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十八年春,盛京郊外马球场。
盛京城的马球赛乃是三年一度的盛事,今日,全大燕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之家悉数到场,各家女眷高坐观礼台,少年郎们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一展威风。
一行锦衣少年郎从帐中鱼贯而出,打头的淮南王李肃扶了扶脸上的傀儡面具,嗓音泛着青涩,“咱们今日手气也太差了些竟是输的连裤衩儿都不剩”
经过两日如火如荼的比赛,已经到了本届马球赛的决赛场次,今日,进入决赛的两队便要角逐出甲等和丙等。
方才在帐中,决赛的两队人马打了个大赌掷骰子输了的一方,不仅要让对方一个球,还要带着面具打完整场比赛。
众人丧气的原因,不仅仅是戴着面具看东西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带着面具打马球,是多么不帅气的操作啊
“一会儿就轮到咱们上场了真真是丢脸丢到西天去了”淮南王叹了口气,嘟囔道。
一旁的少年郎君闻言,停下步子,高高抛起手上的昆仑奴面具,又接在手中,声音清清冷冷,“愿赌服输。”
这少年郎君身量生的颇高,俊眼修眉,英姿郎朗,一身银灰色织锦骑装更是衬的他挺拔修长,宽肩窄腰所经之地,不知害了多少姑娘相思。
“侯爷心无牵挂,自然不怕戴这玩意儿”另一位郎君看了看萧让,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具,一脸嫌弃,“本来想趁今日拿了头筹,和石家小姐炫耀一番这下可好众目睽睽之下,戴着这劳什子玩意儿,就算是拿了头筹,石家小姐也看不见我的脸,也认不出来我是谁啊”
“瞅你那出息整日里情情爱爱,没完没了了还”淮南王呛声道,“不就是带个面具吗唧唧歪歪的”
萧让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戴好了昆仑奴面具,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坐骑。
今日马球比赛还未开始,各家女眷在开阔的草地上散着步,三三两两的寒暄着。
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雨,草地上还有几处浅浅的水洼。那厢,一行郎君身骑骏马,从跑马场中绝尘而来。
马儿扬蹄奔过,溅起一片水花,惊扰了几位寒暄的贵女。
水洼旁边,顾熙言望着裙子上被溅上了一圈泥点子,一脸懊恼的跺了跺脚。
今日的马球赛本是京中一大盛事,奈何顾熙言的兄长顾昭文三天前生了风寒,科考在即,顾母心急如焚,每日给顾昭文煎好几副药,恨得不得把所有治风寒的药方都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顾母和顾老太太在家照顾顾昭文,故而今日只有顾熙言和顾父顾万潜前来观赛。
父亲顾万潜在成安帝身边儿伴驾,顾熙言则是和一众贵女在观礼台上看热闹。不料比赛还没开始,顾熙言便被溅了一身泥点子。
这是新制的烟笼纱,穿在身上轻柔如云雾,袅袅婷婷,美不胜收。今儿个她刚穿到身上,连观礼台都没走到,便被这群轻狂的郎君给糟蹋了兴致
这一行郎君皆是身着骑装,脸上却带着怪异的面具,把真实面容挡了个干净,顾熙言压根儿没看到是谁甩了自己一身泥巴,就算罪魁祸首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到底是谁的马儿溅到了她身上。
顾熙言心中正恼怒,刚一抬头,竟看到一人一马停于身前。
那马儿油光水滑,一看便名贵至极。
马上的人金冠束发,身姿英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策马金鞭。
顾熙言望着他脸上的昆仑奴面具半晌,见他也没道歉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策马都不看路的吗这般无礼,和那粗鲁的莽夫有何两样”
萧让高坐马上,品了品这话,才知道,她定是把自己当做溅她一身泥的人了。
萧让是见惯美色之人,他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元宁长公主,舅舅是当朝天子成安帝,他打小行走宫中,和皇子一同研习六艺,目之所及,萧让见到的女人就没有姿色不堪入眼的,哪个不是颜色出众的
可是方才,这提着罗衫的小姐一抬眼眸,萧让只觉得万千芳菲都失了颜色。
