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洲山岛。
秦朗有些好笑的看着长平,“这还能怪得到我吗?是清军是左营叛军射得火箭,叫黄蜚郑鸿逵吃了大亏,你在这里怪我是什么道理?”
“怎么不怪你?要不是你搞出的那种武器,黄郑两总兵能败得那么惨吗?”长平小眼珠翻得飞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头不定笑的多开心呢。”
黄蜚郑鸿逵水面战斗这么一败,崇祯的勤王诏书立马就发到海州了。想想前不久他拒绝秦朗时候的话,长平真的为老爹的脸感觉着疼的慌。
秦朗整个无言语对。
长平的道理好强大。
“污蔑,纯粹是污蔑。我怎么可能会笑呢?我只会为朝廷失利痛惜。”
长平嘴角挂着满是玩味的笑,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朗。
两人成亲都小一年了,秦朗不知道跟她私下里多少次吐槽大明朝吐槽她亲爹,一些言语放到眼下的时代做实事太过大逆不道,可偏偏细细品味,又觉得很有道理。
连带的长平的思想都有了很大的转变。
所以,他俩谁还不知道谁啊?
却全然不知她的这几句话,已经把边上的卞敏吓的魂儿都要飞了。
卞敏自从进到公主府,就直被长平收入麾下了。人长得漂亮,聪明,还会唱曲,还读了些书,又是清白身子,在长平眼中这就是标准的驸马房中人了。
所以只半年时间,在卞敏把规矩全都记牢后,就从外围进到长平贴身了。
也听过不少次秦朗跟长平说话,却万万没想到这次长平会把话说的那么露骨。
眼下可正是金陵危急的时候啊……
“你这个妖女,挑拨本驸马与朝廷之情,离间我与泰山之谊,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卞敏自己吓自己的时候,秦朗已经扛起长平,往内屋里去。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真的被长平明白无误的说透了心思,秦朗现在都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呢;二就是他最近时间里特别热衷做这事儿。
因为他真的需要一个继承人了。
秦朗曾经有过决定,长平即便是生了儿子,他也不会立其为继承人。这就跟李世民的儿子吴王李恪一样,再是英武果敢,再是得李世民宠爱,立之当继承人就是不妥。非是不贤,而只是因为他的生母是隋炀帝之女。
秦朗虽然不准备把大明斩草除根,但他还是潜意思的觉得皇帝要跟大明撇清关系的好。
当然,他也不会真亏待长平的儿子的,都是自己的儿子。李恪的下场是绝不会在他与长平的子嗣身上重演的。
那肥沃的北美大陆,可以任由他去驰骋嘛,只要他有本事。
但现在秦朗是真有些顾不上了。
他这都开荤多长时间啦?
长平、魏清慧、窦美仪、费珍娥,再加上岛上的温岚、张妙兰、颜滢、吴玥儿、阮欣茹五女,那么多女人,一个都没怀上?
现在不但秦德、李猛这些个人焦急,就是秦朗自己都有些焦急。
他么,可千万别叫他成‘项少龙’啊。
所以他在房事上是越来越荒银了。
长平身边的姑姑对此却是毫无一丁点的反应,只是对着卞敏摆了一下头,所有人就都退了下。
那种话第一次听,谁都会受惊吓。就跟她第一次听秦朗吐槽皇帝猜忌他一样,但听的多了也就那样了,习惯了。
公主驸马他们自己都不在乎,旁人着什么急?
