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棵是不太在乎自己以前在京都的身份的,人人皆可成佛,跟地位是无关的,他有非常清醒的认识,只要自己心诚,就算以前是个打杂的,被佛看破也没事,万里迢迢风餐『露』宿,佛会明白的。
佛祖从来都静不下心来读经,自己知道的也是屈指可数的几部,没什么兴趣,黄棵取经是为了成佛,取什么经自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所以取经就显得是比较捎带过来的感觉。
王者大陆知名僧人确实不少,喜欢读经的和尚自然不在少数。
善世院是国朝专门用来统领天下佛门的机构,废寺虽然是小寺,但也下辖在善世院名下。
废寺虽小,该有的都有。
废寺崛起始于赵清持的师父,在长安与镇国寺的老和尚辩经,当时盛况空前。
说起来也是缘分,鸡眼老禅师当年与赵清持的师父便有一面之缘。
赵清持是废寺最小的沙弥,王者大陆每个和尚都要修自己的本命禅。
赵清持的本命禅,是逃禅。
师父曾经说过:“何为逃禅?”
“满世界『乱』窜,是逃禅吗?”
“深妙难修之禅,是难禅。”
“含摄大乘之一切行法,这是一切禅。”
“大善根之众生所共修,这是善人禅。”
“一切禅定皆由此门而出,这是一切门禅。”
“禁语千日,是谓无字禅。”
“由文字而显曰教,离文字而悟曰禅,这是文字禅。”
“逃禅是顽石上参昼阴,风冷裂袍,灯昏触柱,如清晨登陇首,明月照积雪。”
赵清持记得师父说的每一个字,他就是有这种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的本领。
世间佛门修逃禅的不多,一个是逃禅太笼统不好修,再一个其他禅太好修。
在赵清持之前,漫漫历史长河中,仅有一位,日日参悟逃禅,最后忘记时间,然后连自己参悟的什么都给忘了。
在那位高僧之后,也有很多仗着天资聪颖的小和尚也选了逃禅,修了几天,实在是没有头绪,便放弃了,改换了其他禅,逃禅至此,人迹罕至,直至赵清持。
赵清持在废寺的朋友不多,并没有因为他年龄小就受宠多一点,跟他关系最近的就是二十五师兄。
“师兄,你收拾行李已经很多天了,你要出远门吗?”
“是的,师兄要去取经了。”
“咱们寺不是有经书吗?”
“已经看完了,我需要更多的经书熏陶自己。”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不可以,长途跋涉,你这身子骨经不得岁月的蹉跎。”
“师兄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因为我也是道听途说,说西天可以取到经文,但具体西天在什么位置,都是未知的,所以何时归来,师兄不能给你答案。”
“师兄,我会等你回来的。”
“有谁欺负你,回来我给你报仇。”
“好的,谁欺负我,我都会记下来,师兄,你说我要不要写的惨烈一点,这样会更容易激发你报仇的欲望。”
“着实记录,不可掺假。”
“师兄,在你走之前,我有个事想问一下你。”
“什么事?”
“你得保证不说出去。”
“好,我不说出去,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我这些天,睡觉起来老是硬。”
“啊?”
“这是为什么啊?”
“师弟春心『荡』漾了。”
“什么是春心『荡』漾?”
“就是春心『荡』漾。”
“我私下问师父了,师父训斥了我一顿,说你是和尚怎么可以硬,师兄,当和尚是不是不可以硬?”
“欸呀,你怎么可以问师父,下次记得关于身体的状况,不要请教他。”
“好,我记住了,师兄我是不是该启蒙了?”
“启什么蒙?”
“『性』启蒙。”
“你还懂这个?”
“不懂,是师父把这个工作交给了你,让你给我启蒙,师父说你对这个特别懂。”
“别听老家伙瞎说,我也不太懂,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吧,大一些你就会自悟了。”
“师兄你又糊弄我。”
“给你启蒙,你也无处发泄啊,你是不是情窦开了,把你情窦给我闭了。”
“师兄什么是情窦啊?”
“就是爱情的种子,你就是爱情的种子,然后长大了,破土而出。”
“我是谁爱情的种子?”
“当然是你父母啊。”
“我有爱情的种子吗?”
“你得找到你爱的姑娘,才有可能出现爱情的种子。”
“什么是爱情啊?”
“爱情就是满怀深情的睡了对方。”
“师兄,这句话如果没有满怀深情在,就太粗俗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西天日落,四野望去,全是回忆。
“师兄,你感觉到周围夜空多了些特别的东西吗?”
“我听到了佛号仙音,黄钟大吕,真乃功德无量,大造化。”
“师兄,我跟你不同,我看到了一位姑娘,细眼长眉,十指芊芊,朝我微笑呢。”
“师弟,那是孽障,看破它。”
“师兄,看了,我看不破,那姑娘还在。”
这一秒过后,什么都忘却,不得不忘却,时光倒流,像车上看风景,一路后退,没有删略瑕疵,青树红花,宛若彩霞。
世间一切情欲,温柔,弹指间飘落万丈,万丈在不可知的背后。
“你还没遗精的吧?”
赵清持陷入深深的回忆,十岁,十二岁,十五岁,十七岁,我怎么还没遗精?无法启齿,羞愧难当,赵清持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问师兄:“遗精好吗?是个什么感觉?”
师兄陷入深深的回忆,不可自拔。
……
“师兄,你这次去取经,是不是去找姑娘?”
“怎么可能,你可别『乱』说,我真的是取经,你也知道,我爱好不多,读经是我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
“我觉得你还是出去找姑娘,然后跟大家说去取经。”
“你今天入禅了吗?”
“还没有。”
“入禅不可懈怠,赶紧入禅,知道师父为什么不待见你吗,你看别的师兄都入到第三禅了,你一禅未入,是振兴不了咱们这个小寺的。”
“师兄,我不太喜欢入禅。”
“这怎么由得你喜不喜欢呢?”
“我还是想跟你讨论一下姑娘。”
“姑娘有什么可讨论的,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不是对和尚有误解啊?”
“我对和尚没误解,只是对姑娘不了解。”
“姑娘不在禅里,禅里只有诸佛,诸佛才是你的人生归宿。”
“我怎么突然有点讨厌诸佛了。”
“赵清持,你是不是『迷』失了自我,这种想法太可怕,以后切不可说出这种话,会被师父打死的。”
……
禅句是禅门公认最难理解,无法具象的东西。
一句禅语偈句,看着无甚意思,但其实深含佛理,比如赵清持的师父在京都与镇国寺的老和尚们辩经,便是禅句与禅句的碰撞,辩经虽然只是动口不曾触碰对方衣角,但大佬们当时肯定都不好受,因为太过耗神了。
一些听不懂的人就会批判禅就是说废话,其实不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那代表着某种高深的含义,你所认为的废话,是创造那句废话的人耗费精神,让那句废话,无限接近禅,染上禅意,便是禅句,没有禅意,便是废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