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衍抱着人直接进了寝殿,冷声对内侍吩咐道:“去把顾堂海带过来。”
内侍不敢耽搁,急忙出去唤太医。
萧怀衍把姜蜜放在床榻之上,因顾及到她的伤口,让她趴着躺着。
他脱了她的绣鞋,将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见她似乎还在发抖,萧怀衍又对宫女道:“去端些暖炉过来,将屋子烧热。”
宫女们放下刚端进来的热水,便又立即去照办。
萧怀衍摸了摸姜蜜的额头,还一直冒着虚汗,他拿起一块热帕子给她擦了擦。
他情绪不明地看着眼前虚弱的女人。
就这样一副娇弱的身子朝他扑过来,给他挡了那暗箭。
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荒谬。
萧怀衍手中的帕子为她擦过额头,又在那张狼狈的小脸的擦了擦,也不知她之前经历了什么,弄得灰头土脸这么狼狈。
顺着那纤长的脖颈往下,那虚汗润湿了贴着的头发。
萧怀衍的目光停在那扣的严实的领子上,忽地他的手停了下来。
这时一双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几根净白的手指虚弱无力的想要握住,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是在喊冷。
萧怀衍将那双手放在掌心,又软又小,还真是柔弱啊。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顾院判带着医女匆匆赶到。
萧怀衍从床边站了起来,寒星般的眼眸敛了情绪,让跪着太医医女上前查看。
顾院判先看了一下箭伤周围流出的血的颜色,没有发黑,想着应是箭头没有抹毒,提着的心,先放心了一半。
他隔着帕子搭了脉诊断,不由地皱了皱眉,这姜姑娘先前身子还未养好又受到这箭伤,可能会比常人更难熬。
虽未危及性命,可这伤只怕要养上许久才能恢复元气。
顾院判收回手站起来向皇上回禀,“陛下,姜姑娘此时气血虚弱,需用参汤吊着,才好拔箭。臣现下去为姜姑娘备药。”
萧怀衍点了点头。
不多时,顾院判亲自熬好参汤,带上治箭伤的药过来了。
这时候屋子里升了火,很是暖和,顾院判都觉得热浪滚滚。
医女和宫女们同时服侍姜蜜,才勉强将那参汤喂进了半碗。
萧怀衍看着流进领口的药汁,皱了皱眉。
一旁的顾院判看着差不多了,嘱咐了医女事宜,便先退了出去。
医女上前先将伤口周围染血的衣服剪开,露出被折断的半截箭。
小心地避开受伤之处,轻手轻脚地把姜姑娘的外衣解下。
她见皇上并没有避开的意思,亦没有出声阻止。
医女惊心悼胆,心想,这姜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啊。
陛下既然毫无顾忌,宫里面只怕很快要出娘娘了。她心里明白,她在这里看到的所有一切,出了这个殿门必须全部忘记,陛下的事情,不能往外说一个字。
她硬着头皮继续,将姜姑娘的里衣也脱了下来,露出一件水色的肚兜,细细的系带缠在脖颈和腰间。
后背一身肌肤欺霜赛雪,显得箭伤更加触目惊心。
医女暗暗倒吸一口气,她清理好伤口周围的血渍,正欲伸手拔箭。
“慢着。”萧怀衍阻止。
他目光幽暗,逼得医女往后退了一步。
萧怀衍坐于床前,将伏在床上的人揽于怀中,让她趴卧于他膝上,对吩咐医女道:“备好药。”
说完,他盯着那断箭看了半晌,抬手利落地将箭拔出。
那一瞬间,趴于他腿上的人猛地一颤,哀痛之声呜咽出来。
医女觉得陛下的动作快的只看到残影,她不敢耽搁立即将药给姜姑娘抹上。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伤口包扎好,从寝殿退了出去。
姜蜜疼得不住地颤抖,她受不住的哭出声,呓语着:“呜呜呜,疼……好疼……”
萧怀衍声音喑哑,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往后不会再疼了。”
姜蜜听不进任何话,后背受伤的地方钻心的痛,更不知道自己衣衫不整的卧于萧怀衍的怀里。
医女此时将顾院判熬好的第二份药端了进来,“陛下,这药能为姜姑娘养神助眠,暂缓姜姑娘此时身上的痛感。”
萧怀衍将那碗药接了过来,让医女出去了。
他将姜蜜稍稍侧身靠在他怀中,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喂到姜蜜口中。
只是这会姜蜜比之前喝参汤时还不配合,大半的药汁顺着颈脖滑落到锁骨的更深处。
萧怀衍一双凤眸漆黑如墨,他揉了揉眉心,将心里那股不适宜的躁动压了下去。
此时姜蜜还细声细气的在哭,声音又软又娇,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
