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还未亮,对于蓉哥儿来说,时辰却已然不早了。雀儿打水过来让他洗漱了,拉上平儿在额上亲上一口,道:“今儿我早些回来。”
“奶奶还歇息着了。”平儿娇俏的小脸一红,道:“今儿怕是不能过来了。”
这妮子想什么了!
“就是想看看你们。”蓉哥儿笑一声,“若是今儿西府没什么事情,便迟些回去。你们都在这倚霞阁都多休息一会儿,至少先把精神养足了。”
平儿点了点脑袋。
蓉大爷方才换了衣裳,又听雀儿说蓉大奶奶还未起来,急匆匆回了正院又在熟睡的可卿额头亲上一口。
可卿突然惊醒,欣喜道:“大爷回来了?”
“嗯,得去衙门了。特意过来瞧瞧你,你继续躺着罢。”蓉哥儿心里感慨,难不成上辈子无意中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好事?所以才有了今儿的幸福生活?
秦可卿脸上却也无异常情绪,也乖乖点头,打着呵欠躺在床上。
等见了蓉大爷从房里离开,脸上神情才稍稍有了变化。撇撇嘴儿,伸着懒腰唤了声菱儿、雀儿。得知雀儿去了倚霞阁伺候,秦可卿才轻哼一声。
让香菱差人舀水进来,准备洗漱后去倚霞阁一趟。
昨夜凤姐儿没回去,还是得到西府那边解释一下的。在这之前,总得两人通了气。
已经出了府的贾蓉却不知道这些,脑海里还想着昔日春秋的事情。
那时候所有的齐国人都要感谢两个人,一个叫管仲,一个叫鲍叔牙。正是有了他们俩人,齐人才有了美好的幸福生活。
蓉哥儿也不例外,下决心要牢牢深记管鲍之交。不仅要学习他们的情操,还要学习他们之间的情谊。
“蓉哥儿,今日神光满面,想来昨儿在十三爷赏了不少好处罢。”段玉挤眉弄眼地发出嘿嘿的笑声。
贾蓉疑惑问道:“什么好处?昨儿一早就回了府,没收到消息啊。”
段玉道:“那可惜了,昨儿十三爷又给咱们兄弟赏了东西。还以为你也得了好处,唉……”
这家伙是来自己面前炫耀的吗?
贾蓉翻了个白眼,什么好处有自己昨晚过得幸福?那可是千金也不换的幸福。
段玉这样的粗人不会懂!
蓉哥儿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两人结伴出了水利营田府,朝负责的皇庄赶去。
水利营田府的官吏已经行动起来,按着蓉哥儿给的图纸在地上一边丈量,一边撒上石灰做线。
“明儿应是要动土了,动土前可要有个仪式,祭拜下换成城隍土地老爷们?”蓉哥儿好奇问道。
“咱们又不是正经的水田府官员,管这些作甚。他们拜他们的,咱们看咱们的。只要事情能办妥了,咱们就是有了功劳。”段玉嘿嘿笑道。
他是真儿的高兴。虽然段玉与蓉哥儿关系好,但最初将他派到蓉哥儿身边时还稍有怨言。如今瞧了蓉哥儿本事,又听了十三爷的话,这里事之后他也能多少混上一点功劳。
这会儿是喜上眉梢,越看蓉哥儿越顺眼。
今儿贾蓉在水利营田府算是得闲了一天,天还未黑,也就早早从城外回了宁国府里。
又听赖升说贾蔷也刚过来,这会儿正在前厅里吃茶。兴致勃勃的过去了!
“蓉哥儿!”
贾蔷一见他,立刻颜开脸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便要携上。
蓉哥儿眉头一挑:贾蔷有毛病。
没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吗?
就是没人也不能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本大爷可不是宝玉!
