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张春桃和贺岩将镇上的事情都处理交代好,才带着杨宗保回了杨家村。
贺家二叔和二婶前头就已经将成亲这日需要帮忙的人请好了,大厨什么的也都定了下来,菜单也都列好了,只等贺岩回来,看过没问题,就拿钱去买菜了。
这些事情贺家二叔和二婶都是惯熟的,哪家婆娘勤快手脚利落,哪家有多余的锅碗瓢盆可以借,哪家的桌椅板凳能用,心里都门清。
如今才是二月底三月初,家家户户都菜园子里还有些青菜,倒是能省下来。
猪肉张春桃已经提前跟屠夫说好了,回来这一日,就将半边猪给顺带了回来。
其余的鱼啊,鸡啊之类的,能在本村买的,都买齐全了。
需要的红字,红布这样的,张春桃和贺岩也都采购齐全了,一并带了回来,饶是最挑剔多嘴的婆娘,看着张春桃和贺岩这回家几乎拖了半马车的东西,也挑不出不是来。
贺家二婶更是喜不自胜,有张春桃和贺岩带回来的这些东西,他们就省了不少事了,也不用再去镇上买了。
贺娟的嫁妆已经都整理出来,擦洗干净,用红丝带系着,在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
出嫁前,要家里或者族里、还有交好的没出阁的小姑娘来陪着过上一夜,长辈们也会在这一天给出嫁的新娘子添妆。
贺娟在村里并没有太过要好的手帕交,可为了面子上好看,还是贺家二叔找了本家几个跟贺娟同辈没出门子的小姑娘来陪着她说说话。
来帮忙的或者来添妆的,谁看了贺娟的嫁妆,不感慨两声,说贺家疼姑娘,贺岩疼妹子,居然置办这么些,若是家境差的,这简直是要把家都搬空了。
家具都是新打的,是按照马家那边给的尺寸打出来的,一张床是最显眼,也是最占地方的。
这十里八乡的,冬日里寒冷,大家大多是睡炕,很少有人睡床。
也就是大户人家嫁姑娘才会陪一张床,用来夏天挂帐子睡觉,那也得人家屋子多才行。
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多屋子,能给腾出一间空屋子就极难得了。
除了床,还有柜子、桌子和凳子、梳妆台、妆奁匣子、几个大箱子,色色俱全。
另外还有一些马家送过来的聘礼,大部分都被孟氏给塞进了嫁妆里,什么茶叶,什么礼盒之类的,能塞的都给塞进去了。
因着贺岩不肯替孟氏出压箱钱,所以那聘金也被孟氏给拿走了,估摸着是当压箱钱给放在嫁妆箱子里了。
还有什么洗澡木桶、木盆之类的。
几个箱子里,四季衣裳除外,居然还陪嫁了几样皮草,装得满满当当的,手都插不进去。
别人也就罢了,贺岩看到那皮草,忍不住就变了脸色,虽然很快就遮掩过去了,可是还是被张春桃看在了眼里。
莫非这皮草还有什么隐情?张春桃多看了两眼,那皮草大多是兔皮毛的,想也知道,这山里,唯有兔子之类的好打一些。
将兔子皮剥下来,硝制好了,按照皮毛颜色,细心的缝制在一起,可以制成坎肩,或者皮袄。
贺娟这嫁妆里,有兔毛,还有一件红狐狸毛,就极难得了。
这红狐狸毛颜色极好,少见杂色,油光水花的,如果遇到懂货的人,少说也能值十几两银子呢。
估摸着就是这狐狸毛有故事?张春桃看了一眼孟氏和贺娟,两人在贺岩看过来的时候,似乎也露出几分心虚来,不过大约是知道贺岩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真闹起来,还强撑着。
一旁的人不知道,还满嘴的夸赞:“哎唷~这狐狸皮子可是好东西!这可是传家的好物件啊,我说岩哥儿他娘,你可是真舍得啊,这样的好东西你都给姑娘陪嫁出去了啊——”
“啧啧,这皮子寻个厚道的铺子,说不得就是十几两银子呢。就这张皮子,就差不多抵得上那马家的聘金了,没想到还陪嫁了这么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贺家搬空了呢!这么嫁闺女,咱们可嫁不起!一个就把家底子都搜刮干净了,家里其他人不吃不喝了?”
“我就说这岩哥儿他娘只怕有毛病,有这些好东西,留着给儿子不香?全一股脑的把棺材本都贴给姑娘了,莫非以后这姑娘还能回来养她不成?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你快小点声吧,小心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她做得,咱们还说不得?”
……
有那跟孟氏往日里就不太对付的,忍不住当场就嘀咕起来,虽然声音不大,可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只要耳朵不聋,谁没听到?
一时院子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尴尬。
贺家二婶真是脑壳疼,怕啥来啥!她当初看到这么些嫁妆,就觉得有些不妥。
当日马家送聘礼的时候,她也看到了的,马家送聘礼就是寻常人家的规矩,多一分没有,少一点也没有,说明啥?
一来人家是规矩人家,按照规矩办事,不肯多行半步。
二来,马家对这门亲事,对贺娟这个媳妇也就一般,并没有喜欢到破格多给些聘礼给媳妇长脸的意思。
换做别人,看到这样的聘礼,那嫁妆肯定也就是规规矩矩的,大差不差就行了,顶多私底下给闺女点压箱钱。
可孟氏也不知道脑子里的筋是怎么搭的,不仅将之前准备的嫁妆全搬了出来,还将聘礼能塞得都塞进去了。
她再怎么也是个外人,不好多说,只能捏着鼻子看着。
如今可好,被人笑话了吧?
本待圆两句场面话的,看了看贺岩和张春桃两人只大略扫了一眼,就回自己屋去了,心里一动,也就索性指了个由头出来,也甩手不管了。
只说贺岩和张春桃回了屋,也不得闲,将屋里收拾得能住人了,又把炕烧起来。
张春桃才问:“方才看你脸色,可是那嫁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贺岩苦笑,揉了揉额角,才道:“那狐狸皮,是我在山里蹲了两天两夜猎到的,为了这张狐狸皮,我冻得回来后高烧了两天两夜才退,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娘本来打算将这狐狸皮卖了,可我觉得难得打到这样的好东西,留着将来说不得能传家,真缺钱的时候再卖也不迟。”
“娘拗不过我,只得依着我。这张皮子和其他东西本来一直是我收在小屋里,没想到——”
结果今天却出现在了贺娟的嫁妆里,不说别的,好歹是贺岩的东西,人差点为了它丢了命,就算是给贺娟做嫁妆,也该跟贺岩打声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