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杨大春和赵嫂子夫妻怎么办?他们一辈子,全部的父爱母爱都放在杨宗保身上,对他比亲儿子还亲,突然这么大儿子没了,肯定接受不了。
怎么才能稳妥的又不伤着杨大春和赵嫂子呢?
千头万绪,让张春桃如何睡得着?
也亏得贺岩这几日几乎全部的心神都在府试上,才没发现她的反常,要是往日,恐怕早就看出不对来了。
趁着贺岩考试,张春桃和杨宗保又偷空去了朱老大家。
朱老大一家和王掌柜互相监督,倒是将门户守得严严实实的,没让一个人进去。
就连朱老大的孩子,都被他们夫妻给打发到嫁出去的姑母家去了,不准回来。
厢房里,天气热,又受了伤,这些人动弹不得,吃喝就算了,这拉控制不住啊。
屋里味道着实难闻,不过一两天功夫,七爷这一帮子人,就憔悴了大半,好几个人还有了发烧的征兆。
张春桃见耽误不得,这发烧就是有炎症感染,如今这个连风寒都能带走人命的年代,伤口感染可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稍微怠慢点,只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怕出人命,让朱老大去寻个熟悉的药铺子,买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
杨宗保跟着一起去,没多久,两人就买了一大包药回来。
里头有跌打损伤的,有金创药止血的,还有草药,煎水服下后,可以退烧去热消炎。
让朱老大媳妇把药煎好,一人给灌下去一碗,又从七爷他们手里搜刮了身上的银两,让朱老大去买些糙米回来,每日里熬上一锅粥给他们,不让他们饿死也就是了。
杨宗保当初在武馆学艺,也略懂一些跌打损伤治疗的手法,又有张春桃建议,将那断腿处,拿木板给固定绑住了。
天气热倒是不怕着凉,受伤地方的裤腿直接剪掉,也方便上药。
然后又让王掌柜和朱老大照顾这八九条汉子,别的不说,起码别让屋子里这么腌臜。
朱老大和王掌柜虽然满心不情愿,可也不敢不答应,加上张春桃为了让他们干活,还留了一点银钱,自然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又每日里都让杨宗保去看上两次,七爷他们毕竟身体素质在哪里,高门豪奴,跟着主子吃用的好,受了这些伤,倒是扛住了,虽然每天只有三顿薄粥,可也能看得见七爷他们的气色有了好转,这才算放下心来。
眼看贺岩第三场考试完毕,杨宗保和张春桃就没心思管这些了,一起去接贺岩回家。
上次出来,贺岩他们虽然身上味道不太好闻,神色略微憔悴了些,可到底还人模人样的。
这在贡院里呆了两天出来,不仅人都馊了,一个个人都像游魂一般,几乎是飘出来的。
远看像百鬼出街,近看一个个双目无神,形容消瘦,还有几个还没走出贡院的大门,就脚下一软,眼睛一闭,直接晕过去的。
好在守贡院门的兵丁们,是看惯了的,还不等那些都考傻了的学子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人上前去将那晕倒的学子给抬到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这里已经有郎中守着了,把把脉,要么是中暑了;要么是心力憔悴了;要么是紧张过度,考完出来一放松就扛不住晕了……
不一而足。
郎中也是老手了,早就预备好了各色汤药在那里,只需要把脉后,吩咐那药童,盛满一碗药来,给灌下去就不管了。
等上一两个时辰,自然就悠悠醒过来了。
那严重些的,则用银针扎上几针也就无碍了。
贺岩在这一干学子里,真是鹤立鸡群,人还能站得稳稳的,眼神虽然有些疲惫,泛着红血丝,可看得出来还算精神,还能在一干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第一时间找到张春桃和杨宗保所在的位置,还能自己个稳稳当当的走到两人面前,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不过这也就能撑到上马车后,一上马车,人整个就软了,靠在车厢壁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家后,连澡都来不及洗,先一气吃了半锅面条,碗一放,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倒在炕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看着贺岩两天没挂胡子,露出来的青黑的胡茬,浓重的黑眼圈,还有一身没来得及换洗,酸皱如老坛咸菜的衣裳,张春桃能怎么办?
这要不是自己亲自挑的男人,这不洗澡不刷牙不洗头就敢往炕上躺,肯定把腿打折了。
可惜是自家男人,只得咬牙捏着鼻子,让杨宗保帮忙,两人合力将贺岩的外头衣裳给脱了,又让杨宗保给贺岩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才将他又放倒回去。
这般折腾,贺岩都睡得极沉,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睡了足足一天一夜,贺岩再度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缓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考完回家了。
然后他就被自己被熏得皱起了眉头,翻身下炕,推门出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树下张春桃正在补衣裳,一看就是杨宗保的。
往日里看着沉稳像个大人了,实际还是个孩子呢,这天天干活,还出去办事,自己本身就是个好动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破了都不知道。
张春桃和原身体女红都一般,只能家常的缝缝补补,不比其他乡下的妇人,大多是亲娘传下来的手艺,会裁会做。
不过这也就够用了,反正只要有钱,成衣铺子里就能买到现成的,讲究一点的还能请人量体裁衣。
大部分普通人家,自家不会做的,出两个鸡蛋,剩点碎布头什么的给人家,也多的是在家做家务的大姑娘小媳妇接这种伙计。
听到动静,张春桃见贺岩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忙起身:“可是睡好了?先喝点米汤?我估摸着你大约这个时候要醒,一早上就熬了一锅浓浓的米汤,放了一点红糖,现在正好入口,你先喝上一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贺岩心中熨帖,看着张春桃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柔情,见院子门关着,也没外人,心思一动就伸开手臂,想将人给抱在怀里。
手臂才展开呢,就被张春桃叉腰跳脚的拿脚远远踹开:“闻闻你自己身上那味,比那腌坏的咸菜还臭呢,还不快洗漱去!艾草水在锅里,好好洗洗,洗不干净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