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端端的,
竟打起雷来了?”太后走到窗边,向着窗外看去,
却见一阵惊雷过后,乌云渐渐散去,天空中又恢复了平静。
太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异状,明明白天还是晴空**的,突然就打起了雷来。
“说不得,是有人做了亏心事,所以上苍降下惊雷示警呢!”皇后冷冷道。
在皇后的提醒下,
太后也想起了方才四福晋发的那个毒誓,不由蹙了蹙眉:“老四家的这可真是……哀家本以为,她只是自幼被养得娇一些,
如今刚嫁进行家还不大懂规矩,
却没想到,她竟会这样不知轻重!”
撒谎就算了,
还敢对着上苍发下毒-誓。现在好了,上苍果真降下惊雷示警了,
就是不知道,四福晋怕不怕了。
“皇额娘说得极是,老四媳妇还这般年轻,
哪里知道轻重?对她过于宽容,
不是对她好,反而是害了她!她如今又已是我皇室中人,
若是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被上苍算到了我皇室的头上,可就不妙了。”皇后眉目冷厉,面上似有愠色。
不过实际上,
皇后心里头并没有多少怒意。在她看来,四福晋与她婆婆嘉贵妃,都是意图破坏她女儿周岁宴的可恶之人,可惜这回,碍于皇家颜面,太后不欲将此事闹大,只打算对她们小惩大诫一番,皇后对此自然是不甘的,但她又不好当众反驳太后的话……好在上苍有眼,没有让四福晋占到便宜!
太后笃信佛学,素来很吃因果报应这一套,四福晋为了自证清白对天发下毒誓,结果上苍一转头就降下了惊雷,想来此事不能善了了。太后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胆敢当面欺瞒她之人,更不会轻易宽恕一个可能给皇家惹来祸端的孙媳妇。接下来一段时间,想来四福晋要在水深火热之中度过了。
其实比起四福晋,皇后更想收拾她的婆婆嘉贵妃。四福晋刚嫁入皇家,与芃芃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想到出手破坏芃芃的周岁宴?无非是受了嘉贵妃的教唆!可惜这一回,嘉贵妃指使着四福晋做事儿,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皇后也不好轻易向她问罪,也就只有暂时作罢。
皇后可以肯定,嘉贵妃与四福晋这对婆媳与此次的算计脱不了关系,她唯一不能肯定的是,纯妃与三福晋这对婆媳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按来说,三福晋也算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作为婆婆的纯妃应不会对自家儿媳动手才是,但纯妃对于嘉贵妃婆媳的一番算计,真的毫不知情么?
在皇后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纯妃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至少也是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至于三福晋是纯妃的儿媳,纯妃为什么不提醒她莫要着了嘉贵妃婆媳的道,其实也很好解。在纯妃眼中,三阿哥与三福晋这对夫妻多半已经形同废子,纯妃对他们或许还有一丝慈心,但在必要的时候,纯妃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们来为前途尚且还算光明的六阿哥铺路。
皇后相信,不止她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三福晋应该也多少看出了一些来。毕竟之前,三福晋几次三番向纯妃求助,纯妃都没有向三福晋这个儿媳伸出援手,而是选择了漠视。
就在皇后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后也在思考皇后方才说的那番话。
不得不说,皇后不愧颇得太后喜欢的儿媳,她在某些方面思维模式与太后高度相似,句句都说到了太后的心坎儿里。
本来太后寻思着,她已经当众狠批过四福晋了,四福晋也老老实实领罚了,此事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现在看来,还不行。四福晋当着她的面,都敢撒谎,还没轻没重的,什么毒-誓都敢随意乱发。若是惹恼了上苍,上苍降罪于她,带累了皇室,可就不好了。看样子,日后她得对四福晋更加严厉一些,最好是三**时地叫来警告一番!
