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作为乾隆身边儿第一得意人,自然看出乾隆自打回宫之后,性质就不大高,想来是与五公主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事儿。
后来,在取来一本有别于其他奏折的折子时,又面露迟疑之色,迟迟不肯下笔。
作为下人,对于乾隆如何处理前朝之事,吴书来自然没有置喙的余地,可作为乾隆身边儿第一心腹,自家主子既然心情不快,那么,吴书来自然要想法子提高自己主子的兴致。这样一来,作为乾隆身边儿的人,他的日子也能够好过一些,不必时刻悬着一颗心。
将灯火即将燃尽之时,吴书来重新添了些灯油,趁着靠近乾隆的机会,对乾隆道:“皇上,方才奴才亲往翊坤宫,给皇后娘娘和五公主送东西时,五公主还惦记着您呢,公主得知您晚膳没用多少,颇为着急,还特特让奴才回来叮嘱您,纵使朝中之事再怎么繁忙,您也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乾隆闻言,放下了手中从大洋彼端传来的书信,对着吴书来就是一顿骂:“朕今日不过是食欲不振,原也没什么大碍,你这老货,何必特意说给芃芃听,反倒累得芃芃担心朕?”
吴书来闻言,心知以芃芃为话头引走乾隆注意力这步棋,他心中松了口气,面儿却忙着与乾隆诉委屈:“奴才冤枉啊,公主关心皇上,见了奴才,自是要向奴才询问皇上的饮食起居情况的,奴才总不能瞒着公主吧?”
“芃芃的确是个好孩子。若是朕其他的孩子都如芃芃一般乖巧贴心,朕哪里会有这许多烦恼!”乾隆感叹道。
这话若是让宫中其他阿哥、哥哥的额娘听见了,少不得又要堵心一回。对于乾隆这捧芃芃的同时还要踩别人一番的做法,吴书来早就习惯了。
吴书来不知道,乾隆在说着这样一番话的时候,究竟是想起了谁,是那仍然寄养于太后宫中的七格格,是宫外正在准备大婚的六阿哥,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总之,今日既然乾隆本就兴许不佳,吴书来自然不希望他把注意力放在令他感到不痛快的人身上,便竭力要把乾隆的注意力往芃芃身上引。
“正是因皇上如此厚爱公主,公主才会这般关心皇上。今日皇上坐在奏折之前,已有好一阵儿了,皇上精力怕是也有些不济了,不妨小憩片刻,将五公主接了来,与五公主说会子话,顺道用些点心,皇上觉得如何?”
吴书来这话,倒是暗合了乾隆的心思,自芃芃向乾隆、向满朝文武证实了她身上的特异之处时,有遇到犹疑不决之事,乾隆便想听听芃芃的想法,看看上苍还有没有再给芃芃一些指示。若是有,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没有,能够与芃芃说会子话,放松放松心神,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朕身边儿伺候的人这么多,也唯有你知朕的心意。”乾隆对吴书来嘉许道:“既是你提出了这建议,便由你着手去做,你去命小厨房备上芃芃爱吃的糕点,再亲自去一趟翊坤宫,将芃芃接过来。这件差事,你若是做得好了,朕大大有赏。”
吴书来闻言,面儿上已是笑开了花:“奴才提前谢过皇上赏赐。”
芃芃来过养心殿数次,吴书来对她的口味早就了若指掌,小厨房那儿吩咐一声也就是了,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至于往翊坤宫走一趟,将芃芃给接过来,又有什么难的呢?乾隆这是有意要好生赏他一赏呢,他自然高兴。
乾隆却见不得吴书来得意,故意虎着脸道:“你先别忙着谢朕——这事儿你若是做好了,才能得赏赐,做的不好,可就没了。”
看似简单的事,评判标准却完全掌握在乾隆的手里,也就是说,吴书来最终能不能获得厚赏,还得看乾隆的心情。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话,恐怕就要小心翼翼地奉承着乾隆,唯恐乾隆哪里不高兴了,吴书来却看出,乾隆现在心情还不错,便壮着胆子跟乾隆说玩笑话:“奴才伺候皇上和公主多年,别的本事不敢说,可将皇上和公主伺候好,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皇上不特意戏弄奴才,克扣奴才的奖赏,皇上的赏赐,奴才要定了。”说着,吴书来又故作可怜地看着乾隆:“皇上总不至于故意克扣奴才的赏赐吧?”