她生的及其美,两汪美目顾盼流连,朱唇一点,琼鼻秀美因着带了三分怒气,明艳的玉容更显生动鲜活。
萧让只不过盯着她看了两眼,一旁的小丫鬟已经气的跳脚了,小鸡护崽子一般,身手拦在顾熙言身前,斥道,“公子忒无礼了些”
萧让轻笑一声,抬了下巴,“小姐未免有些偏颇。天子守国门,将军戍边疆。若无小姐口中粗鲁的“莽夫”出生入死,求得天下太平,小姐又如何会在此地安然无恙的观赏马球呢”
顾熙言没料到他竟然如此能言善道,被堵的哑然无言,红着脸道,“我并没有对将士不敬的意思,只是一时失了言。”
她又羞又臊,舔了舔粉唇,提着裙子便要走
不料马上人伸了策马金鞭,拦在她面前,顾熙言心头一惊,身子一缩,抬了水汪汪的眸子看他。
靛玉气的蹦了两蹦,“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原是方才马儿溅起泥点子,甩到了顾熙言脸上了几滴,她却浑然不觉。莹白的脸上还挂着两点泥浆,十分刺目。
萧让家中没有姐妹,平时接触的女子也很少见这般娇滴滴的,故而此时看着顾熙言那般娇柔可怜的模样,想提醒,却又怕唐突了美人儿,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萧让只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昆仑奴面具的脸颊。
顾熙言会意,抬手一抹,手上一片泥印。
她从来都是精致的挑不出瑕疵的,从头发丝儿到脚尖,无处不完美。
顾熙言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这样的丢面子还是在外男面前
她就差钻到地缝里了。
萧让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帕来,就这么径直递与她,薄唇浅笑,“小姐还是擦一擦,再去观马球为妙。”
横也是思,竖也是思互赠丝帕乃是互表情意的意思。奈何萧让整日和一众世家子弟打打杀杀,粗枝大叶,并不知道这等弯弯绕绕的隐喻。
顾熙言以为他有意调戏,方才那点儿羞臊一下子消失殆尽了,怒道,“登徒子”
萧让莫名挨了句骂,正欲开口,那厢,淮南王见萧让掉了队,策马回首,大声唤道,“快来”
萧让见状,自马上倾身,把手中丝帕往顾熙言怀中一塞,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那帕子用料很好,似是市价千金的鲛人丝,右下角还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木芙蓉。
顾熙言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方丝帕,面上渐渐升腾起漫天红云,直蔓延到了衣领下的脖颈处。
握着丝帕,竟是不知道该丢了,还是该拿着
决赛开始,两队人马你追我赶,赛势如火如荼。
观赛席上。
“好姐姐,你可来了哎呀呀,你的衣裳上怎的成了这样”白明阮一手拉着顾熙言的裙子,粉面上满是诧异,
顾熙言气的七窍生烟,“别提了,方才遇见些轻狂的郎君策马而过,差点践踏到人不说。把我新制的裙子糟蹋成了这般连个道歉也没有,竟然还”
顾熙言话音一顿。
白明阮疑惑,“竟然还什么”
竟然还拿丝帕调戏她。
顾熙言咽下心头怒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你可有带换洗的衣裳听说一会儿太后娘娘要亲临马球场观礼台,我这衣裳难免失礼。”
白明阮一拍手,笑道,“我今日刚巧带了一身骑装应景,还没来得及穿呢我这就叫丫鬟去问姑姑借用下帐篷,你去帐子里更换了便是。”
白明阮的姑姑乃是宫中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
今日马球盛事,三妃伴圣驾,高门之家齐聚于此,熙熙攘攘。除了王侯公爵有资格占地设帐子之外,其余官宦之家皆是没有资格设帐子的。
顾熙言点头道了谢,又想起出门时顾父的叮嘱,冲身边儿的靛玉道,“你去前头和父亲传句话,就说咱们在观礼台坐下了,叫父亲放心罢。”
靛玉领命而去,那厢白明阮身边儿的丫鬟从御驾处返回,冲顾熙言伸了伸手,“顾小姐,跟婢子走吧。”
这丫鬟引着顾熙言去了帐子里换衣裳儿,把顾熙言带到了,才折返回来。
白明阮看了大半场比赛,觉得有些没意思,问丫鬟道,“姑姑可在帐中我去找她说会子话。”
那丫鬟解释道,“德妃娘娘今日歇在御帐之中,并没有设帐子。方才娘娘正在陪皇上说话,见婢子问的急,便向元宁长公主借用了帐子。”
御前传句话是及其不容易的事儿,白明阮并没有怪罪,只是一愣,“那熙儿是去了平阳侯府的帐子里”
“是。”
白明阮想了想,“罢了,长公主一向待人亲厚,想来借帐子换个衣裳而已,姑姑既是打过招呼了,长公主定不会怪罪。”
