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知府点了点头,转而又问:“可大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而不是把这些话说出去?”
“因为这对你没好处,因为这是酒后的醉话。”白离笑着说:“因为斩妖司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
“言之有理。”裴文甲又道:“可我还是得想想,既然白大人只一人,这生意又如何做?”
“我有这个在。”白离指着卧虎腰牌。
“这个是什么?”
“是底蕴。”白离道:“有了它,再有了钱,我就有了人……等我有了人,我就能做很多了不起的事,譬如说,将生意铺的更开,做的更广。”
“苏州府?”
“不止苏州府。”
“这生意可不好做啊,敌对的可不少,抢生意的也不少。”
“但我有这个。”白离敲了敲卧虎腰牌。
“这个还是什么?”
“是名声。”白离语气悠然,抱着双臂后仰:“什么叫做品牌效应?这可是三百年老品牌老字号,这是重振荣光必须走的一条路,难也得走,而且我相信,我能赢到最后。”
“白大人说的好哇!”
“那走一个?”
“不,这酒暂时还是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白大人不实诚啊,您这算是自斟自饮。”
“那我怎么才不算是自斟自饮?”
“您得给我斟酒啊。”裴文甲笑呵呵道。
“可以。”白离竖起食指:“一杯。”
“少了,五杯。”
“你这么说,话就没得谈了。”白离摇头说:“我宁可自斟自饮,出门买酒喝。”
“白大人稍安勿躁嘛,谈生意总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才是个基本的态度。”
“呵呵,知府大人不做商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我也时常这么想,可作为知府,直辖苏州府,这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裴文甲感慨道:“一个上进的官员,不管品行如何,一定要会做生意,不会做生意,百姓跟着也一定吃苦。”
“这话说得走心。”白离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
“全是看妖市学来的道理,不足一提。”裴文甲连连摆手:“所以钱对本府而言,也很重要。”
“钱对谁都很重要,除了我。”
“哦?大人不在意钱?”
“当然不在意。”
“那为何要做生意?”
“因为我缺钱。”白离说:“但我缺的不是握在手里的钱,而是需要花出去的钱。”
“哦?”裴文甲眼睛一亮:“花钱?怎么花?”
“大手大脚的花!衣食住行!要吃更好的饭,住更好的房子,穿更漂亮的衣服,打更多的妖魔邪道!”
“当真?”
“当真!岂有不花钱的道理?我把钱用了,百姓就能挣到了钱,百姓挣到了钱,他们就要花钱,他们花了钱,就要挣更多的钱,他们要挣更多的钱,就会出更多的力。”白离一拍手:“挣到的钱,都得用出去,用出的钱,再挣回来!然后惊奇的发现,钱变多了。”
“为什么会变多?”知府大人明知故问。
“因为所有人都出力啊。”白离回道。
裴文甲起身握住白离的手,激动道:“白大人,真知灼见,恨不能早见!”
白离也回道:“喜不自胜,相见恨晚。”
读过点市场经济规律的人都知道消费和储蓄的关系,金钱得流通起来才有价值,对于能掌握经济流动的那批人而言,最在意的不是财富本身,而是如何制定让财富合理健康流转的规则,因为财富可以持续被创造,所以只要金钱不断流动,加速流动,财富的积累速度就会远超它被消耗的速度。
毕竟一件衣服造好了,它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人类每天必要损耗的也只有食物和水。
激动后,白离重新坐下来,竖起手指:“所以,一成。”
裴文甲笑道:“好好好,别说是一成,十成都行,只要白大人乐意给百姓花钱!”
白离抱拳:“一成还是得给的,否则我担心知府大人会让我去挣朝廷的钱啊。”
“哈哈哈,白大人说笑了,朝廷哪有钱可挣啊,而且朝廷也不会管大小官员那些邋遢事。”
裴文甲唏嘘道:“我以前是在户部呆过好一段日子。”
……原来是户部的,难怪这么懂经济,得亏我没跟你说三联票据什么的。
白离深以为然:“看来你挺不容易的。”
“何止不容易啊,一群自诩为清官谏臣的傻批,和一群只懂得往兜里塞钱的肥肠满肚的……”
裴文甲摇头叹息:“不说也罢。”
裴文甲又道:“白大人,相见恨晚,但我心中有喜有悲啊。”
白离道:“大人的悲就是我的悲,我的悲,我得把它解决了,您说。”
知府大人叹道:“我不过管辖苏州府之地,白大人往后一定会有更多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吧。”
“或许会有,但也不是各个都合适,知府大人知道,我这人精神上比较敏感,安全感不太够……挣钱对我不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
“白大人信得过本府?”
“哪里的话!当然信不过了!”
“实诚人!我也信不过我自己!”
“所以试着信一信,反正没坏处,多少信一点。”
“你说的太对了!本府有钱,有人,靠得近,还很安全!”
“可我来姑苏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大人吧。”
“不,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
“你真记错了。”
“我记错哪了?”
“我分明去斩妖司拜会过白大人,资助了五万两银子,二十匹汗血骏马,用以重建斩妖司。”
白离感动道:“看来我记错了,竟是如此。”
裴文甲和煦道:“是的,白大人您精神敏感,贵人多忘事。”
白离举起酒杯:“来来来,我自罚三杯!”
两人坐下来,斟酒对饮,几杯酒下肚,宾客尽欢。
“此事就这么定了?”
“可以,且给我些时间准备。”
“要的要的,得好好准备。”裴文甲点头:“多久?半年?”
“不必,半月即可……半月后,尽管把生意笼过来,多少皆可,斩妖司百废待兴,不缺这点麻烦事。”
“这么急,做不了大生意啊。”
“知府大人放心,我这也是练兵,练兵和做生意不同,要慢慢的熬时间。”白离语气铿锵:“我的兵,必是万中无一!三千之众,气吞一国!”
“喲,大人这话,是有灭国之志啊?”
“大炎和妖国必有一战,白某也只是竭力自保罢了。”
“大人这话听着可不像是自保而已。”
“倘若能多护住些人,那就不妨将手伸的长一点,达则兼济天下。”白离笑道。
“这话我可听进心里去了。”裴文甲拱手。
白离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是与不是,只有自己心底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国家和他的先辈都知道,不必对眼前的人去证明。
……天色暗沉,白离留在府衙就寝,晚上躺在床铺上反而没了睡意。
或许是不敢睡的太死。
如果苏州知府裴文甲只是跟他虚与委蛇的话,也许今晚上……会有不速之客登门。
他抱着刀,坐在了床铺内侧,背靠着墙壁,浅浅入眠。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客房的屋檐上,坐着位青衣的姑娘,替他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