乾隆闻言,哈哈大笑的同时,对着吴书来轻踹了一脚:“你这老货,只管好生去办朕交代给你的差事就是,哪来那么多话?朕既说了要赏你,就少不了你那份!”
吴书来闻言,大为振奋,一边儿说着“奴才谢过皇上”,一边儿就顺着乾隆这一踹朝着门口快走而去,这模样,看得乾隆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用过晚膳的芃芃,也开始通过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将有用的信息整理出来。
首先,八旗军的变革势在必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支军队在芃芃的眼中,就是大清的缩影。大清强悍时,八旗军也勇猛,而当大清在繁华盛世的美梦中渐渐走向衰落时,八旗军也开始变得糜烂……
绿营军尚且要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在战场上不断的拼搏,而八旗军却可以凭着自己先天的优势,坐享其成,这种风气,不可助长,否则早晚有一日,国家要被这些蛀虫给蛀空。
其次,关于兵器改良之事。芃芃不好明着跟乾隆说,大清在火器方面的研究已渐渐落后于其他国家,便假借神仙托梦的由头,与乾隆打了一个赌,让乾隆派人去俄国为她寻俄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所用的兵器来,若是可以,最好再让他的探子向他禀报一下俄国近些年来的发展,以及在海上争霸的过程中得到的好处。若是见了这些好处,兴许就能够让乾隆改变心意。
只是,乾隆的人入俄已将近一年了,也不知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向乾隆传回消息来。若是等不来这些人的消息,芃芃接下来的计划也不好实施。
芃芃咬着笔看着这第二条,只得暂且先将这一条放在一边,又开始写下第三条她认为有用的信息。
通商,必须得尽快与其他国家建立起商务上的往来。这不仅仅是为了通过海上贸易获取财富,更是为了敦促朝廷大力发展海军,同时,也可以从别国购买一些先进的农业用具,并从别国引进一些高产的作物。
这个时期,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刚刚开始,而在工业革命之前,英国就已经完成了一次农业方面的改革。虽说大清与英国的状况不大一样,对方有些有用的经验,还是能够借鉴一下的。
眼下大清重农抑商,采用的是小农经济模式。然而小农经济终究脆弱,若是老天爷赏饭吃还好,一旦遇上个什么□□,导致土地欠收,百姓吃不上饭,就极易引起民变。纵观历史,底层农民揭竿而起,反叛朝廷,多是因为吃不上饭引起的。面对这样的农民起义,一味镇压是没有用的,唯有让底层的百姓能够吃饱饭,他们才不会铤而走险。
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看起来很是美好,但太过脆弱,如若可以,芃芃也想对这种经济模式加以影响,促使其成为更复杂、更多元化的经济模式,如此一来,抗风险能力自然会大大增加。
当然啦,若是大清能够在英国刚刚步入工业革命的时候积极偷师跟进,在这一块儿上也赶上来,就更好了。
芃芃毕竟不是什么政治家,在大清,前朝之事按理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利用自己对乾隆的影响力,通过改变乾隆的一些想法,来达到改变国家大方向的目的。
如果让芃芃自己选,她甚至不想被动地等着英王发来通商请求,而是希望乾隆能够主动地去与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当代海上强国建立贸易往来,毕竟主动出击便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权,眼下英、法、西等国为了争夺海上霸权,正处于“七年战争”之中,与此同时,正在崛起中的普鲁士(德意志北部)、奥地利也在与神圣罗马帝国争夺权柄1,大清完全可以作壁上观,浑水摸鱼,攫取更多的好处。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没有尝到足够的甜头,别说让乾隆主动出击了,哪怕是劝他被动接受,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
罢了,看来还是只有等英王主动向大清发来通商请求,芃芃才能够有所行动。
