样子。
直到第二年冬去春来,原本似乎已经时日无多的陆霄,竟然渐渐康复起来。乡亲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因为又有人可以给他们看病了。而且大病痊愈之后的陆霄,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神采,
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脾气也变得与药庐以前的主人愈发相像。但无论他怎么变,在那些乡亲们眼中,他始终都是那个外冷内热的善良老头。
直到有一天,药庐突然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但举起了门外那一对几十年没有动过,几乎已于地面连为一体的铁锤。而且那人的相貌,竟与当初那个泼皮头子十分相像,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着同样浓密的络腮胡子。
陆霄见到他时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那年轻人举起铁锤之后便“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那个络腮胡子的孙子。而且这次前来并非为了寻仇,而是为了感激陆霄当初出手相救他爷爷性命,并令他们家从此走上正途。不仅如此,他还怀有另外一个目的,便是想拜陆霄为师,然后学习医术,从此接过陆霄衣钵,也算为他爷爷当今犯下的过错赎罪。
陆霄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先让他在药庐旁的茅屋里住下。他独自一人想了一夜,不禁感叹命运这东西难道真的存在着所谓的轮回。
直到二日清晨,当他推开门时,没想到那年轻人竟早早跪在了他的门外。他心中感动,只好收下了他,不过却与药庐前主人对他一样,坚决不肯以师徒相称,只允许这个年轻的络腮胡须唤他先生或者老丈。
络腮胡须的到来仿佛令药庐重新焕发了生机,陆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这个质朴善良的年轻人十分喜爱。或许这也是药庐以前的主人看待他时的样子。
两年之后,他又专程去到镇上,为络腮胡须定下了一门亲事。而那女子的爷爷正是当初为他打造铁锤的铁匠铺掌柜。
络腮胡须在他的张罗下完了婚,从此他便极少露面,除非来了患有重疾的病人才会亲自出面施诊。除此之外,他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放在了料理屋后的菜园子,与埋葬着王月婵与老者的花圃上面。他总是一边劳作,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就好像与死去的妻子说笑似的。倘若他此时还能想起以前作为修真者时的记忆,便一定会感觉到此时的自己是那么熟悉,因为在许多年前,一个叫做淮阴城的地方,他和成淑儿曾与一对患难夫妇结下过一段因果。当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位丈夫的神态与现在的他几乎一般无二。只不过当时那位丈夫的爱人还能作为魂魄与其同处一体,而他深爱着的人却早已不在。
就在他九十岁生辰的那天晚上,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突然间变得健谈起来。一直与络腮胡须夫妇二人聊至深夜,这才回到屋中沉沉睡去。在梦中,他仿佛梦到了老者与王月婵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第二天,一向起得很早的陆霄直到临
近晌午还未从屋中出来。当络腮胡须觉察到有些不对,推开他的屋门之时,发现他的身子早已冰凉僵硬。
......
“原来你渴望的生活是这样的?”
他默默的睁开双眼,眼中有点潮潮的感觉。一眼看到了太阴之主正站在面前,身后一片绚烂夺目的五彩灵光。
“我......不是死了吗?”
太阴之主默默道:“你只是进入了幻境,然后在幻境之中度过了你自认为很圆满的一生。”
陆霄沉默片刻,神情显得愈发落寞道:“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
“虽然只是幻境,但却并非都是假的。因为幻境虽是人为所设,但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跟随你的心意,并且遵循着命运的轨迹延续下来的。”
“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如果当初你没有跟随成淑儿来到东界,也没有打开阴棺封印的话,那么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便是你余生的真实写照。”
陆霄顿时惊讶道:“你是说......现实中的人界的确有那位药庐中的老先生存在......?”
“是的,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你离开青阳山越久,没有了那里的阴气作为依靠,你的极阴之体也会逐渐退化,最终成为一介凡人。”
“这......这不可能,你也说了那只是幻境,如何能够与现实贴合?”
太阴之主极有耐心的解释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不同的选择,如果你选择了其中一条,那么其余的命运轨迹便会被掐断。所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虽是幻境,却是你身上真实存在着的一条命运轨迹。这也是那个施展幻境之人的高明之处,即使是我也无法创造出能与现实命运完美贴合的幻境之像。”
陆霄只觉得心底发寒,不禁想起了进入幻境之前的事:“那......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我明明在天人秘地之中没有感应到任何陌生的气息才对。”
太阴之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幻境既已结束,想必出去之后便能遇到他了。但是绝不可掉以轻心,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你我根本无法抗衡的强大对手。”
说话间,陆霄便感觉到眼前变得渐渐模糊,好似一阵风将所有的一切吹散开来。重新回到了之前那处石穴之中。一眼看到了半空中的肖让与褚振东,仍在那里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你究竟是谁?我已摆脱了你设置的幻境,还不快现身出来?”
随着他一声大喝,漆黑的石穴之中渐渐腾起了一片灵光,然后逐渐变得凝实,最终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身影。TV手机端/
“你......你是妖族?”陆霄闻之大惊,原来那身影竟是一只白色狐狸,而且身后还有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吾乃九尾狐族,没想到你竟然能够突破吾的幻境。真是令吾匪夷所思,莫非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欲望的执念吗?”
陆霄暗暗令自己冷静下来,道:“当然有,不过你的幻境应该只是挖掘出了我心中最渴望的东西,那便是我的执念。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令你失望了。”
“的确如此,人族修者能有你这等修为,没想到却只是想要成为一介凡人,并且甘愿接受短暂的几十年寿元,真是令吾想象不到。”
陆霄笑道:“你以为所有修者渴望的都是强大的修为和所谓的天道吗?”
“难道不是吗?如若不然,你苦心修行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便是我的命运吧……。”
“命运?命运只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现实中的你没有选择幻境之中的生活,那便说明你的心里还有执念,只是没有被吾发掘出来而已。”
“发掘?小爷做事从来都是随性而为,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你又如何发掘得出?”
“没有野心的修真者吾从未遇到过,你是第一个,所以有资格去接受下一个考验。只是你的同伴似乎并没有你那份心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