……
郁洲山岛已经全力动员了起来,秦朗这次要出动三万正兵和整只水师船队。
不过与前者的强大相比,后者真心就弱小很多了。
谁叫造船是一个周期很长的工作呢。
尤其是清江浦的船厂被沈廷扬整治了一番后,岛上的造船厂连木材都需要自己想办法了。
倒是上岛的工匠数量在不停的增长。
所以光今年上半年造出的老闸船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去年一整年的产量。
现在钟文廷手下的老闸船已经超过了二十艘,而且大部分都是载炮二十门以上的大中型船只。
五艘小型红单船,或是载炮十门,或是载炮十二门,体型看似比两千石的沙船大不多少,但流线型的西式船身船体结构让它们的稳固性和承受力上远胜过同体量的沙船,即便配的是中式硬帆,速度是也比中式帆船要快不少。
当然了,它的造价也远不是两千石沙船可比的。
西式帆船船身船体坚固,那一是因为龙骨肋骨结构所致,第二个原因就是用料多。
红单船的船壁厚度远远超过了沙船,所以它不但坚固,也能支撑起数量众多的长管火炮。
小型的红单船上,不但装备五斤炮,连八斤炮都能轻轻松松的承受的住。事实上就是上十斤炮也能支撑,但数量要是一多,频频开炮,对船身还是有损伤的。
所以小型的红单船上就不配十斤炮了。
后者全内装在中型和大型的红单船上。
对比小型红单船的载炮数量,中型红单船载炮数达到了十八门到二十门,大型红单船的载炮数量能上到三十门。
这二十艘红单船主力船只连同近百艘的沙船和中小型福船,浩浩荡荡的自郁洲山岛的东西两港启程南下,而大批的陆军部队,还有诸多的运输船只,则是通过运河南下。
三万大军合着两万随军青壮沿涟水进到硕项湖里,然后南下进入沐河水道,抵到安东城,然后向西行到清江浦,这才转入了运河水道,一直抵到扬州。
这说起来还真有些麻烦,但事实上军兵和随军民壮们一直都在船上坐着,那还是很方便的。
至少比水师主力快。
秦朗抵到扬州的时候,水师部队刚抵到吴淞口。
不过他的信使阎应元已经先一步赶往和州去了。
此前吃了一记大败仗的黄蜚、郑鸿逵二人现在正率军在和州落脚。
而至于说阎应元这位后世大名远扬的抗清英雄,怎么就混到秦朗的手下了,那自然是因为秦朗的多番邀请了。
籍贯通州的阎应元崇祯十四年赴任江阴典史,任内抵抗海盗,平定盐盗,平服民乱,政纪十分突出,江阴百姓感激他的恩德,在社学中为他画像留念。朝廷本想调他转任粤东韶州英德县主簿,这属于升官了。但因母亲病重,且道路堵塞,没能成行,全家便在江阴城外砂山脚下散居。
没过多久,朝廷自然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尤其是崇祯南下金陵,阎应元就更被彻底遗忘了。
因为没人举荐他啊。
再是崇祯用人之际,那眼睛根本就看不到阎应元,他也用不了阎应元啊。
当然即便有人看到,更多怕还是不晒一顾。
小小的一典史,一个未入流的胥吏,根本不值一提么。
秦朗却是很看重这人。
逢年过节的送上礼品都是小意思,真正的恩德是他让人治好了病重的闫母,这才是让阎应元纳头拜下的关键。
而阎应元也并不是大明真正的死忠。
别看历史上他死的惨烈,主持的江阴之战更是震惊了整个江南。
但事实上,在江阴之战开启前,江阴已经投降了满清,清廷认命的县令都到任了,要不是削发令的原因,那场震惊江南的八十一日江阴保卫战,可能都不会发生。
而同样的,阎应元在此之前也已经都安安稳稳的住在江阴,并没有见他安耐不住的拔刀而起,揭竿起事。
至于最后被俘后不屈而死,说真的,整个江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他作为城中主脑,不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江阴城破,县衙男女大小四十三人举火自焚,典吏陈明遇自己持刀与清兵血战而死,训导冯厚敦自缢于明伦堂,妻与姊投井死。中书戚勋、诸生许用都举家自焚而死。书生笪某,被清军抓获后刑前叹息道:“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士大夫之烈,为忠义而死,死之犹生也。”临刑神色不变。
这都是一种情绪激烈到极致后引发的质变。
大家早就不在乎生死了,那还会怕死吗?
可他们并不是大明真正意义上的忠臣孝子,真正的忠臣孝子在江阴降清之际,或是在听到金陵城破,皇帝被擒的消息时,就已经殉亡了。
阎应元来到郁洲山岛,先是在学习班里培育了一阵子,然后就一直待在秦朗身边。
多看少说,官场混迹过的阎应元,必要的政治头脑还是有的。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没能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但也在秘书处混的如鱼得水。
“什么?退去金陵?”
黄蜚、郑芝龙觉得很荒唐,这个时候不该是让他们死守和州,等候秦朗水陆大军的赶到吗?
“为什么要守和州?让清军长驱直入应天府,让他们直接杀到金陵城下,这不更好吗?”
