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清朗的少年音在安娴耳畔响起。
安娴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的场景已经变了。
它不再是之前血腥的一幕。
红纱帐内,暗影迷蒙。
安娴只能听到郝承恩的声音。
她看去,看不到郝承恩的身影。
镜子里呈现的似乎是九重宫里面。
安娴想,大概是镜子里的时间跳到了另一个点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点?
也许是她代替尚燕接下郝尚燕这个身份之后的时间段。
“阿姐。”
满目红纱影影绰绰,安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又一次听到了郝承恩的呼唤。
总是叫她干什么?
安娴颇不明白。
镜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轻笑也在安娴耳边荡开。
“阿姐不愿意理小承了么?”
安娴听到这儿,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
虽然她知道镜子里呈现的是过往的事情,里面的人也听不到自己在讲什么。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说。
“戏真好。”安娴冷笑一声,语气嘲讽。
岂料镜子那头在叫着“阿姐”的声音却顿了一下。
而后,那声音却有些淡淡的委屈。
“是阿姐么?”
安娴一愣。
嗯?
镜子里的人听得到她讲话?
什么情况?
她,过去也见了不少天材地宝。
能布迷境的,能记录过往事情的,能追溯以前的,能当传音工具的,能在暗处窥探他人
一举一动的······
种种种种,有这样单一功用的宝贝,她都见过。
但她没见过面前遇到的镜子这样的情况。
刚刚她看到的尚燕被扔到荷花池里,被凌迟的场景,毫无疑问是过去的。
那么她现在看到的九重宫里的场景,也理所应当是过去的。
怎么还能交流呢?
就算不是过去,她的声音怎么能够被郝承恩听到呢?
不对!
安娴想着想着,又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想的猜测。
倒过来想呢?
两个人能够交流,是不是说明,有可能她现在见到的画面,并不是过去的画面,而是现在的画面。
郝承恩现在在九重宫里?
但是,还是不能确定。
为什么镜子里的画面会转到现在?
镜子那头,郝承恩久久听不到安娴的回应,自嘲地笑了一声。
“阿姐···”他语气失落,“果真生我气了么?”
“也对···”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能不生气呢?”
“可是!”郝承恩语气高亢了几分,“那件事不是对阿姐做的啊!”
“那不是阿姐!”
安娴从郝承恩颠三倒四的话语当中听出了他想表达的内容。
她试探性地说:“那就是我。”
郝承恩的声音顿住了,他似乎是没想到安娴还愿意和他搭话。
下一瞬间,他的语气坚定。
“那不是阿姐。”
“以前所有的人都不是阿姐。”
“阿姐只有在落水醒来之后,才是阿姐。”
一句句话,重重地敲打在安娴的心房上。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一变,警惕地问郝承恩。
郝承恩笑笑。
但是接下来,安娴又听到了他细碎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飘飘荡荡,就像一阵风,吹过了安娴的心底。
安娴心里怪不好受的。
“我见不到阿姐。”
“阿姐,我好累啊。”
郝承恩哭着,话里是淡淡的疲惫。
安娴有些头疼。
说实在话,她在某一方面上,是见不得别人哭的。
一是,别人哭的声音在她听来有时聒噪得不行。
二是,别人哭的时候很有可能是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在这样情绪激动的状态下,事情往往讲不清楚,语无伦次。
跟这样的人交谈很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大部分时候,她对别人的哭泣声,无动于衷。
是的,她做出的一切反应,很有可能不是对一个人的同情或怜悯,而是在她估计完自己的实力和各种情况之后,做出来的她认为比较有利的决定。
安娴深呼吸一口气,将内心因为听到郝承恩哭泣而升腾起来的烦躁情绪压下。
她柔和了嗓音。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哭了?”
郝承恩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安娴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话。
“别哭。”她说。
郝承恩的话语再次响起。
“她们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阿姐是不一样的。”
郝承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她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一个正常的我来看待。”
“厌恶的,漠视的,恐惧的···”
安娴很想打破郝承恩的呢喃自语。
她很想对他说“我也没有把你当成正常的人来看待过”。
确实如此,她早说了,这游戏里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虚幻罢了。
对郝承恩,她也没有太多特殊的感受。
也就,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一般般吧。
她要回去的。
她要回到她过去的世界,她要重生。
她快要成功了。
思及此,安娴打断了郝承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郝承恩话语凄凉,“就让他们杀了我吧。”
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安娴想要扶额。
哦,她现在感觉不到她的手,没办法完成这个动作。
谁要杀了郝承恩?
在这样紧张的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的情况下,郝承恩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她哭泣。
这合理吗?
有没有谁能代替郝承恩来给她一个准确的回答?
似乎是真的响应了安娴内心的想法,镜子里的红纱被层层破开,一个身影从红纱后面出现。
“郝尚燕,你若是不想郝承恩死无葬身之地,就快些回来!”
安娴看着原本柔柔弱弱的病美人此刻却对着她露出了最为狰狞的笑容来。
是郝冰清啊。
安娴心里默默说。
她并不觉得有多么惊奇。
本身,郝冰清的身上就背负着几条人命,就看她的心是不是真的如她表面上呈现的那样。
如今看来,显然并不是。
楼舒隽去往云月汀,她去往烬国。很明显是让一直蛰伏着的郝冰清钻到了空子。
郝冰清只是郝冰清么?她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势力呢?
安娴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阎,还是陆钦杉?
看起来哪个都不像。
如果是苏阎的话,之前郝冰清家破人亡的惨烈结果中,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她不大可能再与苏阎一道。
如果是陆钦杉的话,陆启灵不是更好的选择么?而陆启灵跟郝冰清从来都不对付。
郝冰清听安娴久久没有回应,以为她的威胁有了效果,她加把劲道:“郝尚燕,这皇室最纯正的血脉,可就要断掉了。”
“哦。”
安娴被郝冰清打断思路,有些不爽,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的内心无波无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安娴不是很明白,郝承恩死不死,跟她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论振兴芜梦国,现在芜梦国的整体情况都在变好。烬国,自项沐泽在芜梦国吃了大亏以后,估计短时间内也不敢轻视芜梦国。更何况,若是郝承恩死了,不是正好给男主陆钦杉让路么?
没准,在剧情中,就是这么写的呢?
论收集齐圣物,她只要等着连曳青死后,把连曳青身上的半枚祭祀之刃回收就好了。
于情于理,安娴都不用去管郝承恩的死活。
更何况,郝承恩曾经以那么毒辣残忍的手段对待尚燕。
那头,郝冰清看安娴半晌不出声,以为安娴是纠结担心害怕着,正要再说。
安娴问她:“郝承恩不是你的弟弟么?”
话一出口,安娴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皇家,哪里来浓烈到非谁不可的骨肉亲情?
她又想到了郝景岑和她的父亲对郝尚燕的龌龊心思,不由得一阵恶寒。
“算了算了,别回答了。”安娴又立马接上了自己的话。
她平静地说:“郝承恩,你要想杀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