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骂也好,薄凉看戏也罢,却是一刻间尽闭了嘴。
那刀意引不来天地的共鸣,甚至在这人情冷暖之中显得单薄了许多。
一骑当千,冲阵而去。
可惜英雄的背后是秋风瑟马,而面前的敌人却是巍然的“风车”,屹立着不动。
总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自然是招来无端的谩骂与轻蔑。
这世道,总是如此有趣。
所幸,蝇苟们闭上了嘴,因为刹那的功夫,虎世祯的行列已经是破的不能再破了。
眼见着前线的手下都让林长天给杀破了胆,个个都疲于奔命,谁敢回头再望那杀星一眼。虎世祯的眼眸里充满着狠戾,他也未曾料到一个小小的东城纠察处的官员竟拥有着如此的武力。他有些懊悔,厉兵秣马了半天,却净想着以此扬威的事情了,全然没考虑过这贼胚的凶悍。
但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再犹豫下去,等这杀星把自家的军心打个七零八落,那他虎世祯将会成为这汝周城最大的笑柄。
况且,名声什么的还都是后话,别连自己的小命都折在这么个浑臭的地方。
想到这里,虎世祯硬起了头皮,在一堆人的簇拥之下,朝着林长天杀将而去。
但转眼便瘫坐在了地上,周围亲卫的脑袋和身体刹那间便分了家,身体还在冲锋的路上,脑袋却早做了黄泉里的冤鬼,大声咒骂着虎世祯的祖宗。
不多时,活着的兵卒便逃了个干净,留下虎世祯一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的恶魔。
“谁那里有酒?匀些给我!”林长天却也不杀他,朝剩下围观的几人讨起了酒食。
看热闹的大都被吓得四散而逃,而留下来的几位全都是汝周里出了名的人物。
那最早扬言要请林长天吃饭的好事者赶忙扔给他一瓶子酒,然后朝着林长天拱了拱手,眉宇间尽是钦佩之意。“原本想着是请东城纠察处的处长吃上顿饭,毕竟开门迎客的生意最怕的就是小鬼难缠。但今儿我是实打实想跟您这个人喝顿酒,可惜身家性命所累,看来是做不得了。不过今天过后,东城柳楼的那家,只要您来,舍命相陪!”
林长天打开了柳楼掌柜扔来的酒,先自己美美的往肚里灌上一气,然后递给了瘫成一块泥的虎世祯说道:“刚刚我的话,你没让我说尽兴,喝完这壶酒,好好跟你唠叨唠叨。”
虎世祯哪里敢接,死命的磕着头:“您这是送我上路的断头酒啊,小的实在是惹错人了,不知您才是这东城的神圣啊。”
林长天提起刀背狠狠砸了下去,直把这虎世祯打的头破血流,与泥土一块混合在了地面之上,他也不敢抬头,只得矮着身子哭求这位爷饶了自己的性命。
“该我说话了!你给我老实听着,这东城的神圣,爱谁谁,反正别把你那套欺了人就得意,挨了打就认怂的嘴脸摆到我这里来。这壶酒小爷只给你十息的时间,喝不完,什么下场你这种人应该是晓得的吧。”
虎世祯咬咬牙,抱着酒壶咣当咣当的倒入胃中,也不经唇齿,直憋得自己青筋暴露,浑身搐动。
“5,4,3,2,1!在林长天的倒数声中,虎世祯灌完了最后口酒,打了个饱嗝,双眼无神的看着林长天傻笑,也不管自己的涎水与酒水把衣物染的秽浊不堪。
林长天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马上却又给虎世祯扔在了地上,一脸嫌恶的说道:“收收你衣上的腌臜!我且问你,这虎家的面子你还要不要了?”
虎世祯醉的有些迷离,无力的摆了摆手,又跪着说道:“只求您饶咱一命,那些不敢要了,不敢要了。”
林长天点了点头,盘腿坐了下来,虎世祯见状赶忙压低了身子,都快把脸贴到了地面。“直起身来!林长天一声暴喝,吓得虎世祯赶忙把腰拔起,站得笔直,但还是颤颤巍巍,脸上带着谄媚:“您有什么吩咐,小的都听着呢。”
“你是汝周的父母官么?”虎世祯看着林长天眼神冷冽,哪里敢应,但又不好推辞,只得含糊着说道:“小的是也不是。虽然可以管管这民生治安的事情,但毕竟不过是当家人的鹰犬,父母官可是万万谈不及的。”
“既管治安,那咱且问你,我去东城之前,那地方的人怎是连夜路都走不得?”虎世祯擦了擦汗,松了口气,以为这厮不过是想责问他的失职罢了,于是便摆出了那套应对自家官长时候的说辞。“这可真怪不得下官,我虽然看起来大腹便便,似乎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败类,但其实不然。这东城哪里是汝周纠察司能管的啊,您要知道,以汝周的分级,我实在是鞭长莫及。再说了,这东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错杂其中,背后的关系更是与七族相关,我能管的了?”
