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从吧台拿来两杯果汁,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赵晓雪,便坐到她的对面。
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
“赵晓雪同志,我叫张耀国,代号‘东家’,是上级派到江城的特派员。
公开身份是夜上海歌舞厅副经理,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江城保安厅厅长孙云龙夫人的外甥。
之前,我在永惠兴孙家设在龙城的当铺做襄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特派员初来乍到,就能参加这个酒会呢。”赵晓雪说道。
“长话短说,根据潜伏在华北陆军司令部卧底线报,徐咏已经将归还江城码头作为叛变的筹码,跟日本人谈判了。
可以说,江城地下组织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之前,能够接触到徐咏及城防司令副官徐浥尘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要听听你的看法。”
“徐咏叛变,不可能,觉得不可能。
当天我见到徐咏,他用唇语跟我说,现在这一切都是敌人阴谋,是敌人为我们设下的圈套。”赵晓雪激动地说道。
“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我在医院里的内线听到日本军医说,敌人使用了一种使人变哑的药后,才让他们兄弟相见的。
如果徐咏真的要投诚,那敌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呢?”赵晓雪说道。
“这倒是个新情况,我会调查清楚的。
不过,现在所有证据都表明,徐咏已经有了强烈的叛变倾向,江城地下党处境十分危险。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徐咏进到医院的前一天,宪兵队和保安局全城搜捕,我们不少外围同志被捕。
其中,根据地有名重要领导,也在这次大搜捕中被捕。
这位领导,在江城地下组织成员中,只有徐咏知道。”
“特派员,江城这些外围组织,徐咏根本不接触,不可能是他出卖的。
至于根据地同志被捕,也许就是意外,以这些理由怀疑自己的同志,我觉得是对自己同志的不负责任。
徐咏绝不会背叛革命的。我敢拿我的性命保证。”赵晓雪坚定地说道。
“好了,徐咏的事还需要在审查。
我们不能在这交谈太久,有事的话,你们就启动死信箱与我联系。
记住,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你们的电台是江城与上级组织联络的唯一方式,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暴露。
回去之后,立刻向上级发报,根据目前情况,东家决定执行性‘一号计划’。”
“‘一号计划’?什么内容?”赵晓雪试着问道。
“这个计划由其他组执行,你不用知道,正常发报便可。”张耀国说道。
“我知道,那我回去了。东家,相信我,徐咏一定不会叛变的。”说着,赵晓雪站起身来,往回走去。
……
舞池中的男女三三两两,分别回到了座位。
徐浥尘见赵晓雪脸色有些难看,便问道:“赵姑娘,怎么?身体不舒服?”
“没有,音乐声音太大了,有些耳鸣。”赵晓雪说道。
刚才,徐浥尘虽然在舞池中与慕安安翩翩起舞,不过,赵晓雪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了眼里。
对于赵晓雪,徐浥尘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眼高于顶的姑娘,普通男子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而就在刚才,一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的男子将她叫走,两个人人又独处了很长时间。
不用问,这个男子一定是她的同志了。
赵晓雪来这里参加酒会,除了慕岱山盛情邀请外,见这个同志应该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见过之后,赵晓雪脸色却变得难看。看来,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现在赵晓雪最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徐浥尘说道:“赵小姐,要是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呆着,就没必要在这硬撑着,回去休息吧。”
“是啊,确实有些不舒服,这样吧。就不呆着了,先回家了。”赵晓雪顺着徐浥尘的话,说道。
“赵小姐,这么早就走?”慕岱山上前道。
“头有些晕,还是不留了。”
“那……用不用我送你?”慕岱山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的车就在门口,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赵晓雪站起身来,说道。
“那我送送你。”慕岱山说道。
“也好,安安、徐副官、黄小姐,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赵晓雪冲几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歌舞厅。
望着赵晓雪的背影,徐浥尘努力回忆这刚才从赵晓雪头脑中截取的片段。
原来,跟她会面的张耀国竟然是江城地下党的特派员。
夜上海歌舞厅副经理,孙云龙的外甥,这个身份不错,做事很方便。
夜上海歌舞厅离那个告示栏也不远,重新启用这个死信箱也算方便,看来,这一点又让自己猜对了。
可是有一点,徐浥尘有些不明白,徐咏在赵晓雪脑海中闪现的样子,永远是高大和阳刚的,似乎对自的三叔有些过于关心了。
难道是……
……
见徐浥尘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晓雪,一旁的慕安安有些不愿意了,没好气地说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你不是问我赵晓雪和你哥哥是否般配,我就多看几眼。”徐浥尘忙解释道。
“解释什么?越解释越假。
赵晓雪长得好看,你一个大男人想多看几眼也是正常,有什么难为情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比她好看呢。”
“花言巧语,你就会说好听的,来哄我。
好了,赵晓雪都走了,你就在这多陪我跳几支舞吧。该说不说,你跳舞还是不错的,是不是之前没少和姑娘跳啊。”
“哪里,哪里,都是在东京陆军学院学的。陆军学院没几个女生的,都是男的跟男的一起跳。”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你今天要陪我开心了。”
“我当然乐意效劳了。不过,我的头又疼了,安安,你看能不能给我治治?”
“徐浥尘,你是不是太扫兴了,我让你陪我跳舞,你却让我给你治头疼?”赵晓雪说道。
“我也不想,这不是,赶上头疼了吗?”
