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啼以空间之法避过清源五老的耳目,送陈素出了清源山脉,一直到达平涯地界。陈素千恩万谢,心知精啼不便再送,也只好与他洒泪而别。精啼临走之时,多番嘱咐,自此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行,日后自有相见之时。
陈素别了精啼,已经离九黎镇不远,出门日久,心中担忧父亲的伤势,如今求得灵丹,更恨不能马上回到父亲身边,治愈他的伤势。就这样,陈素一路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人倒没有什么疲累之感,眼看九黎镇口已在前方不远,想起亲人,心头一股莫名的温暖,迎着微风,眼角都似乎一阵湿润,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不由得自嘲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矫情,被父亲见了,一定要骂没出息。
陈素只身进了镇口,此时已经天过晌午,夏末秋初的天气,跑这一路,陈素的衫子已经差不多湿透。眼见离家不远,心中更是焦躁,陈素脚下再加了一分速度,转街抹角,眨眼间来到自家门前。
到了大门前,陈素不由得一愣,只见眼前两扇大门紧闭,就连允柔家的大门也是一样,陈素不禁心中纳闷,柔姨是勤快人,这会都已经是下午,怎么还闭着大门?然而不待细想,难耐心中急躁,陈素伸手上去推门,只听吱呀一响,两扇大门应声而开,而那院内的景象,更让陈素傻了眼,平地上的野草都长出有一寸多高,想想平素里父亲最爱整洁干净,虽不至一尘不染,但也整理的井井有条,哪似这般颓败?而那些石桌石凳上,也挂上了蛛网,自己往昔与人下棋的石盘,也裂作两块,这哪里还有半分家的模样?
一股不祥之感浮现而出,陈素急得大喊了几声,“爹,柔姨,敏儿?”呼声在小院中回荡,那些房门屋窗却依旧紧闭,并没有人回应,陈素快走两步,跨过小院,来到父亲的卧房门口,才发现房门上已经上了锁,父亲去哪了?柔姨和敏儿呢?种种问题一股脑的袭来,陈素那求得灵丹为父疗伤的喜悦一时间蒙上了种种不安的阴霾,回过身失魂落魄的坐在一处石凳上,实在是想不出父亲与柔姨这个时候能去哪,而且父亲的身上还带着那么重的伤。
正在陈素苦恼之时,沉重的院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钻了进来。
“陈公子,是你么?”声音不大,试探性的询问着。
陈素正在心情低落之时,一抬头,发现眼前正是之前送自己去清源山的车夫鲁良,赶忙站起身来,“鲁大叔,是我啊!我父亲呢?还有柔姨,他们都去哪了?”
鲁良赶紧跑到院门口,探头向四外望望,见没什么异样,这才关了院门,别了门栓,回头来到陈素身前,一脸的不安,声音更是放的极低,“陈公子,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回来?”
陈素听得一头雾水,“鲁大叔,这里是我的家,而且我父亲重伤在身,我怎能不回来?”
“哎”鲁良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拉着陈素来到檐下,“陈公子你是有所不知,自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当务之急,你还是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吧。”
“大叔,你到底在说什么,当日不是你送我去的清源山么,怎么现在又劝我走?况且我历尽辛苦才给父亲求得灵丹,当务之急应该是救我父亲才对。”
鲁良听了,眼角都变得有些浑浊,“只怕一切都晚了。”
陈素越听越急,“大叔,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亲呢?”
“哎”鲁良又是一叹,“当日我送公子去清源山,我在那清源镇等了十二天,盘资耗尽,也没有公子的消息,后来那掌柜朱末说,山里有人被巨兽所袭,尸骨无存,多半就是公子,我起初还不信,又等了三天,那掌柜冷眼相加,后来更将我逐出店门,没办法,我只好回来了。”
陈素一边听着,一边计算时日,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在天阁秘境之内了,“鲁大叔,让你如此辛苦,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可是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带消息给你。”
鲁良摇摇头,“这些公子不必在意,只是我回来之后,才知道事情大不妙了。原来我们走后只五天,陈老大就重伤不治了。”
“啊?”鲁良的这句话对陈素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重伤不治?那不就是说父亲已死?陈素一把抓住鲁良的胳膊,“鲁大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鲁良悲伤的点点头。
此时陈素再也擒不住眼角的两行泪水,“大叔,我记得当时我走的时候,秦大夫说过,父亲虽然伤重,但是他还是有些办法拖延些时日的。怎么会只五天就?”
“这个……据说陈老大之前为取一株药材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有人前来寻仇,所以才会这样。”鲁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陈素的表情,“据说当时是沈府的七老爷带人来的。”
“又是沈府!”听见沈府,陈素恨不得咬碎钢牙,“是那个什么七老爷带人来的?”