比赛结束,远处的马球场和观礼台上皆是一派欢腾。
萧让翻身下了马,把马球杆递给流云,一边解着衣襟,一边儿往帐子里头走。
这骑装捂得严严实实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俊美郎君仍是带着面具,歪了歪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左右扯了扯衣襟,露出分明的喉结和锁骨来。
流云面上带着喜色,“侯爷方才那一杆打的妙极”
方才马球场上一番激战,龙争虎斗,热火朝天。
两队人马不相上下,一分接一分的追平比分,眼看着比赛就要结束了,萧让于马背上侧身御马,球杆一挥,竟是一杆进洞,在最后关头搬回了一成,以43的成绩,赢了今年的比赛。
萧让一脸得色隐匿在面具下,薄唇笑了笑,“你先去把消息报给母殿。我换件常服便过去。”
自打父侯战死沙场,这两年母亲殿下总是心情郁郁。今日萧让来参加马球比赛,也是想让元宁长公主看看热闹的氛围,好开心一些。
“是。”流云躬身领了命,当即回头去了主帐中和元宁长公主汇报。
萧让一边解着衣襟的扣子,刚走到帐子旁,还未撩开帐子,不料竟是从中钻出一个纤细的人来。
顾熙言不会骑马,也没穿过骑装,方才独自一人在帐中,琢磨了好久才弄明白这骑装是怎么穿的。
好不容易才穿好了,便听到马球场上传来的雀跃欢呼声,应是比赛结束了。顾熙言听着门口渐渐响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心中慌忙,连头发都没束好,便抱着衣裙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美人儿换了一身月白色骑装,颇为飒爽,三千情丝披散着还未来得及束起,美目微微上挑,正惊讶万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顾熙言望着他脸上的昆仑奴面具,认出是方才赠她丝帕的人,也是惊呆了,正欲说话,目光往下一划,正看见他大敞开的衣襟,细细的惊叫了一声,忙背过身去,“你你你登徒子”
好得很,堂堂平阳侯府小侯爷今日乃是第二次被骂“登徒子”了。
萧让自知不妥,忙掩了衣襟转身背对着她,俊脸上有一瞬的僵硬,“你是何人,竟在此处”
顾熙言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今日两次三番地被“戏弄”,心里头窝火至极,“你又是何人你进帐子之前都不问问有没有人的吗”
美人儿的声音软软糯糯,透着一股子甜腻。可萧让听了这话,简直被气的没脾气。
这他平阳侯府的帐子
哪有进自家门,还得先敲门,后问候的
掩好了衣襟,萧让心头亦是狂跳。
奇了怪了,平日里他看见这般柔弱娇气的美人,只觉得没用极了,怎么今日见了她,便觉得好玩呢
这么想着,萧让转身,只见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已经三两下把青丝束成了发髻,正瞪着他,活像一只小兽。
萧让倒也不怕她瞪,慢悠悠地走近了,道,“方才唐突了。”
这语气还算诚恳,顾熙言刚这么想着,又听他吊儿郎当地说了句,“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讳”
顾熙言满面红晕,气的不打一处来,默念了一句“流氓”,跺了跺脚,远远跑开了。
萧让没想到她竟这么不经打趣儿,倚着帐门,缓缓取下绘着昆仑奴的面具,露出俊美无俦的一张脸。
他看着美人儿跑远的背影,勾起薄唇,“本候迟早把你找出来。”
成安二十年冬,盛京,青绮酒楼。
酒楼以胡姬、胡酒闻名,迎来送往,生意兴旺。
一楼雅座中间的舞池里,有深眉高目的胡姬正弹琵琶,奏箜篌,跳胡舞,罗衣蹁跹,好不热闹。
最近盛京城中屡屡有喜事,先是淮南王和平阳侯等人平叛柔然叛党有功,凯旋而归,后有成安帝赐婚晖如公主和淮南王。
然而此时,正主儿的脸上却有些苦闷。
“此地距离柔然千里,她孤身一人被我那副将带到了盛京城,又被诬陷成奸细,那日金銮殿上,我若想护下她的性命,只能求娶她做嫡妃,别无选择。”
三楼雅座,淮南王仰头饮了一杯酿,叹了口气,“祖母因为这事儿念叨的本王头都大了。可说句真心的,要本王这辈子盲婚哑嫁,娶个世家小姐,还不如娶晖如公主呢至少她性子不拘束,颇合我心意”
萧让斟了一杯酒,淡淡道,“我倒觉得王爷是居心不良,蓄谋已久。”
“咳咳,”淮南王呛了一口酒,少见的红了脸面,“萧彦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
“那咱们就来掰扯掰扯,你的婚事太后看的紧,给你挑的那几个世家小姐都是出身高门,德才兼备,就是进宫做皇妃也使得你真一个都没看上的”