萧怀衍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搂着的不是温香软玉,像是烫手山芋。
扔也扔不了,动也动不得,还得收着力气怕碰到伤处。
几番折腾下来,换了三碗药,萧怀衍方将姜蜜该喝药喂完了,他的衣裳上也沾了药汁。
将怀里的人重新移到床上,唤了宫女进来给她擦拭换上干净的中衣。
萧怀衍略疲惫沉默的看着,他觉得在云州时与敌军厮杀一天一夜也没这么累过。
好在药效起了作用,姜蜜没有再喊疼了,看那模样应该是睡过去了。
宫女们将东西收拾好,不敢停留,都静静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阒寂。
萧怀衍听着平稳的呼吸声,垂眸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的玉扳指。
已在殿外等了多时的李福,目送顾院判离开,又见着送药的宫女也退了出来,里头安静极了。
他低声道:“陛下,裴大人回来了。”
萧怀衍从殿内走了出来,李福垂着头又道:“去了围场的大人和官眷们都已回到了行宫,已安顿好了,受伤之人也派了太医去救治了。诸位朝臣和宗亲担心陛下安危,一直要求见陛下,目前还在前殿等候。”
萧怀衍笑了一声,“只怕是想知道朕到底有没有受伤罢。去见见倒也无妨。”
萧怀衍对李福道:“你守在这里,把她平时用惯了的那个丫鬟叫进去伺候。”
李福躬身道:“是,陛下。”
萧怀衍到了前殿,安了一众朝臣的心,耐着性子将朝臣和宗亲打发回去休息,把裴池宣了进来。
第五十一章“苦。棠棠想吃糕点。”
裴池身上的飞鱼服染了不少血渍,未来得及换,便于前殿面圣。
裴池道:“禀陛下,生擒的刺客已押入大牢。顺着刺客吐露的消息,在凤池围场附近的农家院子里抓获前来接应的同谋,这些人里面发现了昔日齐王幕僚王络。”
“王络?”萧怀衍的手里把玩着一支狼毫毛笔,他抬眼道:“此人当初可是为齐王德妃出谋划策做下不少事,朕还以为他会一直龟缩在江南不再露面,倒没想这回他会潜回京城。”
“可有审出什么?”
裴池面露惭色,“微臣无能,还未从他嘴里撬出有用之物。”
萧怀衍笑了笑,“无妨。”
他点了点桌面,又问道:“可查清楚了姜蜜是为何出现在那里?”
裴池道:“据姜家人所说,姜姑娘是遭遇到马蜂的袭击,惊马了,才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
“马蜂?”萧怀衍挑了挑眉,这让他有些意外。
裴池道:“微臣派人去查过,那马蜂窝是被人一箭从树上射下来的。而当时在附近的,除了姜家、薛家、沈家人外,便只有昭南王的独女淑仪郡主一行。”
“不过,那淑仪郡主不知怎的,也遇上了狼袭左腿被咬伤,听太医所言伤势严重,小腿只怕废掉了。”裴池想到那位郡主被人抬下来的时候,裙子是都是血迹,哀嚎声不断。
萧怀衍道:“那还真是遗憾。既然昭南王爱女受伤,便让太医多加照看,好好养伤。你把齐王余孽刺客引来狼群一事说与昭南王知道,让他的怒意也有处可宣泄。”
裴池低头道:“是,陛下。”
萧怀衍思索了一阵,道:“王络此人朕倒想亲自见见他。”
萧怀衍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沉声道:“把他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满身血污的中年男子被锦衣卫押了过来。
那男子脸上有着陈年烧伤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萧怀衍道:“王络?”这与他印象中仪表堂堂的王络相差甚远。
那唤王络的男子,艰难地抬起,看到了上座之人,声音嘶哑:“原来是六皇子殿下啊。”
“放肆!”裴池手中的刀柄朝王络双腿挥去,王络扑的一声跪倒在地。
萧怀衍不在意的笑了笑,“齐王坟头上的草都快有你膝盖这么高了,朕倒是好奇,他还留下了什么,让你们这些人还在为他卖命?”
王络趴在地上,低低地笑出声,他口中的血不停的往外涌,“若不是你一直赶尽杀绝,我等也不至于为了后人东躲西藏,为求活命拼死一搏。”
王络见萧怀衍神色如常,无动于衷。
他又道:“六皇子你为了报母仇牵连这么广,真的就将当年出手的人都杀干净了吗?哈哈哈哈哈,皇贵妃、德妃、丽妃,晋王、齐王、瑞王,只要参与过当年之事的有关人都没有能逃过,如今高坐于皇宫里的太后娘娘,真就菩萨心肠双手干净了吗?哈哈哈哈,想当初南巡可不少人听到瑾妃娘娘的浪叫声,对了,我记得当时六皇子你不也在……”
王络话还未说完,一支竹制狼毫笔直接穿透他的喉咙,他抽搐了几下,瞬间没有气息。
裴池跪下请罪。
萧怀衍摁了摁生疼的额头,垂眸敛住眼中的情绪,“故意激怒于朕,看来真是藏了东西了,再将他们藏身之处搜查到底,今日狩猎之中定有与他接应之人。”
裴池:“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