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甃蹑手蹑脚的进家,客厅气氛凝重,王国勋坐在主位上捻烟丝,王与祯垂头喝茶,大伯板着脸看着王与秋,王与秋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前,手里摘着四季豆。
邬招娣从厨房看见她,拉着脸道:“家里是客栈?再夜不归宿腿给你拧断。”颠颠竹筐里的四季豆,“看见你跟个游仙一样就烦,拿回屋炒去。”
王宝甃识时务,一句话不犟,端着四季豆回了厨房。客厅又重归沉寂。大片刻,王与仕起身道:“爸,那我先回了,晚会镇里还有会呢。”
王国勋摆摆手,让他离开。
邬招娣道:“大哥,在这吃了饭…,”
“不了,你嫂子早做好了。”王与仕看看王与秋,王与秋不跟他照脸。
“这烟丝受潮了。”王国勋咳嗽了一声,“有点霉味。”
“交待你几回了,让你拿出去晾晾。”王与祯埋怨邬招娣。
“我让幺儿拿出去晾了,她直接摊开…,”邬招娣话没落儿,王宝甃无辜道:“我晾了,下午去收的时候被风刮没了。”
王与祯道:“摊锅里焙焙,咱爸本身肺就不好,发霉的烟…,”
王宝甃插话,“那应该戒了。”
王国勋没理他们,拎起烟袋出了屋。
邬招娣喊道:“爸,饭马上就好…,”
王国勋摆摆手,表示不想吃,一句话没留的走了。
王与祯眉头紧锁,闷头喝茶。王与秋一副木央央的神情,静坐在那。邬招娣腾着餐桌道:“吃饭吃饭,一顿早饭能吃到晌午。”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王与祯进了书房。
“哪能不吃早饭…,”邬招娣正说着,王与秋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邬招娣催王宝甃,“快去撵上你姑,你这几天先住你姑那儿。”
“咋了?”王宝甃问。
“姑娘家别乱打听事。”邬招娣拧她道:“敢发现你乱跑,腿给你拧断。”
王宝甃巴不得不住家,胡乱收拾了一通,准备去追王与秋。邬招娣叮嘱她,“王桂枝你小心点,敢让我听到你什么闲话,我腿给你拧断!别有事没事的往西平家晃,他是你亲哥?阿玥家也少去,就她妈那张破锣嗓。”
“那我去谁家?”王宝甃反问。
“咱家装不下你?”眼见邬招娣要恼了,王宝甃点头敷衍,一溜烟跑不见。
邬招娣又打电话骂她一通,以后不许她跑,跑起来跟只瘸腿鹅一样。
王宝甃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着王与秋问:“姑,你咋了?”王与秋摇摇头。
王宝甃也不追问,跟在她身后回了民宿。住在王与秋家正好,她也打算静几天,关上门好好反省反省。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一身臭毛病,尤其在王西平面前,她很难控制得了局面。偶尔放纵一下自己还好,时间久了会失去自我。阿玥昨天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王与秋坐在前台发呆,王宝甃收拾了客房床单,扔在洗衣房清洗消毒。床单抻开晾在屋顶,一阵微风刮过,一列列白床单迎风摇曳。头顶是白云蓝天,脚下是碧草溪流,王宝甃把脸埋在床单里,久违的平静。
王宝甃站在屋顶喊甘瓦尔,他正骑着单车穿梭在下溪村。王宝甃下楼,甘瓦尔浑身汗透,跟个脏猴似的骑在单车上,手里拎了个长竹竿,车把上挂了一兜的叽鸟壳。
王宝甃递给他一瓶汽水,掂掂车把上的叽鸟壳,“今儿一天捡的?”
甘瓦尔一股脑喝完汽水,擦着汗说:“差不多。”
“跟你老子学的臭毛病,差不多是什么意思?”王宝甃问:“脸上红痕怎么回事?”
“我钻玉米地里捡叽鸟壳,玉米叶划到了…,”
“哪的玉米地?”
“苏家庄的玉米地。”甘瓦尔指指道:“那片地挨着白桦林,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叽鸟皮!”
