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师把画好的手稿给高一看了一下,高一点头道:“好看。”
“嗯。”纹身师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工具,“你躺着吧,舒服点,我也好使力。”
“好。”高一脱掉了上衣,在小床上躺了下来,纹身师戴上口罩和手套,在高一的右肩上喷上酒精消毒。
图案比较简单,纹身师没有转印,直接拿着纹身机上手了,机子一开,“嗡嗡嗡”的声音听得一旁的曹斌一阵心惊肉跳,不由地紧张起来。
针头挨到高一的皮肤上时,高一肩膀一颤,很轻地哼了一声。还是疼的,这块地方皮薄肉嫩,又靠近锁骨,有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粗都受不了针头扎进皮肤的刺痛感,高一年纪小,细皮嫩肉的,疼是肯定的。
疼归疼,但也很爽,高一享受这种感觉。
一旁的曹斌侧过脸去,有点不忍心看,总觉得那针头是往他肉里扎似的。
“疼?”纹身师的手顿了一下。
“还行。”高一咧了咧嘴,“挺爽的。”
纹身师淡淡一笑,口罩随勾起的嘴角皱起一个幅度。
曹斌扭头看了眼高一,目光就落到纹身师的脸上了。
纹身师静默不语,神情专注,方才脸上淡淡的笑意已经敛去,被口罩挡住半张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来纹纹身,肯定是做好了受疼的准备,没必要安抚什么。
图案很简单,却是个精细活,仇斯年名字的字母缩写是挤在月亮里面的,并不只是简单的“qsn”这三个字母,纹身师做了个渐变堆落的设计,直接用仇斯年的名字缩写给月亮填色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儿里,挤了有近50个字母。
才纹到一半,纹身师的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汗,他微微低头,汗水顺着两颊滑落,沾湿了口罩。纹身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胳膊飞快地蹭了一下额头。
曹斌从兜里掏出纸巾,弯腰凑过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纹身师愣了愣,抬眸看了他一眼。
“谢谢。”纹身师隔着口罩闷声道。
“我看着都累。”曹斌笑了笑,“这还得多久啊?”
“快了。”纹身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纹身师纹得吃力,高一忍疼也忍得煎熬,半个小时下来,半边肩膀都麻了。
他咬着嘴唇,忍着疼,感受落针时的刺痛感。疼,但是兴奋,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因为疼痛的刺激剧烈地活动起来。
针头密密碎碎地在他皮肤上扎落,他觉得渗进肉里的不是颜料,而是自己对仇斯年无尽的思恋。
把仇斯年刻进血肉里的感觉,很畅快。
“好了。”完成最后一步,纹身处还在渗出组织液,观察了十分钟后,纹身师在高一的右肩上涂上凡士林,贴了几层保鲜膜,交代道:“至少三个小时后才能把膜撕掉,可以洗澡,但别抹沐浴乳什么的,尽量别让伤口沾到水。”
纹身师低头收拾工具,继续道:“你之前纹过,其他注意事项我就不多啰嗦了,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嗯。”高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肩,线条勾勒的边缘晕开一圈红边,高一的皮肤白,红肿处特别明显,看着有些骇人。
但是纹身很好看,纹出来的效果比手稿更好,翘起尾巴的鲸鱼顶着一个细弯的月牙儿,月牙儿从上到下呈渐变色,仇斯年的名字缩写从最上面的尖儿不规则地堆落下来,颜色越变越深,填满了整个月亮。
“好看,我喜欢。”高一抬头看着纹身师。
纹身师淡淡一笑:“你满意就好。”
曹斌凑过来看了一眼,“靠,好看啊,刚躺着没看出来效果,比我想象的好看多了。”
“这俩小时没白疼。”曹斌看着高一笑了笑,“你哼哼的时候,我感觉我比你都紧张。”
高一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有点疼,他咧嘴嘶了一声,动作缓慢地穿上了衣服。
“谢谢,辛苦了。”高一对纹身师说。
“没事,拿钱办事儿的事。”纹身师摘掉口罩扔进了垃圾桶,“冬天恢复的时间可能要慢一些,有组织液渗出来也别紧张,定期清洗上点药膏就行。”
高一去纹身,花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曹斌这个话痨还拉着纹身师东拉西扯聊了好半天,两个人从纹身店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你说我去纹只狼怎么样?”曹斌撩开自己的衣领瞄了一眼,“就纹在胸口,酷。”
“你怎么不纹在屁股上呢?”高一斜了他一眼,“没见过比你更能说的了,人家纹身师还要给其他客户干活呢,就听你在旁边一个劲儿的逼逼。”
“唠嗑嘛,我又没打扰到他,他自己也说了,都是小活儿,能讲话。”曹斌嘿嘿乐了两声,“跟他聊天挺有意思。”
“我怎么记得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搭理你啊?”
“废话,你特么一个劲儿地看手机,还能注意到我们聊了什么啊?”曹斌哼笑,“跟男朋友聊天呢吧?”
