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死期将至。
最近，唐柚晕眩得越来越厉害。
随之而来的，是双目短暂性模糊、甚至失明，以及五脏六腑越来越狠的灼烧。
她的身体，无药可救。
她也没指望着，她还能长命百岁，她只能每天服用止痛药，强撑着，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日，能够站立、行走，保留住，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最初，唐柚每次只需要服用一粒止痛药。
后来是两粒、三粒……
现在，就算是一下子服用四五粒，药效也撑不了多久。
唐柚知道，今天晚上，她有一场硬仗要打，从公交车上下来后，她将瓶子里面的止痛药，尽数吞了下去。
白露为霜的大厅，分外热闹。
觥筹交错，人来人往，但进去后，唐柚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唐老头。
化妆成了小丑模样的唐老头。
看着唐老头那化了小丑妆，依旧遮不住伤痕的脸，唐柚的眼泪，唰的就滚落了下来。
她知道，白露为霜，有小丑的节目。
不少有钱人，都有折辱人的习惯，而白露为霜的小丑，就是任人折辱。
一千块一晚上，比普通工作，要赚的多一些，但扮成小丑，真的是将尊严摆在地上，任人一下下狠狠地往上踩！
她不敢想，爷爷为了攥钱给跳跳治病，竟然会把自己委屈成这副模样！
唐老头此时，看上去极其狼狈，他的身上，被人泼上了酒，他的手背上，有明显的烫伤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恶意地用烟头烫过。
生活太苦，唐柚的眼泪，仿佛也不值钱了，她今天还没有出现眼花或者是看不到的毛病，眸中的泪光，倒是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爷爷，全心全意待她这个孙女好，他为了救跳跳，什么苦头，都愿意吃。
他活得，很不容易，可总有人，恶意地将已经被踩入泥泞的他，推下地狱。
爷爷淳朴，老实，有着村里人的忠厚，他定然没有想到，他小心翼翼赚钱，罗文斌、周恒、郑前，又会来故意找茬。
今天晚上的事情，唐柚也已经知道了大概。
罗文斌在电话中说，爷爷把酒浇到了他手表上，毁了他价值三百多万的名表。
唐柚不相信爷爷会故意去得罪罗文斌等人，对于这群纨绔，爷爷躲避还来不及，是他们，故意让爷爷不痛快。
“糟老头，你知道我这表多少钱么？我告诉你，388万！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罗文斌骂骂咧咧开口，只是这么骂唐老头，他依旧觉得不够，他直接脱下自己的鞋，拍到了他脸上。
唐老头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大块，他的眸中，闪过浓重的屈辱，但终究，他还是低头向生活屈服。
他跪在罗文斌面前，苦苦哀求，“今天的事情，就当是我的错。你别去为难柚柚，求求你，别为难柚柚……”
“我呸！一个蠢老头，你算是哪根葱？还想来对我指手画脚？！”
罗文斌直接狠狠地唾到了唐老头脸上，“我罗文斌想教训谁，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了！”
“求求你，放过柚柚，放过柚柚……”
“爷爷！”
唐柚红着眼眶扑到唐老头面前，她想要用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她拉不起他。
她只能带着哭腔开口，“爷爷，你别跪他！你起来！你快起来！”
“柚柚，谁让你过来的！你快走！你别管爷爷！”
见接到罗文斌电话后，唐柚真过来了，唐老头顿时急了眼。
他用力推唐柚，“柚柚，爷爷没事！爷爷年纪大了，爷爷什么都不怕，可是柚柚你不一样，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会欺负你的。”
“柚柚，快走，你快走……”
唐柚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唐老头脸上的脏污，没有丝毫的嫌弃。
爷爷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离开。
有爷爷在，她还可以，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孩子，可若是爷爷没了，她的魂魄，都无归处。
“蠢老头，你毁了我的表，你说，这账，我们该怎么算？”
罗文斌抬起脚，照着唐老头的脸，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爷爷！”
唐柚慌忙护在唐老头面前，但她还是晚了一步，他重重地栽倒在地，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柚柚，我没事……”
唐老头不想让唐柚担心，他努力对着她扯出了一抹笑，想要她放心，但其实，他这抹笑，比哭还要难看，唐柚看了，心里更涩。
唐老头挣扎着坐起来，继续跪在罗文斌面前，“我赔你钱，我把命给你都行，求求你，别为难柚柚……”
唐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大雨倾盆。
都这个时候了，爷爷分毫不在乎他自己的安危，他不在意，帝都这臭名昭著的几位纨绔，会怎么折磨他，他只担心，她会受委屈。
“赔钱？就凭你？下辈子你都赔不起！”
周恒鄙夷地将一旁的垃圾桶直接砸在唐老头头上，里面的脏污，瞬间从他头上落下来，让他看上去更落魄。
郑前毫不示弱，他直接将手中尚且燃着的烟头，往唐老头脸上砸。
“死老头，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晚上，你和唐柚，要是拿不出388万赔给斌哥，我送你见阎王！”
388万……
唐柚心口突突狂跳，别说今天晚上，就算是到她死前，她也未必能拿出来。
这些人，分明就是讹诈！
“罗文斌，我说了，我爷爷不可能故意毁了你的表！我爷爷没有错，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爷爷！”
唐柚伸出手，想要擦干净唐老头沾满了污物的脸，但唐老头被罗文斌等人手下的打手拖到了一旁，她根本就触碰不到他。
“就算是我自己毁了我的表，我非要你和那个死老头赔，你能怎样？”
罗文斌呲着嘴，他看向唐柚的眸中，带着浓重的恶意。
“晴晴的手毁了，她那么爱钢琴，她以后却再也不能弹钢琴！唐柚，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晴晴，凭什么，你和这个死老头，还能健健康康地活？！”
“唐柚，我再说最后一遍！388万，今天晚上，你若是拿不出钱，或者，这白露为霜的客人，没有人愿意替你还，这个死老头的手脚，都不必要了！”
“就当，你给晴晴的赔礼！”
“不！”
见那几个打手要将唐老头拖走，唐柚真的急坏了，瞥到大厅中，祁景萧在众人簇拥下，一身冷然地从旁边走过。
她慌忙扑到她面前，就抓住了他的袖口。
“萧哥哥，救救爷爷！他们欺负爷爷，求求你救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