“是,这件事虽不是我亲眼所见,但镇子上很多人都可以作证。那天之后,陈老大的伤势便急转直下,连秦大夫的药,都不肯用了,没过一天,便支撑不住了。”
“沈府,沈府!”陈素听鲁良说完,许久后止住悲声,紧咬着牙,嘴角露出一抹狞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沈府鸡犬不留。”
“陈公子,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是赶紧逃吧。”鲁良见陈素如此仇恨沈家,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只得一而再的劝陈素逃走,“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素一摆手,“大叔,那你可知柔姨与敏儿去哪了?”
“这个?”鲁良一滞,“当日陈老大过世,洛嫂子打点安葬了陈老大,隔日便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她带着女儿去了哪,更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消息。”
陈素闻言眉头紧皱,“柔姨一向谨慎,父亲不在了,在没有我的消息之前,她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里,何况这里还有洛叔叔的坟冢,她更不能不告而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这些事,还是等你安全离开这里了再慢慢想吧,你这一回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现在只怕沈府的人早已知道了,你还是快走吧。”鲁良越说越是急躁。
陈素闻言微微一笑,“大叔,从你见了我,就一直催我走,可这里是我的家,你却让我到哪里去?”
“哎,到哪里去都好,只要离开这里。”鲁良一边说着,低下头,偷偷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大叔,你倒是跟我说说这是为什么?”
鲁良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公子执意要问,好吧,我便告诉你,咱们这处地方已经被北柱国府征用了,家是没有了,北柱国府有令,愿意留下的,可以入府为奴,不愿意的,可以领五十两银子迁走。”
“什么?”陈素一听,气愤难当,“五十两银子?连三个人半年的口粮都还不够。”
“没办法,这是北柱国府定下的,现在交由沈家执行,还定下三月之期,这里就要开始建造北柱国府的行园了。”
“哼!要是爹跟三叔在,一定能阻止他们!”陈素气得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激起好多尘土。
提起陈元化,鲁良双目更是浑浊,“另外,沈府还有一条命令,谁抓住公子你交给他们,谁以后就可以做这行园的主管,提供重要线索的,也可以获得至少千两的赏钱。”
听到这,陈素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鲁良,“我有那么值钱么?鲁大叔?”
鲁良看着陈素,对于他的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不过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沈府的命令还有一点补充,那便是私自放走陈素的,全家要进沈府做死奴,永世不得翻身。
见鲁良不肯说话,陈素又问道:“鲁大叔,你可知道我父亲被葬在了何处?”
鲁良点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也曾去拜祭过。”
“那可否劳烦大叔带我去父亲的坟前拜祭一下?”
“嘶”鲁良面露难色,稍作犹疑之后,才把心一横,“身为人子,理当前去拜祭。鲁良全家受陈老大之恩,也应该带公子去。不过公子你现在着实不便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前去,我们还是稍作一点准备再去。陈老大的坟,就在镇外十里坡的树林之内。公子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套衣服。”鲁良说完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鲁良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一套粗布衣服,动手帮陈素换上,又做了些打扮,看了看门外没什么动静,才拉着陈素出了陈家大门,一路向东,两人一路无话,出了九黎镇,直奔十里坡,穿过一道密林,前方显出一座不大不小的墓园。
“公子,陈老大的坟,就在前边不远了。”鲁良带着陈素,一直来到陈元化的坟前。
青石刻碑,一抔黄土,父子二人,从此天人永隔。陈素含悲双膝跪倒在父亲坟前,忍不住涕泪横流,“爹,是儿子不孝,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害爹因此丧命。”说完,陈素一个头接一个头的重重磕在地上,不多时额头上已现出血迹。
鲁良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直到此时才赶忙上前扶住陈素,“公子,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有大仇未报,还是赶紧想想如何逃命吧。”
鲁良一边劝解陈素,一边不住的观察周围的动静,心中越来越焦虑不安。
“哈哈哈,死到临头犹不自知?”一阵惊雷似的笑声打破了树林中原本的平静。
陈素回过头,只见后方不远处闪出二十多条人影,为首的三人中,有一人正是沈家的七老爷,沈玉。
鲁良见了,附在陈素耳旁低声说道,“那个老头就是沈府的七老爷沈玉,公子一定要记好了,眼下对方人多势大,公子还是赶紧逃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了沈玉,陈素怒火中烧,腾的一下站起身,袖中早已双拳紧握。鲁良见了,赶紧伸手拽住陈素的胳膊,生怕他莽撞行事。
沈玉见状一笑,狡黠的小眼睛眨了眨,“鲁良啊,你这次表现不错,拖住了这个小子,没让他跑掉,待一会抓住他,我回去禀报二老爷,给你记个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