这时,“罪魁祸首”芃芃在太后怀中翻了个身,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露出一个困倦的表情来。
还真以为“天罚”说来就来呢?制造这样一场“天罚”,几乎耗尽了芃芃身上的所有异能。
只见此刻,芃芃一张白净的小脸恹恹的,不复往日的红润,一双星眸中含着些许水光,看着既可爱,又可怜。
太后低下头,看到小孙女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心疼坏了,赶忙抱着她坐了下来:“哀家的乖孙女是不是累了,忙活了大半天了,也该累了。张嬷嬷,你去吩咐底下的人,让他们送些米糊糊和果泥来,芃芃爱吃。待哀家给芃芃喂些吃的,皇后你就赶紧带着芃芃回翊坤宫歇息吧。天可怜见的,哀家还从来没有见芃芃这么没精打采过!”
说着,太后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芃芃睡得更舒服些。
芃芃在太后身前像只小动物似的蹭了蹭,惹得太后笑出了声,她摸了摸芃芃的头发,只觉得她的头发跟主人一样,既娇又软。太后想起先前自己那不孝子一有机会便在自己跟前炫耀,说是芃芃已经会说话了,她说出的第一个词,就是“阿玛”,太后听了,嘴上不说,心中却是羡慕不已。
眼下,既然她们要等张嬷嬷拿了吃食回来喂给芃芃,何不趁着这段时间,让芃芃也学会喊“皇玛嬷”?如此一来,下回乾隆再到太后跟前炫耀时,太后也可以反炫耀回去了!“皇玛嬷”可比“阿玛”难念多了,孙女能够学会,那说明了孙女对她这个祖母的爱!
太后才不承认,她就是吃乾隆醋了呢!芃芃开口喊的第一个人是乾隆而不是她老人家,绝度是因为“皇玛嬷”太难念了的缘故!当然,为了提高孙女喊人的成功率,太后心中暗搓搓地想着,若是“皇玛嬷”实在太难念,先偷工减料,教会自家孙女念“玛嬷”也是可以的!
不知不觉间,太后开启了自动争宠模式,且她这模式,使用得越来越成熟。想当初,她在雍亲王府地和雍正爷后宫中时,都没有这般拼过。
想到这儿,太后低下头,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家孙女。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芃芃察觉到自家皇祖母的眼神,不由抬起黑眸疑惑地看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家皇祖母发现她在看她时,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热络了。
这让芃芃想起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很快,芃芃又甩了甩小脑袋,试图把这个想法从她的小脑瓜子里给甩出去。
皇祖母是对她最好的人之一,用这样阴暗的想法揣度她老人家可不好。
紧接着,芃芃就听到她家皇祖母用掺了蜜糖一般的声音哄道:“芃芃,来,唤哀家一声‘皇玛嬷’。”太后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生怕芃芃听不懂一般,放慢了声音,又教了芃芃一遍:“皇——玛——嬷——”
芃芃闻言,总算是明白了她家皇祖母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皇祖母这般小心翼翼的,竟然只是为了听她唤一声“皇玛嬷”?这有什么难的?看她表演就是!
谁料,还没等她开始她的表演,太后又主动给她降低了难度:“罢了,你才刚学会喊人,让你唤哀家‘皇玛嬷’,似是有些难为你了。既如此,你就唤哀家‘玛嬷’吧。”
芃芃:“……”
行叭,虽然实际上区区三个字对她来说构不成什么难题,但是能少念一个字是一个字。
于是,在太后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芃芃终于开口了:“木……木啊木。”
由于是第一次开口喊玛嬷,芃芃故意念得含糊不清。谁知道,太后对她的滤镜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她竟能从这凌乱的音节中听出芃芃是在唤她“玛嬷”。
太后高兴地搂紧了芃芃,抬起头一脸兴奋地冲着皇后道:“皇后,你听到了吗?芃芃方才开口唤哀家‘玛嬷’了!”此刻,她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兴奋玩具的小孩子一般,急着跟周围的人分享和炫耀,她细细地抚摩着芃芃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愧是哀家的孙女,这股子聪明劲儿,就是随了哀家!芃芃这才第一次学喊‘玛嬷’,竟然就成功了!”
