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地不哭了,许承泽面带愧色,和江苑道歉:“阿囡不懂事,让江医生见笑了。”
江苑替阿囡把被子掖好,站起身:“小孩子,难免有些小脾气,很正常。”
他也起身:“我平时工作忙,很难两边兼顾,这些天真是多谢你对阿囡的照顾。”
江苑摇头笑笑:“这是我应尽的职责。您今天好好陪陪她吧,我先去查房,待会再过来。”
“嗯,江医生慢走。”
江苑开门出去,看到门外,靠墙站着的人时,有片刻愣住。
他也不知来多久了,面色倒是平静。
外面在下雨,偏低的温度。他周身也裹挟淡淡寒气。
江苑动作稍顿,小心翼翼把病房门关上:“来多久了?”
“没多久。”他笑容平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反常的语气,让江苑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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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具体时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就没太深入的去探究。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的吗,工作完成了?”
“原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好像惊喜不成,反倒成了惊吓。”
他站直了身子,耸耸肩。仍旧在笑,要多温和有温和。
可江苑总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他此刻的笑不过是挂了张假面在他脸上。
她打开休息室的门:“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把外套脱了,随手挂放在椅背上:“有吗。”
江苑看着他松领带,无名指上的婚戒明晃晃。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光着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身后放。
自以为的无人注意。
“我还要查房,今天是晚班,要不你先回家?”
他拖出椅子坐下,闲散语气:“没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挺稀疏平常的一句话,但在此刻却显得很耐人寻味。
江苑看了眼时间,还是没再说什么。
“那我查完房再来看你。”
婚戒她不是故意不戴的,是因为工作的性质,不方便戴。
阿囡应该是做噩梦了,一直趴在她爸爸的怀里哭。
许承泽有足够的耐心,柔声哄着她。
直到看到江苑的那一刻,她的哭声才稍微小了些。
她说她梦到自己死了,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她从床上起身,抱着站在床边的江苑,头靠在她怀里。
江苑笑容温柔,摸摸她的头,说不会有事的。
“阿囡怎么可能会死呢,阿囡要活好多好多年呢。”
她的话仿佛比爸爸的话还要有效。
阿囡终于不哭了。
护士过去给她换药,许承泽和江苑一起出了病房。
他是个很儒雅温柔的人,说话温声细语,待人处事总是照拂着他人的感受。
此时笑容温和,却有几分强撑:“阿囡生病这些年,为了给她看病,我带着她辗转了很多个城市。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以往也有过几个朋友,不过先后都因病去世了。现如今我也没了别的念头,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绳索偏挑细处断,这世上有太多的苦难磋磨。
大约是因为她的人生也并非顺风顺水,所以才能比别人更懂他的心情。
江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便陪着他站着,吹了会冷风。
夜色浓稠,如一团逐次晕染开的墨。
许承泽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身后走廊。
四目相对,大抵有了猜想。
他笑着和江苑道了别:“那我先进去了,江医生就......”
“自求多福吧。”
玩笑般的五个字。
江苑愣了愣。
转身便看见贺轻舟,也不知来多久了,下颚微抬,唇角带笑意。
江苑沉默几秒,走过去:“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吗。”
他笑道:“不出来怎么知道我未婚妻和别人聊的这么开心。”
江苑好像突然弄懂了许承泽后来那句自求多福是什么意思。
难怪她一直觉得今天的他怪怪的。
江苑说:“你今天有点阴阳怪气。”
贺轻舟若有所思的点头,很坦然的承认了:“好像是有点。”
他说,“还是刚才那个人更温柔体贴,对吗?”
江苑没想到他发散思维这么强:“他是病人家属,里面在换药,所以我们就出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靠墙站着,懒散模样:“嗯,是我误会了。我为了给我未婚妻一个惊喜,提前完成了一周的工作量回国,结果看到她和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挺好的。”
从前倒不知道,他的醋劲这么大。
江苑过去牵他的手:“你怎么像小孩。”
“我哪能和小孩比。最起码你还能哄几句。”
如果说刚才是隐晦的阴阳怪气,那现在就是直接放明面上了,连伪装都不愿意。
江苑无奈的笑几声,将他拉到楼梯口。
这儿僻静,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这个点医院本就没什么人,倒是出奇的安静。
江苑摸摸他的脸,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你比小孩还娇气。”
他弯下腰抱她,低沉气音:“那就多哄哄我。”
江苑如他所愿,哄了他很久,嘴唇都有些红肿破皮。
工作到这个点,累到头重脚轻。刚上车,江苑就坐在副驾驶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贺轻舟做好了早餐,她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贺轻舟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她哼唧几声,倒有点像家里的那只猫。
缩在他怀里继续睡。
贺轻舟无奈轻笑,抱着她去了浴室,牙膏都挤在牙刷上了:“自己不动手的话,我来?”
江苑后知后觉的清醒,发现自己没穿鞋子,小心翼翼的踩在他脚上。
左右看了看:“我鞋子呢?”
“在房里。”
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的她:“最近都是夜班?”
她摇头,满嘴牙膏沫,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同事家里有事,昨天和我换了班。”
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发出嗡嗡轻响。
她好像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包括刷牙洗漱也是。
十分钟过去了,贺轻舟把她抱去客厅,进卧室拿了拖鞋出来。
又去看腕表上的时间,提醒她:“还有四十小时。”
从家里开车去医院,少说也得十几分钟,更别说这个点还是上班高峰期,堵车又占去十分钟。
江苑吃得很快,贺轻舟无奈轻笑,给她倒了杯温水:“慢点吃,别噎着。”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这罪责反倒落在他身上了。
贺轻舟笑道:“江医生,也得我叫得醒才行。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江苑两三口消灭了一整块面包。
再慢条斯理的人,在面对迟到的恐惧时,也会加快进度。
不到十分钟便结束。
好在今天并没有多堵车。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贺轻舟还不忘叮嘱她:“别和那个单亲爸爸说太多话,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我不喜欢。”
江苑:“......我看是你的思想不太对。”
贺轻舟单手握着方向盘,探头往外:“江苑,你再多往前一步,我可就没有昨天那么好哄了。”
他这副天生淡漠,有距离感的脸,平日里随便几句威胁,都足够起到震慑作用。
但在江苑看来,和小狗撒娇没什么区别。
她笑着过去,柔声哄道:“刚才是逗你的,真生气了?”
他别开脸,没说话。
江苑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说是七夕节礼物。
他倒是一秒破功,得了便宜还卖乖:“七夕节?”
江苑笑说:“提前送了。”
说完她就进去了。
贺轻舟拿出手机,点开日历。
这提的也太前了。
他掂掂手里的巧克力,也不知道是在哪个路边摊顺手买的便宜货。
用这个就想把他打发了?
嗯。
打发了。
他笑着把那盒巧克力放进外套口袋里,宝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