“大家都在啊。”贾蓉连忙摆手道,又向着秦业问安,道:“老爷在庄上最近可还好?不如以后就在府里住下,偶尔乘车去庄上看看这些小子们。”
秦业笑着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来回奔波不得。庄上那院子挺好的,住得也舒适。”
蓉哥儿知道他这会儿是舍不得离开秦钟,到底年岁大了,秦钟又年幼。又不知多久后,秦钟便要去外省。
贾蓉心里其实也不想让秦钟过去,留着秦钟多孝顺秦业几年也好。免得像自己一样,莫名来了这里,以后想孝顺也没了机会。
一行人去了书房里,又让小厮丫鬟们送了糕点、茶水、果子等吃食。
“边吃边聊。”蓉哥儿也不客气,反正是自己府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养成了习惯,一旦闲下来嘴里不吃点东西反而不自在。
贾蓉看着秦钟与贾蔷并坐一处,微微蹙眉,等发现两人间还隔着些距离才稍稍放心。暗想着,这两人应是搞不到一起去,毕竟……
每次见秦钟,都发现他变化不少。到底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气质一天天的变。反观旁边的贾蔷,虽然身高长了,也多了点男人味,但是举止里还隐约透着女儿风范。
蓉哥儿又看向宗成几人,这些人也变了许多。宗成比以往更沉稳了,静静坐着,就等蓉哥儿发话。
“这次叫大家过来原因想来也清楚了。”
“如今庄上的有几个烧熟料的窑子,却只有一个磨粉的房间。以至于熟料堆积了不少,本来打算着在庄里再建两个磨坊。”宗成憨厚着笑道,“听了蔷二爷待回去的消息,所以今儿一并都过来了。”
蓉哥儿从书房里寻了张白纸,让大家围了过来。
“磨坊却是得再建一个,不过我想到一个更简单的法子。”贾蓉在白纸上画出庄上的布局,道:“只要在这里修建一个高闸蓄水,将河里的水力提升起来,就能带动更大的石磨。水泥熟料也不硬,只要石磨够大,一次产出的细料比几个磨坊产出的都多。”
秦业道:“经了多此研究,发现水泥的优良除了原料关系之外,还有熟料研磨的粗细。若是细腻程度不够,生产出的也是下等。”
这样的道理,蓉哥儿自然知道。
他笑道:“老爷莫非忘了前朝所出的《天工开物》里的《粹精》一篇?只需将现有的水碓、水盘做大了,一次可磨出的熟料也就多了不少。只要石磨够重,多少都是精细的。”
宗成又问:“磨重了,水又如何带动?若要磨出乘番的细料,岂不得还要牵上两头牛来拉?”
“只要能动,牵上两头牛有算得什么?”贾蓉笑一声,这也并非不是个办法。“如今庄上水力不够的最主要原因是水太小,加之落差不够。只需上面水坝垒高,水位落差越大,水力也就越强。可带动的势力也就更足。”
就跟前世修坝建发电站的原理一样,坝越高,水位落差越大,制动更强。可牵动的装置也更大!
说到这份上,大家也就懂了。
秦业道:“倒也能尝是一番,不过修高堤坝怕是不够,两岸只有这么点深度。按照蓉儿的说法,不如可是试着引水到旁边,再附近寻个有落差的地势,向下挖深了。”
“对对对,就是这道理。”蓉哥儿连忙道。
前世他在乡下的时候,就看到不少这样磨坊。有的为了造成高水位落差,甚至从山顶引水,又在山腰深挖。只要水力够足,冲动了轮盘,那磨坊就成了。
秦业赞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常人却也没想得到。”
贾蓉脸上害羞的应了下。其实都是大家太有经验了,知道怎样的水力配怎样的磨。而且造磨的工匠也不会想着将磨做太大,一来原料缺乏,二来……特么的带不动。
他才不怕带不动,现在有了水泥修坝引水都是简单的事情,各种工程也会因为水泥变得比以前简单。
蓉哥儿暗想着:自己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有了水泥还用土办法研磨的人吧。等新厂地点确定了,怎么也得去买大量的铁回来,找上一批人好好研究研究一个水泥球磨机出来。
不然总是用原始的水力、畜力、人力去研磨,太费时间了。
蓉哥儿让赖升备了不少的好礼,又让府里准备了夜宵,同他们喝上一盅。本来还想留着秦家父子在府里过夜的,可惜秦业执意要回庄上。
贾蓉只得在一更三点的夜禁之前,安排了人送他们回去。
“外面怎么了?”贾蓉听着外面吵闹,回头问。
“焦大喝多了酒,在那里骂祖宗了。”赖升脸色不好的回了一句。
蓉哥儿蹙着眉头走出去,没有听到那句经典的混账话,脸上却也不好看。秦家父子、贾蔷、宗成他们都在了。
这不是打宁国府的脸吗?
