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是妃位,独享一宫主位正殿,两遍坐落着一些小殿,便是更低份位的嫔妾居住的位置。
刚进正殿,连清儿便感觉到凉风扑面而来。
如今已经入夏,虽然还没有到最炎热的时候,但是在外面站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此时一进正殿,通身便舒爽了不少。
连清儿的目光放在一边的冰坛上,想必这就是这里凉快的原因。
绕过一道道屏风幕帘,一道绰约的人影出现在了连清儿的面前。
这便是淑妃了。
连清儿低头,行礼:“民女连清儿见过淑妃娘娘。”
她感觉到那穿着锦衣的妇人转了过来,仿佛在打量着自己。
半晌,淑妃缓缓开口:“免礼,起来吧。”
声音不温不热,平淡得像是一杯白开水。
连清儿抬头,见到了淑妃的面容。
虽然已经是年过四十的半老徐娘,但淑妃显然保养得非常好,比同龄人年轻了十多岁,岁月的痕迹带走了最美的模样,但是依然能看出来,淑妃年轻的时候,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即使眼角的细纹已经注定她回不到从前了。
见到淑妃的第一眼,连清儿便能感觉到,这位淑妃娘娘并不待见自己。
淑妃坐在高位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从她乌黑的发间滑过,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就是让宣儿魂不守舍,宁愿守在边关,也不愿回京见见父皇母妃的女子?”
连清儿知道这是在刁难她,不过她并不慌张,低着头诚恳道:“娘娘抬举民女了,殿下的决定民女不敢干涉。”
“倒是生了一张好皮囊。”淑妃自言自语一句。
“本宫今日赶在陛下面前找你,究竟是什么问题,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得到。”
连清儿沉声:“民女不知。”
场面沉默下来。
“这就是你与宣儿的孩子?”淑妃早就注意到了连清儿怀中的孩子,那眉眼和气质,和小时候的战世宣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
“抱上来给我瞧瞧。”淑妃道。
宫女上前,试图从连清儿的怀里抱走宝儿,却遭到了宝儿的抗拒,他双手搂着连清儿的脖子,叫道:“我不,我要娘亲!”
吐字清晰,眼神灵动,淑妃也有些意外。
“你教得不错,宣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说话了。”淑妃开口。
连清儿拍了拍宝儿的背,道:“宝儿乖,这是淑妃娘娘,她想抱抱你。”
听到她用“淑妃娘娘”称呼自己,淑妃的眼神暗了一下。
宝儿虽然舍不得连清儿,但还是乖乖听从她的吩咐松开了手,跟着宫女歪歪扭扭地朝着淑妃走了过去。
脸上一直不见笑容的淑妃这时候嘴角才弯出弧度。
“你叫宝儿?”
看着眼前这个人没有要欺负自己的模样,宝儿才放心地扑到了她的面前。
“回娘娘的话,孩子小名宝儿,大名连时。”
淑妃抱住了宝儿,看着他玉雪可爱的模样,有些爱不释手。
“这是皇室血脉,名字岂能随便,回头让陛下赐名吧。”
宝儿不觉有他,看着淑妃近在咫尺的脸,好奇地想要伸手去够她的步摇,可手太短了,一伸手就扑到了淑妃的脖颈间。
软糯的小脸蛋贴在她的皮肤上,宝儿身上还有奇异的奶香味,淑妃几乎是立马就被宝儿征服了。
“这一点和宣儿还是不一样的,宣儿从小性子就冷,不爱让我抱,不是在他父皇那里,就是在读书。”淑妃叹了口气,埋怨道。
“娘娘,孩子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王爷自小便是懂事的孩子,不爱撒娇,可也是对您十分敬爱的,这孩子和您亲近,大概也是补偿您,好事啊。”站在淑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慈祥地笑着。
淑妃点头称是,说着,她又对着宝儿的脸亲了一口,“宝儿,叫祖母。”
宝儿已经对她的发饰失去了兴趣,便扭着想要找连清儿。
淑妃有些不悦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连清儿,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道:“娘娘,忙着和世子亲热,忘了连小姐还跪着呢。”
“赐座吧。”淑妃漫不经心地说道。
宝儿不愿意叫人,又总是着急地想要回到连清儿的身边,淑妃的神色便有些冷了,索性让人先将宝儿带回连清儿的身边。
她喝了一口茶,看着连清儿:“果然生得是一副好姿色,连后宫的众多美人,恐怕都没有能和你媲美的,怪不得把宣儿迷成这个样子。”
她的语气傲慢,连清儿却不能反驳,“得到殿下的垂爱是民女的福分。”
“听说你父亲是做生意的,你的出身甚至比不上汴京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你以为,宣儿能喜欢你一时,真的会永远喜欢你么,色衰爱弛,等你容颜不再,宣儿一样会离开你。”
她毫不客气地奚落着连清儿。
谁知连清儿却抬起头,直视着她的面容,平静道:“娘娘,此言差矣,我虽然是商贾之女,可父亲自小教导我礼义廉耻,我读的书不比您说的任何一个千金大小姐少,我所用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和父亲亲手挣来的,何来低贱之说?”
“至于色衰爱弛之说,民女并不认为自己的容貌能将殿下觅得神魂颠倒,我们的感情亦是由心而生,还是娘娘觉得,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
她坐在那里,神色不卑不亢,音量也并不高,却铿锵有力。
“放肆,这就是你同本宫说话的态度?”淑妃柳眉倒竖,似乎对连清儿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本宫说你以色侍人,难道有什么错?若不是你自己不知检点,怎么会在男未婚女未嫁,无三书六聘媒妁之言的时候,就与他在一起,还生出一个孩子!”
她对宝儿没有任何的意见,可他偏偏生在这个卑贱的女子肚子里,这就是最大的败笔。
她的孙儿的母亲,一定要是汴京最好的名门闺秀。
从连清儿进宫起就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在这时候,彻底地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