有一点让人觉得颇为奇怪,为什么“历史”中是英王而不是别的国家向大清几次三番发来通商请求。要知道,在康熙时期,康熙皇帝在欧洲诸国之中,与法王路易十四互通有无最多,乾隆受其祖父影响,也把法国置于欧洲其他国家之上2。
芃芃私心里揣测,多半是因为乾隆年间,对应的恰好是英国高速发展的时期,英国的崛起标志着老牌霸主西班牙等过的衰落,在自顾尚且不暇的情况下,西班牙等国哪怕看出了来自东方的神秘帝国有着巨大而富有潜力的市场,只怕也暂时顾不上这头了。
至于在欧洲诸多国家之中相对来说最受看重的法国……近些年在与英国的战争之中,应该处于不利的地位。如果芃芃没有记错,如今在位的法王是路易十五,他的继承人路易十六,在乾隆晚年之时,会因为一场大-革-命而被送上断头台,波旁王朝自此覆灭……
换言之,再过些年,法国怕是也要不太平且自顾不暇了。
“历史”上,乾隆对于法国王朝被人推翻这事儿,以“造反”来形容,足见其深恶痛绝。与此同时,他也深以为戒,对国内的反-动-势-力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打压。
芃芃的思绪在远洋彼岸神游了一圈之后,终是又回到了这座紫禁城中。
不管有用没用,她都将自己想到的这些信息通通记录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她只是暂时想到了这些事,但具体要怎么利用这些已知信息,还要好生考量一下。
总之,通商和引进外来作物这一点,是必须要去做的,芃芃决定,这些天她要紧跟乾隆的步伐,时不时就去乾隆身边儿溜达一圈,以免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至于这第四条……
“公主,公主!”
等到芃芃回过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吴书来那张欲哭无泪的大脸。
芃芃茫然地冲着吴书来眨巴了几下眼睛,而后回过神来,声音欢快地道:“是吴公公呀!吴公公方才不是才来过翊坤宫么,怎么眼下又来了?可是汗阿玛有什么事要你来告诉我?”
吴书来苦着一张脸道:“皇上在忙完今日的政务之后对公主甚是想念,命奴才将公主接去养心殿。”
“汗阿玛让你来的?稍等,本宫整理一下仪容,这就随你去。”说着,芃芃放下了笔,略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些东西,她什么时候去思考都可以,与乾隆的相处时间却是有限的,自然要先紧着乾隆那头来。再说了,她才刚下定决心,这些日子要紧跟乾隆的步伐,既是乾隆命人来召她,她总不好让乾隆久等:“对了,你到了多久了?”
“回公主话,奴才到了半个时辰了。”
一说到此处,吴书来就满心满眼儿都是苦涩,本以为接五公主去养心殿是个极为轻省的活计——在此之前,他已经做过无数回了——他甚至在来翊坤宫之前,就已经跟乾隆打了包票,定会好好完成这项任务。
可谁能料到,五公主在想事情的时候,居然会这般出神呢?
吴书来连着轻唤了五公主好几声,五公主都没有响应,吴书来怕耽搁了五公主的要事,引得五公主发怒,也只好干巴巴地等在一旁,跟个小可怜似的。
好不容易芃芃从思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回应了吴书来的“呼唤”,吴书来险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谁能料到呢,越是简单的任务,便越容易出现岔子。
吴书来在翊坤宫等了半个时辰,倒是不妨事儿,就怕乾隆在养心殿等着等着,那心情又开始不美妙起来……眼下,吴书来都已经不奢求乾隆能够赏赐他了,只要别赏他板子,就已经不错了!
“什么,都半个时辰了?”芃芃发出了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她身边儿伺候她梳妆打扮的红杏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几乎三两下就将芃芃的头发给梳好了,幸而芃芃这身衣裳也还算是能够出去见人,否则,若是再等她换完衣裳出来,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芃芃将她写下来的墨迹未干的那些纸张交给了一旁的红菱:“替本宫好生收着,日后本宫有大用的,不许旁人偷看。”
此时,芃芃这小大人一般交代红菱的模样,让红菱觉得有些想笑。
不过,她回想起自家公主方才那认真地坐在桌案前低头写写画画的模样,终是没有笑出来。兴许,五公主并不是在胡乱涂涂写写,而是又得了上苍给的什么指示吧?
