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不过我、算计不过我,怎么杀”
刘括闻言皱了皱眉头,回身望去,却只见李浈早已不见了踪迹。
刘括的脸色有些难看,并不是因为李浈最后说的这句话,而是因为,李浈说的是事实。
刘括曾亲眼见过李浈徒手将父亲射出的箭矢接住,也见过李浈双目中流露出的杀意是如何凌厉和可怕。
刘括并不确定当自己再次面对李浈那样的杀意时,还有没有勇气做些什么,尽管自己脑海中曾出现过不止一次杀死李浈的场景,但却绝不包括这种。
至于李浈口中所说的算计,刘括相信自己不会太差,但要命的是自己并没有李浈那样的人脉,更不认识什么皇亲贵胄,即便身边连个严恒那样的生死之交都不曾有过一人。
想到此处,刘括不免有些绝望,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劝说舅父与另外两位老臣离开丹凤门,离开朱雀大街。
至少,要离开仇士良的视线之外。
大唐京都,长安本就是全天下的长安。
只是长安城的百姓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守城的金吾卫早已换成了神策军,即便守城人数都增加了一倍。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上元节和骊山大阅,这样的异常景象并没有吸引长安城百姓太多的注意力。
同样,对于被突然调去换防的神策军来说,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进城的百姓多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更何况所有这些外地来的百姓,看上去也真的没什么不同。
当然,除了那名身高八尺有余、满脸横肉的魁梧巨汉。
这是骨朵达第二次来到长安城,第一次是在自己还是渤海国神策军步军副将时候,陪同索隆和崔仲秀前来朝贺武宗荣登九五。
对于骨朵达来说,长安城还是那个长安城,充满了繁华和各种诱惑。
“方才若不是你拦着,俺就将那个守城的小矮子一巴掌拍死了”
当李浈还在白敏中的相府与刘括以诚相待的时候,长安城街道上的骨朵达看上去很不高兴,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在其身旁随行的是一名青年,眉清目秀、气宇轩昂,除了那身并不引人注目的靛蓝色缺胯袍外,倒也像是一名文人士子的模样。
他叫郑畋。
闻言之后,郑畋有些哭笑不得,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高骈先行去了骊山,而将骨朵达这一根筋的货色留在身边。
“你若将他拍死了,我们现在就已经在刑部衙门了”郑畋哭笑着说道。
骨朵达低头白了一眼郑畋,随即一脸严肃地说道“先说好了,俺可不是你的仆从,方才跟那小矮子说的话不得当真若不是那小屁孩说李浈那小矮子快死了,俺才不会跟你来这里”
郑畋顿时语塞,索性也懒得去解释什么,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向着安邑坊的方向走去,任凭骨朵达在身后絮絮叨叨地抱怨个不停。
当刘括挺着肥硕而笨重的身躯艰难地走到丹凤门外的时候,正看到裴休晕倒在白敏中与封敖之间。
三人年龄相仿,只是裴休要稍稍年长三四岁,若不是还未进食便被白敏中拉出来的话,也不至如此。
封敖的骨头要硬一些,当然,脾气也更倔一些,倔得就连晕倒这种事都不屑一顾。
眼睁睁地看着白敏中与封敖两人手忙脚乱地在裴休的脸上乱摁,刘括像个球般地跑了过去。
三人忙活了半刻之后,裴休终于幽幽醒转,看了看刘括后一脸茫然,气色虚弱地问道“这位是”
“这是老夫的外甥刘括,在刑部任主事”白敏中赶忙答道。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刘括脸上的尴尬和羞愧,因为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着实不会让裴休这样的当朝宰辅注意到。
即便他是白敏中的外甥。
“若站在这里的是李浈,想必裴休又是另一种反应吧”
刘括暗自腹诽着,心中有些苦涩。
“你为何来此,还不快些回去”
白敏中冲刘括瞪着眼睛,怒声叱道。
“外甥来寻舅父、左相和封大夫回去”刘括躬身答道。
“胡闹国难当头,岂是你能妄议的还不快些回去”白敏中很生气。
尽管他知道,一旦自己有事的话,刘括必受株连,但依旧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刘括掺和进来。
只见刘括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丹凤门,又扫过那一班严阵以待的神策军守卫,脸上泛起一抹冷笑。
“若舅父随外甥回去,外甥自有办法相助”
待刘括说完,白敏中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封敖眼神依旧充满了藐视一切的高傲,裴休的眼中也依旧是那么无力和绝望。
唯有白敏中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淡淡的神采。
因为只有他知道,在自己这个外甥肥硕的身躯里,装着的不只是肥肉。
还有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
“有何办法”
尽管白敏中知道此时此地并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只见刘括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神策军守卫。
白敏中心领神会,虽然仍有些狐疑,但却还是冲裴休与封敖二人点了点头。
二人转而又看了看刘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个肥硕的胖子能有什么能耐让事情出现哪怕一丝转机。
“我们也许能做些更有用的事情”
刘括缓缓开口说道。
闻言之后,白敏中一咬牙踉跄地站起身子,叹道“是啊,我们应该做些更有用的事”
安邑坊,李宅。
昏暗的天空中漂浮着整片灰色的云,月光无法穿透如此厚重的云层,以至于整座长安城看上去如堕幽冥。
诡谲而可怖。
李浈立在后院已有半个时辰,赵婉陪在一旁也有半个时辰,只是与李浈一脸凝重截然相反的是,赵婉的俏脸之上却洋溢着无以言表的幸福。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李浈说明日我若还活着的话,便求阿耶为我们赐婚。
对于赵婉来说,这便足够。
而对于李浈来说,却还远远不够。
因为李浈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活过明日,因为他无法想象一旦仇士良得逞,自己能不能忍着不去报仇。
毕竟,现在自己的手中无兵可派、无将可遣,更无人可用。
“少郎君少郎君”
是吴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
在李浈的印象中,总管吴申很少这样失态,遂转身迎了过去。
“少郎君,来来人了”吴申有些气喘吁吁,但脸上表情却是笑着的。
“谁”李浈不由向吴申身后望去,只是夜色太黑,并看不到什么人。
“在在客堂郑台文和一位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