说着,太后开始回忆往昔:“当初皇帝还小的时候,哀家可是花了好几个月才让他学会唤哀家‘额娘’呢!偏偏皇帝他口齿还不清不楚地,唤哀家‘额呢’。”最后,太后总结道:“这样说来,连皇帝也不如芃芃聪慧。”
芃芃:“……”
额,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跪求皇祖母不要给她戴高帽子啊,她不想被捧得高高的最后却发现下不来台,也不想知道乾隆小时候的黑历史然后被记恨啊!
皇后在听到这些劲爆内容之后,倒是显得很淡定。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为此,芃芃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觉得自己该向自家额娘好好学习一番。瞧瞧这泰然自若的气度,瞧瞧这装傻充愣的本事,不正是眼下的她需要的吗?
才刚尝到甜头的太后自然没有那么轻易“罢休”,她抱着芃芃轻轻摇了摇:“再唤一声吧,芃芃。”
对于自己身边儿亲近的人,芃芃一向好说话。上回乾隆让她一声又一声地喊他‘阿玛’,芃芃都极有耐心地一次次附和了,这回在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老祖母面前,芃芃自然更有耐心。
既然她的几声轻唤能够让太后这般高兴,那么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木啊木!”
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发音依旧不准,但是说得比方才顺畅了不少。
“哎!芃芃真乖!”太后笑得眉眼弯弯:“再来一声!”
“玛……玛么!”
“芃芃真聪明,才念了几遍,一次比一次念得好,不像皇帝当初……”在夸赞芃芃的时候,很不幸的,乾隆又被太后拿出来黑了一遍。幸好乾隆不在场,否则,他只怕要因为这些话而无地自容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后还特地冲着自己身边儿一个小太监瞅了一眼:“哀家所说的这些话,你尽可以告诉皇帝,不需要隐瞒什么。”想了想,太后又道:“对了,到时候皇帝是什么反应,你可得好生给哀家记住了,回来详细地告诉哀家。”
这可是她的快乐源泉!
小太监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些话,太后敢说,他是真的不敢转述给乾隆啊。太后作为乾隆的额娘,想说什么自然都可以,可他不过是太后与乾隆之间的一个小小的传声筒,若是他知道得太多,会不会很快就被灭口啊?
原来,这小太监是乾隆特意派到太后身边儿伺候的。乾隆往自家额娘身边儿放人,倒不是出于什么监视的目的,而是为了在自家额娘身边儿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对于乾隆的“一番孝心”,太后自然接受了,这个小太监也算是在她的跟前估计了明路。
只是吧,这小太监发现,自己自从被调到太后身边儿之后,正事儿没有干几件,却总是被太后派去做一些让人为难的事儿。比如说这次,太后当着皇后、五公主还有他这个小小的奴才的面,说皇上小时候的黑历史,还暗示他努力记住,详细的复述给乾隆听,并观察乾隆的反应回来告知太后……
这对于太后而言,兴许只是一件看戏的小事儿,可对于他而言,却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小太监真的很怀疑乾隆哪一天会受不了刺-激,把自己给宰了……
小太监的悲伤,太后感觉不到,皇后和芃芃也同样感觉不到。只是想一想乾隆听到这些话时,那羞愤而又无奈的表情,皇后和芃芃就被自己的脑部给乐到了。
为了给自己争取些福利,芃芃抓着太后的袖子“玛~么~”然后又扯了扯自己的小耳朵。
明明她只喊了太后一声,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太后却神奇地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奇地道:“哟,咱们芃芃也想知道你汗阿玛的反应啊?好啊,哀家要听你再唤哀家一声‘玛嬷’,且亲一亲哀家。”
芃芃闻言,立马用软糯的小奶音又唤了太后一声,只是,在完成太后给她下达的第二个指令时,她却犯了难——如今她被太后抱在怀中,太后自己坐在椅子上,除非太后亲自低头,否则,她想要亲到太后,实在是太不容易啦!