虎世祯说着说着,好像是借着酒劲发起狠来,索性朝地上啐了口浓痰:“哦,合着你以为今日把我给收拾了,那这汝周就能换了青天?你这毛头的后生,懂些什么!你别看我这样,那也是在正儿八经的宦海里游过一圈的。文渊神洲世俗中的官员选拔从来都不是从界者里挑的,更不可能说其中上任的有贵族的成员。你以为这汝周明面上的城主是谁?是他十老之首的卫少卿?我呸!他就是个背后捣鼓阴谋的老王八!咱当年也敢说是个清官,就是让他生生给逼成了卫家的一条走狗!你不把他们清理了,你却来找我的麻烦?”
林长天皱紧了眉头,冷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照这么个意思,你是半点罪都没了?你屠杀了那躺在地上大汉的全家,就一点恶都没做了!”话音刚落,林长天就将手按在了刀鞘之上,杀气腾腾。
被酒壮了胆子的虎世祯竟是没有一丝惧色,迎着林长天的锋芒说道:“实话告诉你,我虎某人是做过恶,但谋人性命这种事情,咱是从来没想过!那大汉叫柳二,家里就一个瘫痪的妻子,平日里扶困的名额是我从同僚嘴里抠出来给他留下的,这回去他家里,也是我给使得票子,让他妻子住到了城中疗养院去的,你真以为杀一个寡妇能让几十个兵士磨蹭到天暗下来吗!那么说不还是为了保住该死的颜面么,不然让我从此以后怎么立足在这汝周城!况且,我再告诉你,就是咱只赔钱,那她的下场也落不了好!那寡妇在这东城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你也了解这汝周的“民风”,怕是当天夜里就得让几个泼皮扒了窗户,夺了钱财,活生生被人凌辱至死!你个毛头的小子,就知道拿着把破刀跟我在这瞎比划,有能耐你去把卫少卿,去把那七族十老都给剁了啊!”
虎世祯双眼通红,撕心裂肺的朝着林长天吼道,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偌大的汝周,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但是虎世祯却让风吹的清醒过来,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眼神里一片死灰。得罪了这少年还好,大不了一死了事。可自己刚刚把七族十老都给骂了个遍,这可是灭族的祸事啊。
林长天始终是一言不发,安静的听完了虎世祯发的牢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闭目养神,很快便能温静如玉,似乎心中再大的戾气都在他人的不甘面前显得风轻云淡。
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无奈罢了。
“没有余百里的能耐,还老学着他去行持正义,我可真是。林长天说不下去了,刚刚的杀气有多浓郁,那现在就全都蒙在了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少年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无奈。
力不能除恶,力所不及。力所压余罪,罪不至死。
不过这寂静终究是没有持续下去,满城的甲兵包围了东城,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些七族的界者。
他们来除汝周的“恶”。
林长天的眼神变得透亮,他想好怎么去回虎世祯的话了。“哎,你且看好咯,某家今日还真想把这汝周上下看个精光,看看那个能解我心中疑惑的,你快些站到一旁去,别伤了你。”
虎世祯眉头挑起,他酒意醒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是杨五柳空降过来的人,可你知道是谁让我弟弟来找茬的?
就是那卫少卿想敲打杨五柳的,那家伙何等的精明,今日事情到这种地步,他是万万不会露面的。”
林长天笑了起来,自到汝周以来,心中藏了无数的压抑却都在这真实虚伪,良善与恶共存的虎世祯身上抒发了出来。笑声很是爽朗,像极了当年余百里在芸芸众生之中相中了他为北域的火种一样。
“那上面的界者,你等又是那族里的人物啊?不妨下来跟我说道说道。”林长天笑吟吟的看向天边的界者,语气里尽是轻描淡写,可他按着长刀的杀意却是愈发浓郁。
汝周,却又不太平了起来。
七族来的界者也只是些平日里叫不上名号的货色,可就是这样,也是天下多少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那为首的刀客披着蓑衣,带起斗笠,缓缓落地,突兀在人群之中却又显得漫不经心。“哼,也不只是哪里来的觉醒者有着几分蛮力,也敢学界者使枪弄棒?我且来教教你,这刀是怎么用的好...”
“好”字的尾声还没有拖完,林长天的刀便划断了他的喉咙,这位刀客蓦地睁大了眼,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年轻人,你,你不讲武德...”
说罢,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溅出的鲜血把其他天上的界者都给看愣在了原地。
但随后他们的眼眸里便收起了戏谑之意,本来以为是趟应付的差事,没想到竟然遇到块难啃的骨头。
“七族甘氏驽马,前来与战!”那青衣少年的衣袍舞动,气甲覆映全身,浑身都燃烧着冲天的战意,看向林长天目光无比炽热,哪里有一丝的惧意。
甘氏之中有一规矩,同房的兄弟,不管之前名甚,有一人立业之后,封玉麟名号。那其余众人便全以驽马而称来凸显家主的荣耀。甘玉麟列入十老之后,似乎众人的“驽马”之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驽马”里哪个是肯郁郁久居人下的?换句话来说,服气的,那都成了真正的驽马。
眼前的这甲青衣正露锋芒!
林长天咧开了嘴,对手倒是像样了许多,于是拔刀的动作慢了几分,似乎刻意要让这甘家的驽马把他刀中的威势看个明白!
青衣少年眉头紧皱,这刀快起来的时候他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可当这威势原原本本的浮现在了他眼前,驽马的心头却是一颤,竟萌生出了退却之意。
要知道,哪怕是甘玉麟大势已成,他也从来没有过认命的念头。
可这刀,却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浑身提不起来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