高一没说话,不置可否,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说:“我还要去个地方,先走了。”他抬头看了看曹斌,犹豫片刻,一言难尽道:“纹身这事……你还是想想吧,就你这体质,估计一针下去,纹身师都得被你一嗓子嚎跑了。”
曹斌怕疼,小拇指撞到桌子都能嚎半天,高一很认真地给他提出建议。
还想在胸口纹一匹狼……
拉倒吧,在屁股上纹个小猪佩奇都够他嗷嗷半天的。
高一去了秦空爸爸住院的医院,之前去派出所打听过,秦空的爸爸还没有出院,今天来,他又得知他被家人送去精神疗养院了。
精神有问题,基本不会被判罪。仇斯年的鹦鹉无辜枉死,高一虽然对秦空的爸爸还怀有恨意,但是碍于秦空,他还是会心软,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其实是最好的。
仇斯年下了班,推门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高一就在外面站着,戴着顶毛线帽懒懒地靠在墙上,低头看手机。
“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仇斯年的声音,高一抬头,放下手机站直了身子,小声道:“来接你下班。”
仇斯年轻笑,走到他面前问:“你也不怕其他老师看到?”
高一低着头,“我就说我是你弟弟。”
“哪有那么贴心的弟弟……”仇斯年声音低哑,“还特意跑到学校来接哥哥下班?”
放假了,这个时间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就算是办公室,也只剩了几个还没批完试卷的老师。更何况已经傍晚,办公室里的人早就走光了,仇斯年越靠越近,卡着摄像头的盲区紧挨着高一。
高一红着耳朵,紧张得心脏直跳,他用手抵着仇斯年的胸口,飞快地四下扫了一眼,“你……别靠那么近,会有人的……”
“怕?”仇斯年挑眉,忽然注意到高一耳侧上方短短的发碴。
“对你影响不好。”高一实在是心虚,生怕被其他老师看到,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推开仇斯年往旁边挪了一下。
这样的仇斯年,他真的招架不了。
“办公室里没人。”仇斯年撩开高一毛线帽的帽沿看了一眼,“你剪头发了?”
“嗯。”高一点点头。
仇斯年的手指伸进帽子里,在又短又硬的发碴上轻轻地刮蹭了一下,还有些扎手,他好笑道:“又剃了个板寸?”
高一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耳侧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仇斯年的手指还在高一的发间磨蹭着,轻笑:“大冷天的,剃个板寸不冻脑袋么?”
“短发方便一点。”高一抬眸看着仇斯年,问:“你……不喜欢?”
“没有。”仇斯年的手指卡着帽沿,用大拇指蹭了蹭高一红红的鼻尖,“怕你大冷天的,脑袋受不住冻。”
高一估计挺怕冷,这会刚入冬,还没怎么大冷,他就套了个毛线帽,鼻子也总是红红的。
高一的毛线帽被仇斯年不安分的手给揉歪了,仇斯年把他的帽子正了正,说:“走吧。”
回了家,车刚在车库停下,仇斯年就把人吻住了,捧着高一的脑袋亲他的嘴,从鼻尖亲到嘴唇,又从嘴唇磨蹭到下巴,在高一脸上的每一处落下细密湿润的吻。
高一侧过脸,闭着眼睛攀住了仇斯年的肩膀。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仇斯年伸手想箍住高一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他刚做的纹身,高一皱眉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仇斯年离开了他的唇,高一脸颊微微泛红,睫毛蒙上了一层水汽。
“没怎么。”高一摇头,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欺负受了委屈似的。
仇斯年心下迟疑,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把人吓着了?
“吓着你了?”仇斯年摸了摸他的脸蛋,“我……是有点着急,你要是不习惯我……”
“不是!”高一赶忙否认,“我没有不习惯,我做梦都想和你做这些事情,我就是太开心了,这两天一直没回过神来……”
高一说着就抱住了仇斯年,也不管纹身的伤口痛不痛,闭着眼睛道:“我好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最喜欢你了。”
小孩儿依旧那么坦率,坦率得可爱,仇斯年心里软得不行,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耳畔,“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
活了三十年了,仇斯年从来不知道自己要是想,也是能肉麻一把的,他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擦头发。
耳边响起了手机提示音,仇斯年侧目看了一眼,高一的手机收到了几条微信,备注是老板。
薛一铭?
仇斯年皱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老板:明天有空吗?找个时间聊聊?
-老板:别让仇斯年知道
-老板:我在基地等你,听话啊,一定要来
仇斯年冷笑了一声,我家小孩儿听你的话?哪来的脸。
高一的锁屏是仇斯年的照片,仇斯年划掉薛一铭的消息仔细看了看锁屏,嘴角微微勾起。
高一的手机是指纹解锁,仇斯年的手指碰到home键的时候,手机忽然就解锁了。
仇斯年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解了锁的手机屏幕。
gone神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观念传统,觉得自己人都是仇斯年的了,那私有财产也都应该是他的。
虽然他也就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财产,加起来还不够当聘礼的,最贵的也就是书房里的那台电脑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高一抓着仇老师的手指,在他的手机home键上盖了戳,加了个新的指纹。
仇斯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拿着手机笑得不行。
他划了一下手机屏幕,划到了微信的界面。仇斯年是高一的置顶,“老婆”两个字高调地挂在列表的最顶端,一目了然。
鹦鹉死了之后,仇斯年就把头像改成全黑的了,要不是看到那个全黑的头像框,仇斯年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个“老婆”就是自己。
他看着这个风骚的备注眯了眯眼睛。
高一正准备脱衣服洗澡,脱了裤子才发现忘了拿内裤,他光着两条腿,穿了件上衣就跑回了客房。
仇斯年就在他房间的床上坐着,高一跑进来就顿住了,尴尬地杵在原地,“……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仇斯年闻声抬头,看到高一的衣服,他不由地挑了下眉毛,含笑道:来帮你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