自打芃芃得上苍托梦,先是“预言”准噶尔亲王的反叛,而后又得仙人赐下灵药、治好准噶尔的瘟疫、令准噶尔人彻底归心之后,芃芃在底下人的心中,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时候,红杏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芃芃本人,而是某位暂借芃芃身躯在人间行走的仙人。
无论如何,既然主子吩咐了,红菱就要好生遵循自家主子的吩咐去做。
红菱与红杏早已确信,当初她们自请调来芃芃身边儿,是她们所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如今,芃芃身上有“得天眷顾”这层光环在,她们伺候芃芃自然只会越发尽心,不会因为芃芃年幼而忤逆芃芃的意思,同样也不会因为芃芃偶尔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神色就生疑。
这也是芃芃要率先给自己套上“祥瑞”之名的原因。有了玄学的光环在,当她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时,不必她亲自解释,她身边儿的人自己就会通过脑补来为她找到理由。
……
当吴书来带着芃芃抵达养心殿的时候,久等芃芃不至的乾隆果然发了好一顿火。
当然,乾隆这通火自然不是冲着芃芃去的,在他心中,自家女儿千好万好,是肯定不会有错的,如果有错,那么错的一定是别人,绝对是吴书来自个儿在路上耽搁了,或者是没有将乾隆的意思传达到位。
因此,芃芃与吴书来到了之后,乾隆连问都不问,火气直冲着吴书来去:“朕让你去将公主接来,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啊?亏你在离开之前还拍着胸脯跟朕保证,说这样简单的活计,你一定能够很快办妥。朕真是不该信了你的胡言乱语!”
寻常人干等了一个多小时,都会一肚子火气呢,更别说日理万机、时间金贵无比的乾隆了。
此时的乾隆,直接化身暴龙,对着吴书来就是一顿猛烈抨击。吴书来自知理亏,面对盛怒中的乾隆,也只得小心地赔不是,并希望乾隆能够尽快地把心中的这些火气给发完。
吴书来能忍,芃芃却是不能任由乾隆的“暴龙”状态这么持续下去,毕竟这次,她来晚了,其实并不能说是吴书来失职。
于是芃芃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坐在乾隆的膝头冲他撒娇:“汗阿玛不要生气了,女儿才来,您就发了一顿邪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对女儿不满呢!”
乾隆见了爱女,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即便是胸腹内尚有火气没有发完,也舍不得对着爱女说重话,便摸了摸她的头道:“汗阿玛知道咱们芃芃是好孩子,自然不会冲着咱们芃芃发火。”顿了顿,他又阴阳怪气地道:“只是有些下人实在是不中用,当主子的若是对底下的人一味和善了,底下的人就不把主子的话当一回事,面对这样的人,自然要好生教训一番。”
“汗阿玛说得对,不过,在女儿看来,下人失职,汗阿玛只管罚他们就是了,可千万别为了他们气着自个儿,生气伤身,划不来的。”芃芃说着,扫了乾隆身边儿战战兢兢的吴书来一眼:“吴公公,还不快去为汗阿玛沏一杯降火的茶来,也好去一去汗阿玛的火气?”
吴书来知道,芃芃明面儿上是顺着乾隆的话,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解围,不由感激地看了芃芃一眼,而后又拿眼睛去瞅乾隆,想看看乾隆的意思——虽说都知道乾隆对五公主十分宠爱,几乎从来没有当面儿驳斥过五公主说的话,但吴书来到底还是乾隆身边儿的人,需得以乾隆的命令为准。
乾隆见吴书来偷偷地以眼神请示他,不由冷哼了一声:“五公主既然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任务了,还不快去?难不成,还要朕亲自来请你吗?”