“你自个去捡的?”王宝甃道:“你胆子真大,玉米地里最容易藏匿坏人,里头有专门拿麻袋套小孩的,会把内脏掏出来卖掉。”补充道:“还有眼睛蛇,大蟒蛇之类的。”
“里头还有坟,你听过鬼打墙没?要是正午十二点经过坟头,你再也出不来了。里头会有恶鬼让你吃糖,糖就是土,吃着吃着你就没魂了。”王宝甃一顿恐吓,“真事儿,我奶奶告诉我的。”
“………”
“我不信。”甘瓦尔道:“那我让王…,三叔陪我一块去捡。”
“行,让你老子念着经。”王宝甃问:“你攒了多少钱?”
“一万四千八百五十块。”甘瓦尔道。
“………”
“全部是捡叽鸟皮?”王宝甃震惊。
“端午节赚了五千,剩下的是这两个月抓叽鸟跟捡叽鸟壳。”
“那也了不得,俩个月都能赚9000。”王宝甃问:“怎么不跟同学一块?”
“他们嫌热。”
“进屋凉快会,这怪热的。”王宝甃道。
“不了,我要回家了。”甘瓦尔踩上单车。
“等一会。”王宝甃扭头回屋,装了一兜零嘴,拿了几罐汽水,厨房收拾了一些鸡架,让他带回去喂狗。
王宝甃看着甘瓦尔的背影,连小孩都比自己有志向。
王与秋蹲在后院剪花,王宝甃晃过去,跟她并肩蹲下问:“姑姑,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王与秋扭头看看她,“有喜欢的人了?”
“我就是问问。”
“爱情没有标准,能让你日思夜想,让你辗转难眠,让你变成傻瓜…,这些都是爱情。”王与秋淡淡道:“只是时间不同。有些爱情短的只够碰一下,有些能三十年,有些能一辈子。”
“还是要有个标准吧?”王宝甃问。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需要什么标准?”
“不是,我意思是…,嗯,算了不说了。”王宝甃道:“我也不知道要表达啥。”
“你是不是问好的爱情是什么?”王与秋问。
“对对对。”王宝甃道:“差不多这意思。”
“这也是每个人理解吧。”王与秋晃了会神道:“可以让你欣赏自己。”垂头剪着花,嘴里轻唱道:“忘记他,等于忘记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遗失了自己。忘记他,等于忘尽了欢喜,等于将心灵也锁住,同苦痛一起。从来只有他,可以令我欣赏自己,更能让我去用爱,将一切平凡事,变得美丽。忘记他,怎么忘记得起,铭心刻骨来永久记住,从此永无尽期…,”
王与秋唱着,两行泪滴在花叶上,看着她笑道:“我就因为邓丽君的这首《忘记他》拿到了校花跟镇花。也是因为这首歌,我当了音乐老师。”
王宝甃看着王与秋的笑,突然堵得慌,自己肯定捅到了她的伤心事。王与秋拍拍手,起身道:“幺儿是有喜欢的人了吧?你只要真心喜欢,不管是谁我都支持。”
“要找一个让你不畏严寒,不惧风雨,自己能欣赏自己,能闻到花香,听到鸟叫,能感受到一切美好事物的人。”
王宝甃发了会愣,琢磨了大片刻,追进屋问:“姑姑,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情感问题,她老向我抱怨吐槽,我不知该怎么办。”补充道:“就是阿玥。”
王与秋看她一眼,收拾着前台抽屉道:“说说看。”
“她喜欢一个男人,不见他就抓心挠肺的想他,一见他吧,就控制不住的放飞自己,老干一些蠢事糗事。她每天在极度兴奋跟极度懊悔中度过,她很害怕,她问我怎么办?”王宝甃说着,跑后院拽一根狗尾巴草,尾巴轻轻扫着王与秋的脖子,“比这种感觉更强烈。”
王与秋拍掉她狗尾巴草,“阿玥害怕什么?”
“她害怕这样时间久了,惹那男人烦,她自己也会变得不是自己…,”话没落儿,王与秋问:“阿玥为什么这样?她不是这种性格…,”
“对。”王宝甃拍桌子道:“问题就出在这。我也问她这个问题,她说她心里想这么做,她想取悦这男人,这男人对她很好很好,她想对这男人更好更好。”
“这男人要是脚踩两只船,她要怎么办?”王与秋问。
“嗯??”王宝甃狂摇头,“他不会的。”
“我有一个闺蜜就这样,当初爱得死去活来,后来这男的发达了,找了个更年轻漂亮的。”王与秋道:“我朋友太爱他没办法,任这男人在外养着小三,她现在把持着家里经济,对外头的花花草草不当回事。”
“还有这种女人?”王宝甃想了会道:“我会暴打他一顿,让他卷铺盖滚蛋。”
王与秋没接话,大半晌问:“这男人对阿玥的这种行为是什么态度?提出过让她改?”