芃芃伸长脖子试了几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那撅起的小嘴,那可爱的小模样,都让太后忍俊不禁:“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了。”
说着,太后底下了头,主动把自己的脸送到了芃芃的嘴边。只见芃芃抬起小脑袋,一口亲在了太后的脸上,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随着她的笑声,太后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至少,因为宴会上三福晋与四福晋的不当表现带来的不快,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太后发现,在这宫里头,唯有与她孙女相处的时间,最为轻松,也最为舒心,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傻乐就是了。
这时候,方才睡了一觉的小十二在皇后怀中像个蚕宝宝似的动了几下,而后幽幽转醒。
一觉醒来,发现妹妹不在眼前的小十二瘪了瘪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皇后对此早有准备,一面捂住小十二的嘴,阻止他即将口头而出的鬼哭狼嚎,一面把他递到芃芃跟前。看到芃芃的小十二终于收起了那张泪包脸,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妹妹!”
芃芃看着自家兄长睡得脸上印了个红印子,小嘴边有可疑的晶莹,顿时有点儿嫌弃地别过了脑袋,朝着皇后伸出小手。
太后奇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芃芃是在问臣妾要帕子,想给小十二擦嘴呢。”皇后解释道:“芃芃的模仿能力极强,有一回,臣妾给小十二擦完嘴被她看到了,她就学会了这个动作。连给小十二擦嘴需要帕子都记住了。”
太后一脸惊喜地道:“这可真是了不得!”说着,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芃芃,想要亲眼看看芃芃是怎么给小十二擦嘴的。为了方便芃芃的动作,太后还刻意让皇后把小十二抱得更近了一些。
只见芃芃从太后的手中取过帕子,轻轻给小十二擦拭着嘴角。
明明她自个儿都这么小小只的,比小十二小了足足一圈,却已经会照顾自己的兄长了,这让太后看得啧啧称奇,太后对皇后道:“芃芃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就知道照顾小十二了,日后,芃芃定然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小十二似乎听到有人再提他,一脸懵懂地看了过来,呆愣愣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芃芃见状,趁着这个机会在他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他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家妹妹的举动。
皇后虎着脸对太后道:“您看看这孩子,真真是不经夸,才刚夸过她呢,她就开始淘气起来了。”
这话太后这个对芃芃滤镜无限厚的人可不爱听:“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芃芃只不过是在跟小十二交流感情罢了,你看,小十二不也没有生气吗?”
非但不生气,小十二还以为芃芃这是在跟自己玩呢,主动把小脑袋探了过去,方便芃芃对其上下其手。
看着这样纯真可爱的小十二,芃芃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嗯,有一点点痛。
如今,小十二也是颇受太后喜爱的孩子,仅次于芃芃。
太后乐呵呵地看着小十二与芃芃这对兄妹有爱的互动,屏退了身边儿的人,对皇后道:“今日,小十二这孩子也在诸位大臣面前露过面了,日后,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必会有所不同。皇后平日里要多花些心思在小十二的身上,毕竟,小十二是你和芃芃日后的依靠。”
“哀家听和敬说,皇帝已经亲口许诺要为小十二和小鄂勒启蒙,这很好。十根手指头都有长短之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总归比一个月也见不了皇帝几次的孩子,与皇帝关系更亲密些。”
“哀家瞅着,小十二这孩子倒也不是不乖,可他只是在芃芃跟前格外乖巧,一旦离了芃芃,他调皮的秉性便又露了出来。皇帝他素日里政务繁忙,没有太多心思放在教孩子上,所以,他格外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皇后,接下来一阵子,你也要想法子引导一下小十二……”
“日后,若有什么好机会,你也要及时为小十二争取。哀家知道,你这人,有时候争强好胜要面子,放不下身段去与妃嫔们争宠,也做不出让自家儿女争宠之事。你呀,就是端庄太过了,便总容易在这方面吃亏。”