那年马球会结束后不久,元宁长公主便溘然长逝了,平阳侯府只剩下萧让一个孤家寡人,太后身为萧让的皇祖母,自然对这外孙儿的婚事一百个上心。
萧让面上无波无澜,“没有。”
淮南王被噎的没脾气,“行行行,反正本王是不陪你了,你这婚事爱拖多久拖多久。”
两人一边儿喝酒一边儿闲聊,那厢,自一楼进来十来人,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
酒楼四面皆垂着半卷的竹帘,以隔绝视听。淮南王微微把竹帘掀开一条缝儿,看了两眼,冲萧让努了努嘴,“听说了么韩玄明前几日回京了,就是韩国公家的那个,打小病病歪歪,俊俏的跟个姑娘似的,在江淮历练了几年,竟然也铁树开花了”
“听闻他这次回京,乃是为了向顾氏提亲”
萧让手里的酒杯“哐啷”掉到了地上,“哪个顾氏”
“还能有哪个自然是礼部侍郎顾万潜的女儿,京中贵女圈儿出了名的姿容冠绝,恍若神妃。”
淮南王“嘶”了一声,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我说呢”
“去年马球场上,咱们赢了比赛,绕着场子疾驰,好不威风那高台之上,韩玄明不看球场,倒是盯着贵女堆儿里看的出神儿嘿,这厮眼够尖啊,定是那时候便看准了这顾氏嫡女”
“暧,你说,这之前,咱们怎么没注意到贵女圈儿里还有这么个出众的呢”
“她整日里混在诗会雅集里,你当然没注意到。”
“啊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萧让心不在焉,薄唇动了动,“有事儿,先走了。”
淮南王狐疑的应了一声,等男人下了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顿酒不是说你请吗”
禁廷,寿康宫。
缠枝莲龙纹海晏河清屏风前,萧让跪的脊背挺直,“皇祖母,彦礼只求这一次。”
紫檀描金宝座上,太后气的不轻,“你这是和我商量的语气吗你连无字圣旨都拿来了你皇舅舅若是现在在这儿,只怕你直接就求赐婚了”
萧让俯身告罪,“皇祖母息怒”
太后着了一身靛青色万寿如意常服,握着十八子佛珠的手扶了扶如银的鬓发,“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几家的嫡女你都连相看都不相看,原来是早早看准了这个”
“哀家问你,这顾氏的嫡女有什么好哀家可从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贤名”
太后说着说着,竟是落下泪来,“那几家的女儿是贤妻的不二人选,出身的门第也能对你有所裨益,你没了父侯母殿,也只有哀家为你思前想后的筹谋了。”
萧让道,“先祖攒下来的荣耀和功名是拿血汗换来的,彦礼亦当如此,故而不求借着婚事为平阳侯府带来什么倚仗。男儿顶天立地,彦礼此生,只求能庇护心爱之人,共度百年,携手白头。”
“顾氏一族世代书香,没有实权,不算树大根深,彦礼纳此女,想来皇舅舅会高兴。”
自己这个外孙经历了父侯母殿的丧事,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就连心思也愈发的周全深沉。
太后闻言,心里万般心疼,甩了锦帕掖了掖眼角的泪,“你跟你父侯、母殿一样的倔”
萧让太后松了口,忙上前从嬷嬷手里接了茶盏,亲自奉到太后面前,“皇祖母喝口水,再骂彦礼也不迟。”
“我骂你做什么如今大了,以一个个打不得,说不得,骂不得。”太后接过茶水,叹了口气,“罢罢罢,你执意要娶,哀家奈何不了你哀家可不愿意做那心狠的王母娘娘,叫牛郎织女不得成眷属。”
萧让知道太后这是答应了,笑道,“彦礼谢过皇祖母。顾氏生的乖巧可爱,颇知礼数,想必皇祖母会喜爱非常。”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笑骂道,“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便替人家来打点哀家了真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萧让一本正经,“彦礼不敢。”
“行了。还不快去御书房叫你皇舅下旨”太后无奈道,“下个月你便要去戍边,你这神仙一样的嫡妻人选,莫要叫别人抢了先”
作者有话要说侯爷暗恋好苦。
顾熙言登徒子第一次见面就色诱我
s还有最后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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