吴书来如蒙大赦,赶忙下去沏茶。虽说眼下乾隆余怒未消,但依照五公主的受宠程度,只要乾隆与五公主说会子话,想必等他呈上茶水的时候,乾隆的气也就消了吧。
眼见着吴书来落荒而逃的样子,芃芃伏在乾隆的肩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乾隆方才对着吴书来吼了几句,心中的火气已是消去了不少,眼下他见自家小闺女笑得如此开心,心中剩下的那点子怒火便也所剩无几了。
对于乾隆来说,芃芃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只要芃芃在乾隆跟前笑一笑,哪怕乾隆有十分的火气,也会立时变得只剩下五六分,若是她再与乾隆说几句逗趣的话儿,便连那五六分火气,也都尽数消弭了。
无怪乎养心殿的人都视芃芃为乾隆的“灭火器”,只要乾隆心情一有个不好的征兆,他们就想着去翊坤宫“搬救兵”。
“能讨你欢心一笑,这老货终归也算是有点儿用处了。”乾隆道。
芃芃心知,乾隆虽然眼下言语中对吴书来极为不客气,但他与吴书来到底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旁人比不了的。况且,此番芃芃与吴书来晚到,还真怪不得吴书来,因而,芃芃开口为吴书来说话道:“今日汗阿玛派人来传唤女儿,女儿会晚到,原是因为女儿得了上苍指引,告知了女儿一些事情,女儿一时琢磨不透,便将那些事情给一一记录了下来,只待日后再慢慢留意这其中的信息。吴公公不敢打断女儿,便只有在一旁干等着,直到女儿完成那些事情的记录……汗阿玛应该不会责怪女儿吧?”
乾隆闻言,自然不会责怪芃芃,恰恰相反,他对芃芃口中的“上苍指引”很是在意,毕竟,芃芃得到的指引,已经让乾隆尝过两次甜头了,乾隆对此事,自然会越发看重。
“汗阿玛不怪你,幸而那吴书来还算乖觉,没有擅自打断你的记录,否则,若是因为他之故,导致朕没有接收到上苍想要传递给朕的信息,看朕怎么收拾他。”
刚刚捧着茶杯走到门口的吴书来:奴才好惨啊,怎么着都要挨骂。哎,罢了罢了,幸而有五公主在。且五公主对奴才印象向来不错,有五公主帮忙说话,料想奴才也不会吃什么亏。
顶着乾隆的“言语威胁”,吴书来面不改色地将凉茶奉予了乾隆,这正是芃芃所要求的让乾隆清热降火的茶。
“汗阿玛,茶水来了,您先喝上一口,平复一下心情,咱们再接着说。”芃芃看了侍立在一旁,努力缩减着自身存在感的吴书来,劝乾隆道:“总之,此事真的不怪吴公公,您就不要再生气了,也不要再责怪吴公公了。”
挨了这么久骂,好不容易听到芃芃为自己说了几句公道话,吴书来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哼,朕知道了,朕不会再责怪他。”
芃芃捻着桌上提早备好的桂花糕,吃了一小块,只觉得甜而不腻,香糯可口,便开心地拍着手道:“只是不责怪,还不够呢。女儿听说,您交代吴公公做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去迎接女儿,若是做好了,便会给他奖赏,是也不是?”芃芃笑吟吟道:“既然汗阿玛不生气了,这奖赏也是不能少的。”
乾隆闻言,有些怪不高兴的,他斜了一旁的吴书来一眼:“你倒是好命,有朕的五公主亲自为你求情。罢了,既然芃芃都为你开口了,朕自然不好不给芃芃面子,你这就下去领赏吧。”
“多谢皇上,多谢公主。”
按照吴书来所想,这次他惹得乾隆动了怒,不被乾隆责怪,便已是万幸了,哪里还能指望乾隆的赏赐呢?好在芃芃小小年纪便十分聪颖,且又懂得体恤他们这些下人不易,主动在乾隆跟前为吴书来说好话,吴书来这才能够得到这些好处。
吴书来对芃芃印象向来不错,经了今日之事,对她的好感度更是达到了顶峰。
在吴书来退下之后,方才当着他的面不好开口的一些话,总算也可以说出来了。
“芃芃,你告诉汗阿玛,‘上苍给你的启示’,究竟是什么启示?”
