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对联,上联是“梅比白雪三分傲”,下联是“人赛香荷七分清”,横批是“千娇百媚”。字迹娟秀,少了几分对联该有的大气。
“夫人,这对子是应节的?”十里不解。
常乐看着对子的内容,觉得被夸的很受用,这就够了:“是不是应节的有什么关系,只要写的好就行了,三十儿的时候,就把它贴在院门口。”
“是,这对子真的是把夫人夸成了花儿一样,我看着都觉亏心。”十里将对子好生收起来。
常乐瞪了她一眼:“大过年的,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是,夫人人比花娇。”十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她们主仆二人斗嘴的差不多了,如玉这才开口:“主母对此可还满意?”
“还行吧。”常乐随意回了一句。
如玉又道:“我们夫人说,莫让主母忘了答应夫人的事。”
“你让她自己来呗。”
如玉又叹:“主母忘了,我家夫人现在出不得门。”
“什么意思?”常乐睨她一眼。
如玉为难道:“夫人说,想请主母移步红豆苑。”
“夫人,什么事儿?”十里好奇凑到常乐耳边询问。
常乐笑了笑:“没什么,咱们就去趟红豆苑。”
“多谢主母,主母请。”如玉忙侧身让路。
常乐让她们二人先去外面等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绢帕,往袖子里一塞,便走了出去。
红豆苑再来几次也都是那个样子。
由如玉引罢,花楚儿出了屋门迎接。
“妾见过主母。”
常乐终于找回主母的尊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辛苦主母走一趟,外面寒,快些进来罢。”花楚儿笑意盈盈地侧身迎常乐进门。
常乐未动,看了眼十里,皱眉故作责怪道:“看见二夫人,怎么不行礼?坐了回牢就不懂规矩了?”
十里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行了一礼:“婢子十里见过二夫人。”
花楚儿倒是懂常乐的意思,歉意笑道:“这回让十里姑娘平白入狱,我这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我专门选了些好看的料子,聊表歉意。一会儿十里姑娘务必挑上一些。”
十里受宠若惊,怕她有诈,忙回拒:“二夫人客气,十里哪里受得起。”
“受得起。”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膀,“你在这儿等着罢,我与花氏聊会儿。”
“如玉,带十里去偏间挑布料。再让人送茶过来。”花楚儿有条不紊地吩咐。
一盏茶上过,常乐也不想与她多纠结,从怀里掏出绢帕,搁在桌子上。
花楚儿被她的动作一直吸引着目光。瞧着她层层打开,期待许久的石佩终于展现在眼前,花楚儿眸子闪了两下,指尖开始发痒。
正准备接手,常乐却将石佩捏了起来。花楚儿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警惕看她。
“这就是你的石佩,我也完好无损地给你带过来了。”常乐翻了翻石佩的正反面,盯着那个浮雕,不禁好奇,“这上面的是什么鸟?是不是荒古的某种神兽?”
这种奇怪的东西,常乐只能想到它是来自山海经这类的异志书中。
花楚儿目光婉转,笑道:“这是家母的物什,妾也只是见过,但不曾知道上面是什么东西。想必就是雕刻者的奇思怪想罢了。”
“这样啊。”常乐将石佩递出去,见花楚儿面含笑意接过,双手一拍桌子,畅快道,“好了,现在事儿都清了。你就在红豆苑好好修身养性,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别再想些给我下绊子的事儿。至于你的事儿,我也都会瞒着的。”
花楚儿将石佩仔细收下,乖巧偏头,柔柔一笑:“是,谨听主母教诲。”
“难怪家主会喜欢你,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还聪明懂事。”常乐现在心情好,也不吝啬地夸她两句,临走前想起她写的那副对子,更是得意,挑眉道,“妹妹真的不愧是个才女。你写的那副对子,我很喜欢,已经让人准备三十儿的时候贴在院门上了。”
花楚儿缓缓起身,面带欣喜:“主母喜欢便好。”见常乐出门要走,跟到了门外,仍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妾恭送主母。”
“十里,你挑了这么多?”常乐瞧见十里怀里抱得四五匹布缎,一阵惊诧。
“夫人,我都挑花了眼,索性都抱走了。反正二夫人也没说让我挑多少,如玉也没说不行。”十里有些艰难地抱着布匹,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的理所当然。
“啧,你这么说的很是有道理嘛。”
随着常乐主仆渐行渐远,她们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小,花楚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夫人,那个十里也真是太贪心了。”固然如玉再好脾气,回想起十里不要脸地要求将所有布缎都抱走时的神情,也是多了几丝厌弃之色。
花楚儿却是没怎么介意这件事,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下去,转身进了门。