贾蓉道:“把他架回去休息吧。今儿是哪个管的事,知道他是嘴里塞蛆的,夜里还寻他出去作甚。换几个可靠的去送人,以后这些事就别排他了。他又爱喝酒,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待得起?”
赖升点头回了。
贾蓉哼道:“你身为府里总管,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情,扣你一个月工钱。”
赖升:“……”
…………
“怎么还生气了?”秦可卿笑道,“今儿吓唬了赖总管,赖总管也回去吓唬其他主管们,一层层下去。下人以后也会规矩着,不敢在乱来。”
“我倒不是气这个,只是想着这些管事的只是胡来。竟然会安排一个喝酒的去送人,又是夜里的,万一有个好歹……”
“大爷乱想些什么。”秦可卿嗔一声,今儿送的客人里还又她秦家的老爷和兄弟了。“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过是下人们想着这时候出了城,夜里回不来,只能在庄上过了。一个推一个的,所以才找上了没关系权势的焦大。”
“你倒是会为下人着想。”
两人嬉笑着,却突然听了外面香菱来报:“鸳鸯姐姐来找大爷。”
秦可卿脸上顿时一黑,斜着眼睛看着自家大爷,怪色道:“大爷这手儿可真够长的,连老太太院子里也有着自己人。”
说什么了。
“你又疑神疑鬼,或许是老太太找我有事了。”蓉哥儿无语道,自己跟鸳鸯才见过几面,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秦可卿却不太信他,道:“如今也快夜禁了,老太太怎么会这时候差人来找?”
贾蓉看秦可卿那怀疑的眼色,轻叹一声,摇头道:“在你心里,大爷就是个这样好色的人?”
“大爷不是?”秦可卿撅嘴道,“昨儿让大爷去倚霞阁,大爷不仅去了,还留了一夜。这些也倒罢了,却没想一夜陪了两个。”
啧啧……
瑞珠宝珠盘头那夜,自己还算是陪了三个了!
贾蓉在她额头上亲上一下,道:“莫吃这些醋,我出去看看。许是真有事吧!”
秦可卿却摆足了蓉大奶奶的气势,道:“让她进来传话。”
蓉哥儿没做亏心事,更不怕鬼敲门,当即让香菱叫鸳鸯过来。
“小蓉大爷安,小蓉大奶奶安。”鸳鸯笑着道,“今儿老太太那里闹出事情来,要请小蓉大爷过去一趟。”
秦可卿真见了鸳鸯后,倒也没给臭脸。反而笑着携上了鸳鸯的手,问道:“又闹出了什么大事,怎么让姑娘过来叫人了。”
鸳鸯道:“说来也算不得太事,只是二太太拿捏着不放,又在老太太那里说了一通。才让我过来请大爷。”
又是那个王夫人。
蓉哥儿眉毛一挑,这王夫人对别的事情也不上心,唯一关注的就是他那宝贝儿子。问:“莫不是宝二叔今儿又被教训了?”
鸳鸯笑着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大爷还是赶紧过去一趟吧。”
贾宝玉这倒霉蛋今天做了什么事情,竟然又惹怒了贾政。唉……
蓉哥儿看向秦可卿,道:“我去去就回来。”
既然是关于东西两府的事情,蓉大奶奶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她只意味深长的道:“大爷快去快回。”
哎哟,这妮子是怕自己去凤姐儿院子里了。
贾蓉道:“弄清了原委就回来。”
秦可卿点了点脑袋,又与鸳鸯道:“劳烦姑娘走一趟了,”
“应当的。”
贾蓉随着鸳鸯出了正院,又看向身后两个憨丫头,左边是香菱,右边是雀儿。
可卿还总是夜里喊着大爷了,这是在防备着自己不在西府乱走啊,难不成是怕自己会趁这个机会去偷香?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没了。
一行人出了府,蓉哥儿看着夜色道:“时辰也不早了,一并坐车过去罢。免得回来时遇上了巡夜的,又是一阵麻烦。”
鸳鸯道:“大爷想得周到。”
雀儿让小厮选了架宽敞的车过来,一切从急,几人一并登了上去。蓉哥儿只闻着车内芬香四溢,又觉左右被人紧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