芃芃心道,果然,乾隆最在乎的还是这个,自从给自己套上个神棍的光环之后,她似乎就在神棍这条路子上越走越远了呢。
不过,关于欧洲列国的发展,终究不像先前那两次一样,这不是一件具体的事,而是一种状态,芃芃没法直截了当地告知乾隆。因此,在经过了一番思考之后,她对乾隆道:“不知是不是神仙灌输给我的念头,总之,我方才坐在桌前时,似乎自然而然就‘看’到了,大洋彼岸,有个叫做英吉利的国家,耕种了一些作物,并发明了一些农具,在使用了那些农具之后,田中的产量似乎有了较大的提升……如果可以的话,汗阿玛一定要把他们的农具以及作物种子弄到手,指不定会对提高咱们大清的作物产量也有一些帮助呢!”
芃芃兴致勃勃地拉着乾隆的手说道。
乾隆“唔”了一声,对于芃芃的这些话是来自仙人的教诲一事倒是毫不怀疑,毕竟他本人对于欧洲那些事儿不怎么感冒,压根儿就没有告诉过芃芃世界上还有英吉利这么个国家,芃芃虽说平时也能接触到一些传教士,但这些传教士中以法国人为多,既然如此,芃芃能够清楚地得知英吉利的事,自然就只有可能是仙人告诉她的了。
想到此处,乾隆不由看向了桌案上那封被他放在一边的书信,那是来自英吉利的通商请求书信。就在方才,他刚准备拒绝这在他看来对大清而言毫无益处的请求,不过在这档口上,仙人却忽然告知了芃芃关于英吉利之事……
看样子,这通商请求,还得再斟酌一番呢。
若是果真要与英吉利通商,他们是不是能够把英吉利的农具以及种子给弄过来?英吉利还有什么东西,是大清恰好需要的吗?与英吉利通商,要采取什么样的模式比较好呢?
不知不觉间,乾隆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如何与英吉利通商”上,这时候,他早已不记得方才自己在骤然收到这份通商书信的时候,心中是何等抵触了。
芃芃眼尖地看到了乾隆桌案上摆着的一封具有异域风情的书信,不由有些了然。看样子,她这回也算是歪打正着,恰好赶上了英国那边儿给乾隆传递书信,意图与大清通商。既然如此,这个机会可得好好把握住。
眼下英国还没有成为后世那个日不落帝国,且又身陷欧洲霸权争夺战中,大清若是在此时与英国建交,双方还能够平等往来,大清在进口一些有用的器物之时,还能够顺带着偷师几手。
“汗阿玛,您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芃芃轻轻推了推乾隆的手臂。
乾隆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看向自家小闺女天真无邪的面容,他轻声道:“芃芃,英吉利求朕与其进行通商往来,你觉得,朕要不要答应呢?”
芃芃心中一喜,心道,来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们既然向我们提出通商请求,自然是看中了我们的东西,刚好,我们也看中了他们的农具和种子,双方进行交换,岂不是正好吗?”芃芃深深地看着乾隆:“汗阿玛,八旗军困居一隅,最终由老虎沦为家猫,我大清固然强大,可若是不与其他国家往来,最终,又焉知不会步了八旗军的后尘?”
“我听说,老祖宗康熙爷曾十分推崇法兰西,当时的法王路易十四几乎称霸了整个欧洲,但汗阿玛可知,现在的法兰西已被英吉利迎头赶上?英吉利是法兰西的临邦,常与法兰西发生冲突,虽说不能每战必胜,但这些交锋,终是促使着英吉利不断高速地发展着。这世间兴许会有一时的霸主,但没有谁能够一直称霸。唯有一直保持着高速发展,才能够不被他人赶超。一旦自以为没有了天敌,便会从内部开始瓦解……我认为,英吉利与法兰西等国之间的关系,也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启发……”
在说完这么一番长长的话语之后,面对渐渐露出震惊表情的乾隆,芃芃的神色忽然转为迷茫之态:“哎?女儿方才是不是对汗阿玛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说着,芃芃有些苦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道:“不知怎么的,今天女儿头脑中,忽然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女儿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呢。总之,汗阿玛要是觉得女儿说的话很奇怪、很不能够理解的话,就忽视这些话吧。我会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乾隆见状,越发笃定,芃芃方才的那些话,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上苍借她之口告知自己的。
他原以为,自己文治武功,指谁打谁,连难缠的俄国也对他服了软,想来离万国来朝之景也不远了。可没想到,在这档口上,上苍却当头给了乾隆一棒,告诉他,别自作多情了,着眼看世界才是紧要事,他不免有些郁郁。
倘若说这话的是乾隆手底下的普通臣子,只怕乾隆会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并狠狠地惩罚那个胆敢唱衰大清之人。但说这番话的是芃芃,且乾隆已经认定了芃芃说这话是上天在背后示意……
总之,眼下,他的心情很不妙。
乾隆觉得,哪怕是面对女儿可爱的笑脸,他一时之间都不能很快地平复心情了。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而弄乱了乾隆一颗心的芃芃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在这方面,她只负责敲闷棍,平复心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乾隆自己来吧,毕竟,她可是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呢,又怎么能安慰到乾隆呢?