一路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妆盒,将上面的收拾都倒出来,掀开妆盒的底层。妆盒下面赫然还有一个薄薄的小暗层。
花楚儿将石佩从腰间掏出来,左右看了看,满是虔诚地盯着上面的浮雕,仿佛那只怪异的鸟的眼睛自带一种神力,让她心安不已,不禁低声喃喃:“风神大人,请保佑信徒。”
说罢,双手交握,将石佩紧紧地放在掌心,闭眸沉思,低声许愿:“风神大人,请一定帮助信徒铲除异己,落下诅咒在常乐身上。”
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眸子,眸中的焕彩与坚定,就像是受到了天神的指示。随后,又是虔诚地将石佩放进暗层之中,小心地将底层合上去,将首饰重新整齐地摆进妆盒之中,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
常乐与十里回到壶院,将布缎与三丫鬟分了,分的不亦乐乎。基本做到整个院子见者有份。
“夫人,今儿个要出门吗?”十里有些小雀跃地凑到常乐身边。
常乐瞥了她一眼,调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往外跑了?我今儿好像还真没打算出门。”
“夫人不晓得,天天被憋在牢里,真的太难受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十年后我还能活着出来,我就不当丫鬟了,当个乞丐也行,要满天下的游荡,再也不想被困着了。”
十里委屈巴巴地说出来在牢里形成的反思与志向,随后在常乐压迫性的目光下立马抢在她面前改口。
“结果,我这不是没等十年就出来了?所以还是想继续在夫人身边做丫鬟的。”
常乐心痛看她,用手抚了抚额头:“十里,我这艘旧破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你这个浪子的港湾?你怎么一天天地都想着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哎哟,夫人,十里这不是说说玩笑嘛?莫要当真。”十里连忙安慰,一把抓住她的手,满目深情,真挚的告白,“夫人,就算你是艘旧破船,十里也不会嫌弃的。去哪儿都会带着您,想着您的。”
常乐眼神无力地看她。
为什么十里每次表白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很到位,偏偏这用词儿那么让人感动不起来呢?
“十里,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说你说话很像你爹,或者是你娘?”
常乐想找找,十里这到底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还是后天自我形成。
十里很是坦然地一乐呵:“他们都说,我像我大爷。”
“你大爷。”常乐惊叹地重复了一声,完全没发现这句有点骂人的意思。
“我自小跟着我大爷,那可不是像我大爷?”十里理所当然地解释。
常乐继续试探:“那你大爷有没有什么比较突出的地方?”
“突出的地方?”
“对啊,就是比较厉害的地方。比如,特别能说……”
十里像是自夸一般得意起来:“夫人,这事儿你又忘了。我大爷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啊,大家都说,他曾经把死人说活过。”
“有没有把活人说死过?”常乐咽了咽口水,低眉悄声地嘟囔了一声,将尾音就着茶水一通入了口腹。
她再次确定一件事,家庭对于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十里没听清她说的什么,疑惑地伸长了耳朵:“夫人,你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说你大爷很厉害。咱们今儿个,吃罢晌午饭便出去罢。”常乐忙敷衍道。
十里颇为激动,搓手道:“夫人,我这就去让春暖和秋莺准备。”
“等下,现在才什么时辰?我怎么感觉才刚刚吃完饭?”
常乐瞧着外面的天色,摸了摸一点饿意都没的肚子。
“现在?已经巳时了。”十里算了算时辰,顺便还提醒了常乐一句,“夫人,早饭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我才吃完半个时辰,这又要吃午饭,是不是太急了?”常乐舔了舔嘴唇,拧眉看她,希望她能清醒点。
暗暗觉着,那个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好好的一个人,进去一趟,疯了!
十里不以为意:“还不是夫人起得太晚。而且,这准备饭食还得花时辰,大概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吃饭呢。夫人这么爱吃,饿得想必也是快的。”
常乐登时面无表情,十里那副“我比你还了解你的”的嘴脸,真让人恼火:“十里,你大爷的。”
“我大爷的什么?”十里疑惑皱眉,“我大爷一穷二白,早年去世什么也没留下,连地都被胡家员外给收了回去。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贵重东西留给了我,在夫人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