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我袭左翼,你攻正中,缠扰即可,千万别上头了!”蔺昭低吼了一声,也顾不得再安顿些什么,欺身而上,提棍便打。
二人一前一后,攻守相应,如同两条恶蛇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破绽乍露的那刻。
林长天手中的刀不觉间快了许多,在蔺昭和杨奉辛苦铺设的“泥潭”里生生舞出了水花,压得二人低着头颅,就连攻势都似乎唯诺了一些。
“不能再让他牵着走了啊,杨奉把木枪倚在了身前,双眼微眯,静静看着场中蔺昭与林长天的单打。
蔺昭的棍势愈加迅猛,招招冲着林长天的要害而去。那少年脸上尽是严肃,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热汗都零落了几滴。
林长天神色依旧,刀锋不离周身半点,似乎存了心要给这毛头小子喂上几招。
“攻我面门,嗯,不错,下一步应改刺才对!怎么能继续横扫呢?”林长天对着蔺昭的打法指指点点,趁着少年乱了章法,又拿起刀柄狠狠敲了他的脑壳一下。“哎哟!蔺昭吃痛的叫出声来,小脸涨得通红,把棍子往地上一甩,指着林长天骂道:“你这厮好歹也是一山之帅,怎如此絮叨?躲了躲去的,好像只长脚的跳鼠。你敢不敢正面对一次啊大哥!”
杨奉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抓耳挠腮的蔺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到底是少年心气,刚刚还在叮嘱别人勿要上头,这转身的功夫倒是自己先急了起来。
林长天也不生气,拿起木棍还给了少年,看着他笑道:“行,都依你,可问题是本帅要把你打趴在这地上,你小子应该怎么着啊?”蔺昭挠了挠头,拽下来好几根头发之后,也不顾自家侄子在台下拼命的使着眼色,只把棍朝天一指,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先打你三棍,你再砍我三刀,若你没撑过,你就让我叔侄两个在这泗山落户。若我没扛过,这条命就是你的了,随大帅在泗山使唤!”
林长天笑着摇了摇头,敲着少年的脑袋说道:“合着无论输赢都是你这小家伙沾光呗,那倒也行,本帅只朝你劈一刀,接住了,从此泗山之上就再添个蔺氏!不过你这姓也着实罕见,我在这北域呆了也有段时间,愣是一个都没遇上。”
蔺昭撇了撇嘴,他本就不是北域中人,在此地能碰着别的蔺姓那才真是见了鬼呢。“林帅,您口气还是别太大好。说好三刀就三刀,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打你几棍。”
收刀入鞘,林长天把身子摆的端正,朝着蔺昭勾了勾手,示意他尽管放马过来。
蔺昭眼珠转了转,踱步到了林长天身后,朝着臀股狠狠打下了三棍,看着声势极大,但其中之劲道却是轻如搔痒。
林长天呆愣在了原地,在为打那个部位更加作痛而争个面红耳赤的泗山众将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嘈杂看不见半点。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但是可以拿棍子打。”蔺昭悄悄挪到了杨奉的身旁,朝着他挤眉弄眼。杨奉苦笑着对林长天摆了摆手,示意这半点不干自己的事。
林长天提着刀走了过来,冲着蔺昭“笑”了起来:“呦,爽完了?那该我了,快过来,哥哥打的一点都不疼,真的!”
蔺昭强忍着笑意,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林帅豪横,刚刚那三棍给我震出了内伤,现在虎口还发麻呐,也不用您打三刀,小子认输了,心服口服,以后仁听您的差遣,绝无二心!”“听话是吧,说说怎么个听法?”“嘿,瞧您说的,以后但凡您的命令,让往左小的绝不往西,让下油锅小的就绝不上刀山!”“行,那听话,咱别认输了,起来让本帅把这三刀打完。”
蔺昭抬起了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看着林长天戏谑的表情,少年只得换上了副哭腔:“实不相瞒,俺从小家破人亡,与侄子相依为命,蔺姓的就剩我二人一脉正统了,您把我打坏了不要紧,可这以后光复门楣的事情就得我侄子来做了,您看他那副瘦猴的模样,本就营养不良,哪里扛得住这天大的担子呢?”
蔺和哪里敢回话,把头埋到了胸前,心里为自家少爷大不敬的话不停的朝蔺氏先祖道歉。“这要让家主知道了,少爷怕是真得以后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林长天被这厮逗笑,收起了木刀,摸了摸他的脑袋,“能在我手下过上几招的,你小子也是个人才,这样,新寨的事先缓一缓,这泗山之左的地盘和底下新来的兄弟们都归你管了,好好练练他们的胆气,也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光复所谓蔺家的门楣!”
