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长子”
何仁厚双瞳骤然一缩,紧紧地盯着李浈,直到许久之后,目中神采渐退,短暂的迷离之后,旋即现出一抹凶戾。
“李泽远”
何仁厚止住脚步,断喝一声。
“单凭你这一句话,便足以诛你九族”
李浈身形稍稍一顿,背对着何仁厚笑了笑,而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有时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最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我还是那个穷困潦倒的学生”
李浈的声音很低,以至于何仁厚只听到了只言片语,甚至无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浈没有再理会何仁厚,自顾前行。
看着李浈的背影,何仁厚怔怔地望了许久,尽管他依旧不相信李浈的话。
但,最终却还是跟了上去。
崇政殿。
仇士良目如鹰隼,一脸肃杀之气,殿内文武官员各分数排垂首而立,尽管朝中重臣几乎全部都去了骊山,但驻京留守的官员中也不乏数名三品宰辅,毕竟朝中政事还需有人来处理决断。
“陛下驾崩于骊山行宫,国不可一日无主,民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大行之前立下遗旨,立兖王李岐为皇太侄”
说罢,仇士良微微一顿,目光缓缓扫过群臣。
只见群臣面面相觑,尽管这个结果早已是意料之中,但当真的听到仇士良这番话时,却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人傻到认为这个决定真的是李忱的遗旨,但同样,也没有人敢在仇士良面前质疑这番话的真伪。
因为凌驾于胆量之上的,永远是权利。
毕竟对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还能拥有现有的和将来拥有的一切。
仇士良似乎对群臣的反应极为满意,脸上的肃杀之意渐渐转变为一片和煦。
“不知”
突然,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仇士良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四品文官官服的中年人抬头望着一旁的李岐。
正是李景庄胞弟,现任尚书左丞的李景温。
仇士良面色随即一沉,不待老者说完便冷声问道:“怎么难道李左丞对此还有异议不成”
只见李景温对仇士良之言充耳未闻,仍旧面向李岐缓缓说道:“不知兖王殿下可有遗诏”
仇士良当即叱道:“陛下遭贼人谋害,只留下一句遗旨,又如何备得下诏书”
李景温随即又问:“那可有宰相批签”
闻言之后,仇士良怒色更甚,“连遗诏都没有,又哪里来得宰相批签”
李景温依旧不看仇士良一眼,冲兖王说道:“还请殿下亲口回答”
李岐随即看了看仇士良,转而低声说道:“仇公所言即为本王之言”
李景温点了点头,而后躬身说道:“那再请问殿下,可有太皇太后与郑太后”
话未说完,便只见仇士良豁然拔出腰间横刀,遥指李景温缓缓说道:“看来,李左丞是准备抗旨不遵了”
见状之后,群臣顿时将头垂得更低,唯李景温脸上却是毫无俱意,望着兖王继续说道:“那么还请殿下稍安勿躁,待诸位宰辅回京之后再行商议继位事宜”
仇士良喝道:“黠戛斯三万铁蹄已入关内,若此时生了什么变故,你怕是承担不起”
李景温冷笑道:“可请太皇太后与郑太后临朝称制”
“两位太后皆已年迈,恐有心无力”
“那也可先请两位太后临朝称制,而后再决诸君之位”
“有陛下遗旨在先,不劳两位太后费心”
闻言之后,李景温竟是仰天大笑,而后抚须望着仇士良,“谁能证明这是陛下遗旨”
“杂家可证”
“哈哈哈哈”李景温狂笑不已,引得群臣纷纷侧目而视。
“只怕你还没这个资格”
此言一出,仇士良竟是不怒反喜,望着李景温笑道:“李左丞倒是如你那兄长一般迂腐,今日若再任你祸乱朝政、蛊惑人心,那杂家倒真成了大唐的罪人”
言罢之后,仇士良环顾群臣朗声说道:“李景温悖逆臣伦、抗旨不遵,依律应诛九族”
话音方落,便只见自殿外冲进数名禁军,不待仇士良发话,便直接将李景温官服扒下,而后押至殿外,只待仇士良一句话,李景温便即刻人头落地。
而就在此时,只听一道声音自殿外幽幽传来。
“看来此地倒是比青龙寺更热闹些”
李岐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而后豁然起身,正欲出迎时又看了看仇士良,刚刚抬起的腿却又顿时缩了回去。
紫兰殿。
紫兰殿位于大明宫太液池西侧,与太液池不过百步之遥,单凭其所在位置便可想象得到,能够居住此处之人的身份定然是尊贵无比。
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李忱的生母,郑氏无疑是这整个后宫中的真正主宰者。
有了何仁厚的帮助,李浈进入紫兰殿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甚至就连已经颇为熟络的内侍周规,在看到李浈后也仅仅稍微怔了片刻,而后便形同陌路般地引着一干宦官匆匆离去。
但就当二人正欲进门时,却被数名羽林卫拦下。
羽林卫本不应出现在此地,但李忱在前往骊山之前,特地抽调二十名羽林卫驻守在此,以护卫郑氏安全,并降旨严令一切闲杂人等不得接近紫兰殿。
即便何仁厚揣着李岐搜查钦犯的口令,都不敢擅自闯进紫兰殿。
“李司马,这里即便是我也不敢擅闯,这可如何是好”何仁厚苦着脸望着李浈说道。
李浈见状也顿时犯了难,面对这几名油盐不进的羽林卫士,只怕是没有阿耶的旨意,谁也进不去半步。
“李司马想进这里”
正当二人为难之际,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闻言之后,李浈面色一喜,转身冲那人笑道:“看来周主事有办法进去”
来人正是周规。
只见周规微微一笑,道:“碰巧,陛下临去骊山之前特地让小人去服侍太后,进倒是能进得,但李司马总得有个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