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十五年六月初一日,凌晨下了一场小雨,旭日东升,万里无云。
“呜!呜!呜……”浑厚的牛角号声从九胡人的营地响起。
辰时,九胡人在营地与左武关之间的空地上用方木搭建起九层高台,阿拉格巴日骑着白马自营地辕门而出。
后面是衣着华丽的九名各部落贵女,再往后是自大乾掠夺而来的九十九个衣不遮体的大乾边民。
带着木制面具的萨满一边跳着跳着怪异的舞蹈,一边将手中陶罐中的火油浇在木台上,阿拉格巴日和其他八位部落首领一挥手,上千名亲卫将金光闪闪的金器丢到木台的空隙间。
九名贵女皆是部落首领的血亲,领头的是阿拉格巴日的妹妹,九人昨夜就喝了萨满熬制的升天汤,眼神混浊犹如提线木偶般被引到木台上。
“祭!”
跪在木台周围的大乾边哭喊着要逃走,只是身上的绳索让他们迈不开步子,嘴里塞的牧草团让他们喊不出声音。
一柄柄弯刀自刀鞘拔出。
“枭!”
弯刀划过,呜咽声随着一个个头颅掉落停止。
“吾格儿!吾格儿!吾格儿!
用这些贡品熏香
敬苍天!
敬天地神灵七十五座大威德!
敬九曜的上天!
敬世主天地和我们的天马!
祥和的神力、各路神灵们请恩赐我们九胡武士的力量。
用您的威力压倒一切黑暗邪灵!
在光明的方向开创理想的事业!
在宇宙大地竖起胜利的旗幡!
吾格儿!吾格儿!吾格儿!
把叛逆的部落彻底摧毁!
满足我们吉祥的愿望!
赐福我们神奇的本领!
让我们的弯刀更加锋利!
让我的弓箭更加迅捷!
让我们的敌人胆怯!
让我们回到我们丰美的草场!
吾!格!儿!”
阿拉格巴日仰天大唱祭歌,萨满手中的摇鼓越发癫狂的摇晃。
歌声停,众人齐声呼喝“吾格儿!”
萨满点燃浇淋火油的木台,火势随着木台燃烧,一个头发花白的萨满大喊一声:“吾格儿!”一步步迈上木台,希望和九个贵女一起侍奉苍天。
此时,“咚!咚!咚!”左武关的战鼓响彻谷中。
前哨校尉谢开峥看到远处的火光还有隐约听到的“吾格儿!”哪能不知道这些九胡人在搞什么把戏。命令前哨敲响战鼓。
鼓声自前哨敲响,很快便蔓延至整个左武关,箭楼中的鼓手们手持鼓槌,侧耳倾听,举着手中鼓槌骤然落下。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齐鸣,边军血液已被点燃,跟随着鼓声间隙大喊着:“坤!坤!”
此时不管是在做什么的边军都在呼喊着。
战争在这一刻开始了。
九胡大祭结束,室韦人出动一万人,自大营辕门走出,
室韦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战阵要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模仿之前安东都护府攻击他们的阵型。
百人为方阵,列成十列,每列十阵,虽然并不如大乾军队刀锋切割一样的齐整,但是远远望去,还是挺唬人的。
“斯喏!”
“斯喏!”
“斯喏!”
……
随着室韦人的齐喊,方阵一点点的像着左武关前进。
“哔!哔哔,哔哔哔……”尖锐的哨声从哨兵校的嘴中发出,这是防御的信号,前哨校尉谢开峥听到铜哨声,回头看了一眼南方,大喊了一声:“鸣战鼓,御!”。
紧接着又喊到:“取战粮,百息!”
前哨主箭楼的鼓手敲响主鼓旁的战鼓,鼓声开始清脆的响起,不同于之前有沉闷的大鼓,鼓声是一短两长的脆响。
前哨鼓声刚一响,左右塞的战鼓声也随之响起。
室韦人在往左武关靠近,而左右塞和前哨的边军们此时都在不约而同的把腰上的布袋解开,取出里面的一两腌肉片,一小布袋一斤重的炒粟米。
障刀切饼,把腌肉片塞到嘴里,拿起小布袋往嘴里倒着炒熟的粟米,囫囵咽下,打开腰间的水袋借着水袋中的温水吞服。
苏策此时正在吃东西,贪嘴的苏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不过早食也只是两块圆饼,一小碗肉酱。
关上的鼓声和众军的呼喊,刚才苏策也听到了,苏策却吃的不紧不慢,准备了这么久,此时着急算怎么回事。
不急不慢的吃完早食,用手帕擦好嘴,苏策起身饶过餐桌,站在屋中,伸直胳膊,闭上眼睛,奠定他军主之位的战争开始了!
四名亲卫手中捧着甲胄武器,李怀民将护颈、护肩、明光甲、束甲绊、护腹甲、代扣皮带、护臂、缺胯袍、大口裤、胫甲等等甲胄部件给苏策穿上,各部件上的束绳,李怀民很用心的绑好,在苏策一声声紧了松了的声音下,把整套甲胄调整的刚刚好。
“少军主!”苏策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再无丝毫感情,苏策拿起李怀民手捧的兜鏊戴在头上,调整好位置,李怀民连忙上前给苏策绑好下巴上的束绳。
此时两名亲卫上前在苏策腰间挂上武器。
一柄障刀,一柄横刀,一壶红羽箭,一个弓囊,里面装着苏策三石硬弓,接过一杆铁杆长枪,苏策的迈步而出。
门外,五十亲卫身着步军札甲,武备齐全。
苏策沉默着走出后院,五十亲卫跟随在后,苏策去了前院,前院三厅中人员有条不紊的传递着文书。
苏策走进兵戈厅,五十亲卫守着兵戈厅外,剩下的五十亲卫则各司其职。
此时关内的鼓声一变,苏策知道这是接敌了。
前哨!