后来,芃芃听说,乾隆去了嘉贵妃的宫中,指望解语花能够劝慰他几句,缓解一下他的郁闷之情。可惜,嘉贵妃对乾隆因何而郁闷,也是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乾隆在心情变差之前曾与芃芃说了好一阵儿话,以为是芃芃惹得乾隆不高兴了,还想趁机给芃芃上个眼药呢,结果被乾隆逮着狠狠骂了一顿,拂袖而去。
……
也不知乾隆是怎么与前朝那些大臣们商议的,在经过几日的争吵与商讨之后,乾隆终是答应了英人的赴浙贸易请求,与此同时,他还有意派遣使者,去英吉利考察一番,看看英吉利究竟是否与仙人说得一样,超越了法兰西。
与此同时,乾隆心中还有些隐隐的不服气:仙人对他的统治这般不看好,反倒一味推崇那英吉利,他倒要看看,英吉利究竟有多好,又有什么值得大清学习的。
不过,这出使他国之事,非同小可,更何况还是出使遥远的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单只是坐船,就得几个月才能抵达英吉利,是以,即便真是确定了要走这一趟,也得提前先花个几年的时间做准备。更何况,乾隆只是生出了这个想法,还没有正式与英吉利建交,并向英吉利递交国书呢。眼下,还是先把两国的生意做起来了再说。
乾隆有意促成两国贸易往来,有大臣赞成,便有大臣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蛮人教化未开、大清不该自降身价与其平等建交啦,什么海上贸易会导致大清百姓外流、滞留在他国不肯归来啦,甚至还有人把矛头指向了芃芃,道芃芃是假借仙人之名,行装神弄鬼之事,那人引经据典,言之凿凿,搬出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指责乾隆不该以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作为行事的准则和依据……
最后这人当然是被乾隆给好生收拾了一顿。
底下有些人既没有出言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乾隆知道,他们的想法,未必与方才的那二愣子不同。只是他们不想轻易触了乾隆的霉头,才不愿意在此刻跟乾隆对着干罢了。
也唯有乾隆和芃芃用事实证明了,与英人进行海上贸易的确能够给大清带来很大的利益,且这利益能够抵消掉开海禁带来的那些不利影响,到了那时,这些臣子们才会真正相信芃芃的“铁口神算”,在此之前,所有的压力,只怕都要落在乾隆与芃芃的身上。
好在,乾隆也是个喜欢乾纲独断的帝王。一旦他决定去做某件事,就没几个人能够让他改变主意。
大清终是同意了与英人在浙江一带进行贸易。至于未来能不能扩大合作规模,还得看双方合作的成果如何。
而在这时,远在莫斯科的俄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将逃到俄国的阿睦尔撒以及达瓦齐汗旧部的尸体交还给了大清,以此来表达俄国对大清的友善之情。
大清官员见状,纷纷道俄皇这是怕了大清。
也唯有收到俄国国内消息的乾隆,面上流露出凝重之色来。
作者有话要说:1百度资料
2《对于法国大革命这场惊天巨变,乾隆朝廷是什么态度》中提及:
供职宫廷的法国传教士钱德明说:“乾隆皇帝重视法国、并将法国远远置于其他欧洲国家之上”,“用来装饰皇帝房间的机器、工具、珠宝或其他珍贵的东西,要么是法国的军械,要么是出自某些法国工匠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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