蔺昭愣了一会,他是想留在这泗山不错,可谁愿意与一帮贪生怕死之徒为伍呢?“蔺昭,发什么愣呢?还不领命!”蔺昭回过神来,对着提醒他的杨奉笑了笑,抱拳说道:“林帅您放心,就是朽木我也给他雕直咯!”
“行,带着他们先去落脚吧。”林长天转身又看着杨奉,笑容有些不怀好意:“杨奉,你与他一并去,这小子规矩经验都还差些,你监督他,有事商量着来。”
“我?杨奉愣在了原地,话还没说完便被蔺昭一把拽下了台,拉着他往泗山之左跑去。
看着二人消散的身影,林长天指着台下的泗山众将平静的说道:“议帐之中,不动兵戈。刚才在帐中当我面拔刀的人站出来,去找陈默受罚,罚完之后再找我领赏。”
“诺!林长天披着裘衣离去,看都不看一眼跪在身后的泗山诸将。
......
九曲之河,渭南山下。
奎生拽着马匹坐镇中军,相比副将的嘶声力竭,他倒是显得平淡异常,似乎是这混乱战场中唯有的旁观者一般。
“张俊乂,收收劲吧,乱成这副模样,谁听你话呢?”奎生望着天边白云,躺在马背之上,说不出来的悠哉。
张俊乂挠了挠头,憨笑了起来:“奎老大,那您说该怎么着啊,都乱成这团了还不发令?俺就是不明白,咱这边兵力可是十倍于柳二和雍齿呐!从来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索性放开手给他一锅端了拉到,出来都磨叽多少时日了,要俺是林帅,都能怀疑您通敌了呢。”
奎生拿着马鞭轻轻抽在了张俊乂的身上,笑骂道:“你这厮真就嘴没个把门,什么都敢说啊。憨货,你仔细看看这渭水旁可是能放开手脚大战的地方?”
张俊乂生着闷气,也不搭理奎生。“呦,倒是我忘了,答应不骂你憨货来着,机智的张大先锋,本将给你赔不是啦!”奎生说着又拿起马鞭打在了张俊乂的身上。
汉子这才转闷为喜,把鼻孔扬到了天上:“俺都跟您说了,在小青山那会俺就被人冠以鬼谋之称了。当年您一伙刚来北域的时候,无处可去,打上了小青山的主意,那时候就是俺带人艰难的在余百里手上抵抗了一会呐。”
“我记得小青山的匪不都是在被窝里没出来嘛,梦里抵抗的?”奎生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存了心逗弄这憨货。
张俊乂蓦地涨红了脸,摸了摸自己的秃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嗨,当时俺以外是佯攻呢,正打过来肯定有岗哨来报的嘛。就让兄弟们躺着继续睡了,嘿,谁他娘知道那站岗的小子在被窝里呼噜打得正响呐!可惜了俺打的一副好算盘了,不然没那么容易落您手里。”
“哦?奎生惊呼了一声,“小青山的兄弟们早早就入了泗山,你说是哪个,我去看看谁这么有才。”
还没等张俊乂说话,一旁的宿裕却是忍不住插嘴道:“您可忍着笑,那日轮到站岗的本就是这憨货自己,还整天嚷嚷着揪出内鬼,咱们先上山的一伙哪个稀罕理你?”
奎生捂着腹部大笑了起来,冲着张俊乂竖起了大拇指:“嘿,你张俊乂还他娘真是个天才。行了,告诉你这憨货,山间之仗,是要慢慢磨磨的,毕竟柳二,雍齿算不得什么,可破了这伙贼子,是要直面北边的马辉啊!熟悉渭南山关,必是重中之重。现在这厮又陈兵在那边,鬼知道闹什么幺蛾子,打慢点始终是好的。”
张俊乂点了点头,揣摩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不过你小子说的也对,耽搁的时日也太久了些,是该吃掉他们了。”奎生的后半句,似乎是在叮嘱着身边的副将,又好像把这话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传我将令,正军按着不动,左右合围,给我放开了打!但有一点都给我记好咯,柳二不管咱的事,死活不论,雍齿可勿让走了,当初还在泗山的时候就属那小子叫的欢实,给我逮活的回来,老子要亲口问问他到底服是不服!”
张俊乂咧开了嘴,眼神里冒着精光,纵马向前,嗓门响彻了整个渭南山关:“奎将之命,放开了打,其他人不管,雍齿给老子捉活的,奎将看上他了!”
奎生刚灌下去的烈酒一口喷了出来,提着刀骂骂咧咧的冲进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