阎应元对秦朗军的强大充满了自信。
所以他很认同秦朗的理念——现在清军深入的越长远,他们将来的命运就越悲催。
“可是……”
黄蜚的脸上满是犹豫,可郑鸿逵就更多是马上行动的急迫了。
如果可以退去金陵,他才不愿意待在和州呢。反正郑家的根基在胡建,事不得已之时,他完全可以架舟南去。
“黄将军多虑了。须知道,现下这总督天下兵马的,可是俺家驸马。”
“让二人舍和州退往金陵,此乃秦侯首令。”
阎应元此来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细细看一看黄郑二军剩余的实力,都说俩人在铜陵大败了一场,可到底损失多少船炮,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数据。
阎应元此来就要看一看两军的残存战力,再观察一下他们的士气。
金陵这儿当然也知道了秦朗的打算,崇祯帝心里头很没底,朝中一应大臣也很没底。
清军如果真杀到了城下,那还不士气大振啊?
到时候他们源源不断的涌过来,秦朗真有把握一举制胜吗?
“回陛下,今日之战重在水师,只要水师能一战克敌,则大败清军不在话下。”
刘昀现在挂着一个五品奉政大夫的散官,可站在一群朝堂大佬之中,却昂头挺胸的好不骄傲。
他可是代表着秦朗的。
原时空中,代表着左良玉的黄澍在金陵朝堂上,都敢举笏直击马士英后背,然后肆无忌惮的连上十疏弹劾马士英,刘昀没那么骄横,但谁也不能让他收敛自己的骄傲。
“陛下,左军水师虽众,然多而不精,杂乱无章,为乌合之众是也。之所以能大败黄郑二位将军,只是其出其不意罢了。”
“而我郁洲山岛水师,现有大小老闸船二十艘,载炮四百余位,远远超过江上所有内河战船,足可在有限的江面上列队轰击,凭借强大火力制造一条封锁线。此举对船小炮短,缺乏防御、船体脆弱的左军小船来杀伤极大。”
那即便被左军小船上射出的火箭引燃了船帆,我船帆都不要了又能怎样?
只要清军一动,我直接落帆,我甚至都下锚,列成一道横线,我看你怎么冲的过来。
至于清军的火箭,老闸船船体坚固,普通的小炮轰击船壁上都没什么用,火箭就更白瞎了。
这东西就是一开花弹。
如果出其不意的用出来,那还真效果巨大,但秦朗不是知道消息了么,当然就有了防备。
他会在老闸船的每个炮位上都按上一木楼,也就是把露天炮位变成一封闭式的炮位。
这当然不可能避免所有的伤害,但只要清军的火箭没把一尺厚的木楼给炸烂,内里的炮组成员安全就可以得到极大的保障。
而且火箭爆炸的火星、飞溅物,所引发的危害(药粉殉爆)也降低到了极点。
这些就是秦朗江面作战的本钱!
加之秦朗军水师队伍的军纪远超对手左军水师,因为饷银丰厚么,最初从松江和海州招募的水兵们是只要有钱拿,你把我当孙子管都行。而后续不断添入的水兵都是从流民难民中拣选出来的,这些人对秦朗更加忠诚。
所以秦朗军水师士气高涨,军纪严格。统领钟文廷也性格坚毅,一直来都统带着手下的船队,在水军中威望不低,断不至于叫秦朗军水师出现动辄逃跑的现象。
可左军的水师呢?
船只以从长江沿岸收缴征发的民船商船渔船为主,数量最多的就是漕船。
船上使用的火炮也没有几门,因为左良玉时代的水师根本没什么作战任务。
李自成还在襄阳呢,左良玉就抄掠武昌,跑去九江了。根本就没想过依靠长江防御。
投降清军后被拿出来用了,船上配备的也多是自制的小炮火枪。
且水师的兵卒多是长江的水手和渔民,操作船只固然极为熟练,却缺乏使用武器的技术和训练。以至于张应祥不得不把自己手下的人马分散填充到各船之上。
其之前与黄蜚、郑鸿逵部水师作战,败了一仗又一仗,之所以没败的一发而不可收拾,除了清军在岸上有坚固的水寨营垒外,更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张应祥手中握着许多的火船。
只要明军水师敢追着不放,摆在后头的火船就顺江冲下了。
黄蜚、郑鸿逵这才不得不几次放过张应祥。
“朕既然已把重任交于驸马,那临战决策,便统统有驸马一言而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