“媳妇明白。”皇后知道太后这一番话,句句都是在为她考虑,自然心存感激。太后正是因为喜欢皇后,才会与皇后说这些话,若是换做太后不喜欢的人,太后连说都懒得说。
当太后与皇后的谈话进入尾声之时,张嬷嬷也恰好带着辅食赶到了。
太后亲自拿着那些吃食给芃芃喂了,看着她两颊微微鼓起,像只进食的小松鼠一般的模样,唇边不由又漾起了笑容。
小十二见妹妹吃得正欢,忍不住伸出小手手扯一扯自家额娘的衣袖,颇为委屈地看着自家额娘,暗示自家额娘不能厚此薄彼。
因为方才张嬷嬷去拿辅食时,小十二还睡着,所以这些辅食,实际上都是给芃芃拿的,本是没有小十二的份的。不过,为了防止小主子不够吃,张嬷嬷特意多拿了一些,芃芃与小十二食量又不大,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皇后被自家儿子磨得没法,只得开口向太后讨食。当皇后向太后询问,她能不能把这些吃食分一些给儿子的时候,太后眼珠子一转,道:“这得问问咱们芃芃乐不乐意了。毕竟,这些吃食是为芃芃拿的。”
太后放下碗,把芃芃放到几样还没动过的吃食跟前,想要看看芃芃的反应。
只见芃芃看了看自家眼前熬的软烂的南瓜米羹、蛋黄泥和肉沫泥,又看了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十二,很是大方地将装着那几样食物的碗往小十二跟前推了推。
小十二顿时喜笑颜开,扯他额娘的袖子扯得更起劲儿了,示意他额娘赶紧给他好吃的。
太后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皇后则是没好气地捏了捏他脸上的肉肉:“知道了知道了,少不了你那口吃的!”
……
在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后,第二日,皇后便去了舒妃处。
她是所有阿哥、格格们的嫡母,昨儿个出了十阿哥落水险些溺亡的消息,她于情于,都要去关心一下情况。更何况,舒妃近日时常带着十阿哥到翊坤宫来与芃芃和小十二玩耍,对于这个孩子,皇后也生出了几分喜爱之心,自然不希望十阿哥出事。
此次去舒妃处,有几个问题需要弄明白。
十阿哥一个小孩子,是怎么甩开周围人,独自一个儿跑到水边的,又是怎么掉下去的?换句话说,这件事,究竟是个意外,还是有人在暗中谋害十阿哥。鉴于十阿哥溺水一事恰好发生在昨日芃芃的周岁宴上,皇后很难不去怀疑这是有人暗中谋划的。
考虑到昨日,舒妃一早便离了自己的宫殿,到太和宫中给皇后帮忙打下手,有心人若是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对十阿哥下手,难度自然也会降低很多。
若是这次的事儿是意外,那么负责伺候十阿哥的人,该撤职的要撤职,该敲打的得敲打,涉及到阿哥、格格们安危之事,都不是小事。若是这次的事儿不是意外,那么幕后之人,就是冲着十阿哥和芃芃来的,皇后和舒妃,自然不能轻饶了那人!
谁知,皇后才刚进入舒妃的宫殿,就见舒妃脸色苍白,往日娟秀而温婉的面容上,有着可怖的狰狞之色。宫中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显然都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行事十分小心谨慎,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皇后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了一声:“小十的状况现下如何了?”
皇后怀疑,是十阿哥状态不好,才致使舒妃这般暴怒。十阿哥这孩子,她也是有几分喜欢的。若是他当真境况不好,皇后心中也不会好受。
舒妃对上皇后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眼神稍稍暖了些:“小十无事,幸而昨日五公主及时带着人赶到了,又有五公主身边儿的宫女对小十施救,小十并无性命之危。说来,臣妾应该好生感谢皇后娘娘和五公主。五公主当真是福星,这才能庇佑小十逢凶化吉,臣妾真是感激不尽。”
感激之语,昨日舒妃就当着芃芃和她身边儿心腹的面说过,这些话显然不光是对芃芃说的,也是对芃芃身后的皇后说的,芃芃身边儿的人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皇后,因此,皇后对于这些也是十分清楚的。
虽说十阿哥落水本不是一件好事,但皇后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原本舒妃虽因着自身的利益而选择向皇后效忠,但有几分真心几分虚与委蛇还不好说,经了这件事,舒妃对皇后与芃芃心中充满了感激,自然是对皇后彻底归心了。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舒妃对宫中的掌事姑姑与掌事太监使了个眼神,这些人便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皇后盯着那些人瞅了一眼,忽而蹙眉道:“你宫中的掌事太监换了?”