谢开峥看着一里外的室韦军阵,没有动用射程五百步的床弩去攻击,虽然室韦人已经走进了床弩的攻击范围,但是此时并不是攻击最佳时机。
床弩的作用在于攻击敌军器械,重要将领,打乱敌军阵型,现在室韦人只是列阵,因而还不是床弩发威的时候。
室韦人虽然是罗斯人抓来的奴隶,但是九胡人还是给予了他们一定的武装,皮甲,九胡人是不缺的,只是铁甲九胡人自己用还不够呢,虽说不是没有铁甲,但是对于常年只有皮衣和木甲的室韦人来说,九胡人很厚道,是的,厚道!
室韦人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六成的皮甲,加上室韦人自制的四成木甲,还有罗斯人“支持”的圆盾,短剑,室韦人自己的角弓长箭,头领骆丹现在恨不得回到东边去找安东都护府的麻烦。
“乌罗护,只要拿下那座城池,赏你美酒百斤,女人十个!”骆丹穿着一身九胡人的镶铁皮甲,给手下四个万户之一的乌罗护许诺。
乌罗护咧开嘴一笑:“加五十斤酒!”
“只要你能拿下城池,你说多少酒就多少酒!”骆丹是室韦人中少有的不喝酒的人,对于这些好酒的部下,他知道用什么掌控。
“斯喏!”
乌罗护挥舞着手中的短剑,罗斯人的短剑很坚韧锋利,他之前的铁刀与之毫无可比之处。
乌罗护嗜酒,却不是傻子,手底下的一万室韦人,是他美酒的来源,他可舍不得死伤太多。
因而第一批进攻的室韦人只有两千人,左右塞高耸,一看就知道不好攻击,与之相比,坐落在土坡上的前哨就成了乌罗护最好的攻击目标。
只见两千室韦人扛着九胡人制作的攻城梯,往左武关攻来。
谢开峥看着室韦人没有什么攻城器械,松了一口气,五十架攻城梯看着唬人,其实就是送到嘴边的肉。
“床弩不攻!”谢开峥下了一道军令后,稳坐主箭楼,防守作战自有旅帅队正指挥,这不用他操心劳神,硬仗还在后面呢。
前哨五百边军,此时都没有露面,一个个的都藏身在箭楼木廊中,只有射孔中那一枚枚闪着寒光的弩箭,隐约间可以从外面瞥到。
“三百步!弩手准备!”
“二百五十步!射!”
“二百步!弓手准备!”
“一百五十步!射!”
“一百步!二团上木廊!”
……
比起刚开始还有阵型,后面就成一窝蜂的室韦人,前哨的边军就打的一板一眼了。
弩手远射,弓手近前攒射,借着高度的优势,弓弩发挥出来的杀伤力,在室韦迫近前哨的时候,骤然落下。
还没等室韦人摸到前哨北几十米的护城河,前哨边军的弩手就射了三轮弩箭,弓手箭矢射了五轮,一百名弩手,二百名弓手,一千三百支箭矢,看似不多,但是三百支弩箭至少杀伤了室韦二百人以上,之后的红羽箭造成的杀伤也在三百左右。
等到第二团的人登上木廊,疾射的白羽箭又兜头射下,断断十几息,整个前哨护城河北岸便血流成河。
虽然迫近百步时,室韦人开始向着前哨城墙木廊上的边军还击,但是角弓射程一百五十步,仰射长箭的力道衰减,加上木廊上的边军都是闪身射击,并未取得太大战果。
当百息过后,室韦人在护城河上用攻城梯搭好了过河的梯桥,两千人只剩下六百余人。
这六百余人此时一时间进退两难,进,估计摸不到城墙就被箭矢射杀一空,退,被臂章弩点杀。
室韦人只能拉着同伴的尸体往回跑。前哨的弩手点杀了一阵,等到室韦人跑到二百五十步时就不在射击了。
等到不足五百人的室韦人退去,前哨的护城河北岸哀嚎一片,那是还没有死透的室韦人发出哀嚎,前哨边军没有射杀这些受伤的室韦人。
伤兵最拖战力,这些室韦伤兵人还是留给敌头疼吧。
受伤的室韦人看到城墙上不再射出箭雨,壮着胆子相互搀扶着往北走,在看到城墙上的前哨真的不攻击时,随着叽里咕噜的室韦话响起,从尸体堆里面冒出了很多脑袋。
好嘛,还有装死的!
整整两千室韦人除了不足五百健全的,陆陆续续跑回去的还有六百多伤兵。
而大乾只有十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胸口,札甲保护下,胸口被箭尖划伤,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被辅兵们拉到了关北医治。前哨战位空缺,自有翁城中的边军补充上去。
现在谢开峥手中有一千五百人可用,除了本部五百,还有伺候床弩的二百五十人。翁城中的联排矮房中还有七百五十人。
按照现在的战损,谢开峥感觉自己这一千五百人起码能耗到年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