“行了,算我倒霉,你和我一起过去,跟我爹说一声,咱们就去江城医院。”
“好好,思齐,你是留在这,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徐浥尘向一旁的黄思齐问道。
“你都走了,我还呆在这干嘛?你送我回去吧,我挺长时间时间没陪陪我娘了,有点想她了。”
“那行,我和安安跟慕老爷打声招呼,咱们就走。”徐浥尘说道。
……
送黄思齐回家后,徐浥尘便和慕安安一起来到江城医院。
刚进到医院的大门,徐浥尘便看见中村礼三从里面走了出来。
中川礼三见是徐浥尘,有些诧异道:“徐副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医院了?”
“哦,今天慕家接手了江城医院,我陪慕小姐过来转转,帮她出出主意。
中川队长,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确保徐咏安保万无一失。徐副官,青木督察没跟你一起过来?”
“没有,要是中川君想见,下一回我带她一起过来。”
“好,好……”中川礼三连连点头道。
见中川礼三离开,慕安安笑道:“看来,中川队长对那个青木玲子挺上心啊。”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
青木玲子背景很深,人长得也不难看,中村礼三惦记也是正常。”
“那你,有没有惦记过?”
“我可没那心。日本姑娘,惹不起的,哪里敢想。”
“你的意思是她要不是日本姑娘,你就想了?”慕安安不依不饶道。
“哪能呢。安安,我头疼的厉害,你还是先帮我治头痛吧。”徐浥尘连忙岔开话题道。
……
进到休息室,慕安安打开灯,对徐浥尘说道:
“你这个头疼病很邪性,怎么说疼就疼了呢?
你能不能说一说,诱发头疼的,是什么原因?我好对症下药。”
“这个……
每当集中精力想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头痛,不知为什么。”徐浥尘自然不想让慕安安知道他有读心的本事,便说道。
“这个我倒是见过,不过,好像没有见过你这么重的。
好了,还像上回一样,把上衣脱了,趴在床上吧。”
“行。”说着,徐浥尘按慕安安说的,脱下上衣,趴在床上。
伏下身子,徐浥尘努力回忆,刚才在医院门口碰到中村礼三时,在他脑海中截取的碎片。
因为天黑的缘故,徐浥尘看不太清中川礼三的表情,加上刚才在夜上海歌舞厅,读心术用在了赵晓雪身上一回,精力很难再集中,故而,截取的碎片非常零散。
不过,上一次在宪兵队会议室中,从中川礼三头脑中截取的电台,又呈现在眼前。
除了电台以外,这一回又多了个画面,徐咏被枪击毙,倒在血泊之中。
“难道,中川礼三要枪决三叔?”徐浥尘心中打了个冷战。
不过,细想想,有些不对。
看画面,背景应该是在病房中,中川礼三应该不会在医院对三叔动手的。现在在医院动手,难道地下党要对三叔采取行动了?
联想到在舞厅时赵晓雪头脑中的特派员的画面,加上中川礼三脑海中显现的电台,徐浥尘差不多能够推断出,即将会发生什么了……
江城地下党的上级组织一定是收到了所谓的确切情报,徐咏背叛倾向明显。
于是,便安排特派员就是那个张耀国,到江城调查此事。
必要时,启用锄奸计划。
而潜伏在组织中的叛徒,便用电台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中川礼三。
所以,在中村礼三的头脑中才会呈现出电台和徐咏被杀的画面。
这么看来,在上级组织内部有可能隐藏着卧底。
这个卧底能够接触上级组织一些重要情报,通过电台传递给中川礼三。搞不好,三叔就是这个卧底出卖的。
到目前为止,自己制定的“斩草计划”,第一阶段已经算是“大功告成”。
下一阶段就是要破坏“斩草行动”的最后一步实施,借着地下党刺杀三叔的机会,将三叔救出。
如果有可能的话,顺便除掉这个卧底,为抗战做些贡献,也算没白穿越一回。
……
“徐浥尘,你睡着了吗?”这时,身后传来了慕安安的声音。
“哦。没呢。”徐浥尘回了回神说道。
“没睡,怎么不吭声,你还真把我就当个大夫了?再这样,疼死你,我不管了。”慕安安埋怨道。
“别介,别介,是刚才疼的有些厉害,就没想说话。我错了,向你赔不是。”
“道歉,我才不稀罕你道歉呢,疼死你得了。我想问问,之前,你头疼的时候,是怎么解决的?”
“是这样,最初疼的时候,睡上一两晚,慢慢就不疼了。
后来,越来越厉害,青木玲子说她有个偏方。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撞击我后脑,把我砸晕。睡上两三个小时,我头疼就好了。”
“她这叫以毒攻毒,治标不治本的。”
“是啊,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个法子有副作用,不能常用。”
“这么说,那个青木玲子对你还真的不错,是不是看上你了?”慕安安问道。
“她看没看上我不知道,反正我没看上她。”
“因为她是日本人?”
“也不完全是,她长得太冷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你还挺挑剔的。那你,喜欢的是哪一种?”
“我……我喜欢像你这一种。”徐浥尘应声道。
“甜言蜜语,有事求我了,开始说好话奉承我了。我看,你对赵晓雪也是很有好感,是不是啊?”
“以前,确实有。
不过,挺长时间了,她好像对我没什么意思。我还不像你哥那么能舔,慢慢也就不上心了。”
“什么叫‘能舔’?”慕安安不解道。
“哦,能舔就是费劲心思追求的意思。”徐浥尘一不小心用上了网络用语,连忙解释道。
“这个词倒是很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过。徐浥尘,要是哪一天赵晓雪对你也有意思了,你是不是又会惦记上了啊?”
“哪能呢,我可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对了安安,慕家接手医院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徐浥尘不想就感情话题继续深谈下去,连忙打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