“换了,昨儿个,就是小伍子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哄得小十想要溜出去玩儿。臣妾为着小十的安全,素来是严令禁止小十独自一个往外跑的,可谁知,昨儿个臣妾去给娘娘帮忙之时,小伍子竟假借本宫之命,调开了宫中的人手,让小十溜了出去,因他是宫中的掌事太监,其余人对他的话竟没有丝毫的怀疑……”
说到这儿,舒妃便是一阵咬牙切齿,自己看走了眼,错把豺狼当成心腹,导致唯一的亲子身陷险境,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至于小十偷跑出去之后的事儿,那小伍子也不甚清楚,想来,外头还有人与小伍子里应外合!定是有人买通了小伍子,蓄意要谋害小十!”舒妃眼中充血,字字泣血道:“小十他昨日虽被救了上来,但如今状况并不好。他落水后受了凉,又因受了惊吓,回来之后发了一场高烧,幸而有娘娘派来的太医在,及时为小十施救,小十的高烧已转为了低烧,只是还没有好透……”
说着,舒妃的语音又低落下来:“娘娘不知道,臣妾看着他小小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止不住地打哆嗦,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之时,臣妾这心里头,就跟有把钝刀子在割似的……娘娘,臣妾实在是难受啊!”
这些话,舒妃当着下人们的面没法说,也只有在同为额娘的皇后跟前,可以诉说一二。
皇后对于舒妃的痛苦,当然能感同身受,若换做是皇后,儿女遭了这样大的罪,她定也会恨不得以身相代,并将那幕后黑手千刀万剐。这种时候,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因此,皇后只拍了拍舒妃的肩膀,静静地听着她倾诉,她知道,舒妃是一个极为性的人,在宣泄完了这些无处宣泄的感情之后,她自会恢复智。因为,她知道,若是连她也崩溃了,便没有人能够保护她稚嫩的幼子,并为其讨回公道了。
过了好一阵之后,舒妃擦干眼泪道:“让娘娘见笑了。”
“你与本宫之间,何必如此生分?你的心情,本宫十分解。若是需要用到什么药材,你只管派人来翊坤宫跟本宫说。这些日子,宫务之事,就不需你操心了,你只管好生照顾小十,顺带着将宫中清查一遍,以免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舒妃感激道:“多谢娘娘。”
皇后又问:“可查出来是谁收买了小伍子不成?”
舒妃摇摇头:“小伍子嘴硬的很,臣妾虽对他用了刑,也没能完全撬开他的嘴来。他在臣妾入宫后,是第一批被分到臣妾身边儿伺候的人,那时候臣妾还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身上又无圣宠,臣妾自以为那时候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来算计臣妾,是以臣妾对那时候的老人一直委以重用……臣妾自认待小伍子不薄,除了臣妾的咸福宫,有哪宫能够给他掌事太监之职?又谁能够收买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选择背叛臣妾,恐怕,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人!”
“即便臣妾想要撬开小伍子的嘴,让他交代清楚究竟是谁要暗害臣妾的小十,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都做不到。”说到这儿,舒妃满嘴苦涩:“臣妾身为额娘,竟不能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臣妾真是枉为人-母!”
皇后拍了拍舒妃的手,以示安抚:“往好处想,这回,你也算是拔除了一个隐患了。那人留着小伍子这枚钉子,本是准备做大用的,这回却是功败垂成,想来那人应该也是懊恼得不轻。”
舒妃听着这话,心里头总算是好受了些,她压低声音道:“娘娘觉得,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嘉贵妃,还是纯妃?亦或是令妃?”