“没有没有。”王宝甃狂摇头,“他是放纵的姿态,甚至是鼓励这种行为。阿玥跟我说,她就是看到这男人的态度,才更肆无忌惮的撒欢儿。”
“那就好,让她不必过于害怕,这是情人间表达爱意的方式,如果有一天这男人烦了,就代表他变心了。”王与秋看她道:“表达爱意的方式没错,只是这男人变心了。”
“阿玥要是觉得自己太放飞,可以适当调整一下。好的爱情能让双方获益,如果累大于悦,痛苦大于幸福,这段爱情就需要双方沟通调整,若沟通未果,果断放弃。”
王宝甃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替我转达阿玥,让她好好享受爱情,不要过于思虑,我为她感到高兴。”王与秋意味深长道。
“………”
吃过晚饭,王宝甃踌躇了半天,揉揉肚子道:“我出去散会步吧?听说饭后散步身体好。”
“去吧。”王与秋收着碗筷。
“要不我来洗?”王宝甃假让道。
“给你。”王与秋推给她。
“……”
王宝甃出来民宿,看了一眼路灯下的人,自顾自的拐进一条偏道,王西平尾随其后。俩人前后走了一段,待完全脱离了民宿的视线,王西平跟她并肩。
“晚上吃的什么?”王宝甃问。
“小米粥,尖椒土豆丝,拍黄瓜。”
“怎么又是这些?你吃不腻?”王宝甃问。
“饭怎么能吃腻?”
“行吧。”王宝甃垂头,看看他的手。
“你恐吓甘瓦尔干嘛?”王西平牵住她手问。
“没有恐吓,这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王宝甃晃着他手,心比蜜甜。
“炸毛犬。”王西平笑笑,揉揉她头发。
“讨厌!”王宝甃娇嗔的看他一眼,“我不烫,你非要我烫,我妈说我是一条花毛狗…,”余音未落儿,嘴被王西平封住。
大半晌,王宝甃缓过劲道:“我这两天不打算见你的,我觉得自个太放飞,我想着要不要调整?”
“不要调整,我喜欢你这样。”王西平拉着她坐在草坡上。
“真的咩?”王宝甃歪着脑袋看他。
王西平笑笑,别开了脸。
王宝甃舔一下他耳朵,趴在他怀里乱蹭,“我是炸毛犬,你是短毛犬。”
“你不要歪着头看我,我会想起昨晚上布帘…,”说着笑躺在草坡上,说不下去了。
“讨厌!”王宝甃啃他脖子。
王西平大笑,王宝甃啄他一下眼睛,喊一声平平,啄他一下眼睛,喊一声平平。
王西平紧搂住她,吻着她发顶,指着她看天上的星星。
俩人看一会,吻一会,吻一会,看一会。
王宝甃趴在他肩头道:“这几天我不能哄你睡了,我要留在这陪我姑姑。”
“好。”
“没我你能睡着?”
“能,跟你打电话就行了。”
“离开我看你怎么办?”王宝甃暗自得意道:“连觉都睡不好。”
王西平笑笑,手指绕着她头发。
“你必须睡够八个小时。科学数据表明,长期熬夜的人寿命短,女性比男性寿命长,我不要等将来九十岁了,还要拄着拐杖翻山越岭的找你坟头。”
“好。我每天睡八个小时。”
“中药也得喝,反正你得调理的比牛壮。”
“好,调理的比牛壮。”
“你闭眼干什么?”王宝甃看他,“你敷衍我?”
“我在想你牙齿掉光,弯腰驼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王西平正说着,王宝甃吻住他,咬了下他舌尖。
“是谁说唾液有细菌的?”王西平捧住她脸问。
王宝甃啄他一下眼睛,“其实不去你家也好,我怕美色当前把持不住,万一把你给做了…,哈哈哈哈,平平,你不要害羞嘛!”
………
作话【以后早十晚七日两更,会在除夕夜前发完!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