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将士点头,用很轻微的声音对众人道:“她们在夸张卢国绣娘的手艺,一个说要在圣典上穿,说圣典上会把卢国的皇帝绞死。”
“什么?”星澜心跳一阵加速,又是欣慰萧景言活着,又是害怕他随时会被绞死。
“后来另一个又说卢国皇帝也不一定会被绞死,他会迎战什么……特伦最强的战士,如果能够击败战士,他就不用死。她们不希望卢国皇帝死,说他生的俊俏,眼睛很美,我们这里的人都没他那样的眼睛,希望他能在牢里多活几天。”卢国将士小声道,“……末将就听到这么多。”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特伦人就是肤色较深,体格庞大的那类人,他们的凶悍星澜等人早已了解。
四个强健的赵国将士都不一定能击败一个特伦战士。
如今萧景言要独自迎战特伦最强的战士,他怎么可能取胜,只有被人生生打死的份!
星澜没有再多犹豫,对其他人做口型:我去牢里救人。
华将军无声的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只能做口型道:千万不要勉强,不能救就回来。
星澜点头以示明白,她承认她是个冲动的人,但她不会做无畏的牺牲,白白去送死。
华将军安排了一个暗卫跟着星澜,然后带着另外两人往军营深处走,两人约定在城外汇合。
星澜于是按照脑子里的记忆往卢国牢房的方向去,之前她来的时候,萧景言有带她四处参观过。
虽然现在看来外邦人和华夏人很多习惯都不一样,但应该不至于去大费周章的重新建一个牢房,而不用卢国现成的。
卢国的牢房和梁国地牢不一样,是依山而建,建在高处。
牢房背靠悬崖,但每间牢房的后上方都有一张铁栏天窗,用来通风。
星澜于是将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交给那名暗卫,然后借助悬崖的凹凸不平缓缓下滑,半悬空在山腰上,一间一间朝天窗里面望,看哪一间里关的是萧景言。
脚下就是悬崖,她不能多耽误,万一绳索断了,或者上面的暗卫支撑不住,等待她的就是粉身碎骨。
然而看了两间牢房,她差点当场气哭。
太黑了,里边太黑了。她怎么用力的去看,连里边有没有人都看不清。
这样叫她怎么找?喊他的名字吗?不可以啊。
还是从正门走,杀光守卫去救他吗?也不可行啊。
她快要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没有听到什么圣典、绞刑、决斗那些话,她还不会这么急,现在知道了,反而更加担心援救不及时。
万一圣典就在明天呢?
她又踏出两步,发现以前的这间牢房里点了盏暗沉沉的灯。
光亮下,萧景言坐在角落里,闭目休息。
半张脸在光下,半张脸在阴影中。
明明白白的萧景言。
……太突然了。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大悲之后涌来大喜,星澜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突然了,就这样找到他了。
这就像是冥冥中的注定,他永远会为她留一盏联系两人纽带的灯。
“萧景言——萧景言——”
她哑着声音喊了两声,接着感觉上边绳索一紧,连忙攀住天窗上的铁栏杆,减少上面暗卫的压力。
稳住身形后,她又往里看去,就发现萧景言已经睁开眼,正缓缓四处张望。
“萧景言。”她又轻轻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这一次,萧景言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方向,他抬起头,透过天窗的铁栏杆,看到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的画面。
“……你!”他一瘸一拐的疾步走到天窗边,仰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他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里是敌军的阵营!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而且外面是悬崖,是深渊!
她怎么来了!她是怎么挂在外边的!
只一眼,萧景言的心底就泛起火热的温暖,一下子驱散了他这些天所有的伤痛、饥饿、疲惫。
还有对卢国覆灭的绝望。
他甚至怀疑这是他死前的幻觉。
但她……星澜真的真真切切在那里,趴在天窗上看他。
“我来救你了,萧景言。”星澜抹掉眼泪,“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没有,我很好。”萧景言立刻否认。
但是谎言是单薄的。
借着稀薄的灯光,星澜还是看到了他凌乱的头发,满是血污的衣衫,站不直的腿,和额头上鸡蛋大小的伤疤。
这还仅仅是她看到的。
“你又骗我,又骗我,你个大骗子……”星澜咬牙,从怀里掏出匕首,“你等着,我把天窗撬开,救你出来。”
萧景言像是着魔一般,痴痴的看着她的动作。
匕首划在生锈的铁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等等!”萧景言被这声音惊醒,“你现在不能救我出去!我问你,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别屁话,出来再说。”星澜不理他。
“你听我的。”萧景言急道,“这里的守卫每半个时辰都会巡查一次,一旦发现我不见了,我们逃不掉的!”
“逃不逃得掉我说的算!”星澜手上不停,继续撬动栏杆。
“听我的——”萧景言哑着声音,几乎是在恳求她。
星澜终于停下来,看着牢房里他澈亮的墨绿色眼睛。
“好吧。”她服软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是……我带了十二万大军来,攻下了文阳和武阳两郡。”
她简单的把外边的形势讲给萧景言听。
“很好,很好。”萧景言眼里泛起喜色,“你听我说,现在有个机会……我,你带了大军来,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变了调,然后内容竟也开始有些不着边际,你你我我的接不上句。
像是被什么情感堵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真的……”他闭上眼。
星澜温柔又难过的看着他,没有催促,只无声的等待着。
她能理解萧景言的感觉。
一个君王,在失去国家,沦为阶下囚,万念俱灰时,又生希望的感觉。
这是一种完全无法控制的斑驳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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