舒妃昨日虽忙着照顾小十,但对于宫宴上发生之事,也并不是毫无耳闻的。四福晋穷追猛打的反应,实在是由不得人不起疑。
“如若幕后之人,真是打从一开始就把小伍子安插在臣妾身边儿的人,那么那人便不大可能是令妃,那时候,令妃虽被孝贤皇后举荐给了皇上,但并不如何得皇上看重,自然也没有那个能耐往臣妾身边塞人。令妃真正得宠得势,是在孝贤皇后仙逝之后。”
“兴许是嘉贵妃,兴许是纯妃,也兴许两人都有份儿。三福晋是受害者,按来说,此事是嘉贵妃所为的可能性,比纯妃更大。不过,若纯妃是主谋,那么她利用儿媳,摆脱自身的嫌疑,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谁都会觉得,纯妃哪怕要陷害你和本宫,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儿媳。”
“可宫中人尽皆知,自打三阿哥失了势,纯妃便对三阿哥不闻不问,对三福晋这个媳妇,也是只有用得上的时候,才会热络几分。在臣妾看来,纯妃是主谋的可能性,倒比嘉贵妃要高上那么几分。”舒妃冷哼一声:“不管是谁动的手,本宫都绝不会放过她!”
若是能不清究竟是谁所为,就两个一块儿报复!
舒妃当然知道,十阿哥会遇到这样的事儿,与她本人投靠皇后、夺得协六宫之权脱不开干系,她夺了嘉贵妃与纯妃的利益,此二妃要报复她,也在情之中。但舒妃并不后悔,倘若无权无势,在有人要算计、利用她与她儿子时,她又该拿什么来保护她的儿子呢?难不成,她还能把自己和儿子的安危,寄托在嘉贵妃与纯妃的良心上?
就如同这次,即便舒妃没有挡了嘉贵妃与纯妃的路,只要能够打击皇后和芃芃,舒妃相信,嘉贵妃和纯妃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样做。舒妃投靠皇后一事,只是让她们多了一个算计舒妃和十阿哥的由。
而舒妃呢,若是她没有投靠皇后,没有实权,那么,她即便是被人算计了,恐怕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但有了实权,有了与她利益一致的皇后,里头的可操作空间就大多了。
纵使不能立马为她的儿子讨回公道,她也能够对嘉贵妃与纯妃稍稍还以颜色,比如说,让三福晋和四福晋与她们的婆婆离心。
可别小看了三福晋与四福晋的能量,这两位,一位是和硕淑慎公主之女,一位是和硕格格之女,她们二人出自世家大族不说,各自的额娘在宗室之中也颇有分量。倘若三福晋与四福晋真跟纯妃与嘉贵妃闹翻了,相信两位好婆婆得头疼好一阵了。
更何况,五公主的周岁宴上,险些闹出事端来,乾隆对于嘉贵妃与四福晋这对婆媳,心中只怕也是有所怀疑的。若是能够加深这种怀疑,只怕嘉贵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要不得安宁了。
……
深夜,四阿哥府
刚刚跟四阿哥吵了一架的四福晋满腹委屈:“他只会指责我,说是因为我在太和殿的那番话,害得他被汗阿玛责骂了,可他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他的好额娘嘱咐我给五公主找不痛快,我好端端的,又怎么会与五公主过不去?我与皇后和五公主又没有什么仇怨!”
一旁名唤纤云的心腹丫鬟帮四福晋捶着肩,名唤巧云的替她抄着书。
帮她捶肩的纤云是个急性子的,听了自家主子的抱怨,立马与自家主子同敌仇恺:“主子说的是,分明是贵妃娘娘吩咐您的,到头来,却都成了您的不是。太后和皇上责怪您不说,贵妃娘娘和咱们四爷也不记您的好,您这又是何苦来哉?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贵妃娘娘这分明是在把您当**使!”
这话才刚出口,就得了巧云的一阵瞪视:“你也少说两句话,主子眼下心里头正不痛快着呢,你又何苦给主子火上浇油?主子若是与贵妃娘娘闹了不痛快,到时间还不是让外人得了意!”
“让纤云说!为何不让她说,我倒是觉得,纤云说得没错!”四福晋冷笑一声:“我这好额娘,用得着我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能对我说出口,一旦用不着我了,为了明哲保身,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日后,我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再不能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四福晋只要一想起太后在数落她的时候,嘉贵妃站在一旁闷不啃声,完事儿之后还装出一副贤惠婆婆的模样,把罪过都推到她的头上,她就满心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