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钧把下巴埋进膝盖,吼完这句,眼睛红了。
罗强沉默了,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
那夜,俩人在火堆旁抱着,一起睡过去。
从水里逃生,当真是筋疲力尽,人困马乏,又有伤,啥都干不动了,就静静地抱着,抚慰着,暖和着。
罗强心里或许是对邵小三儿有愧疚,心软,一只大手把人搂过来,揉了揉头发。
这一揉,揉出一手土渣子,他于是把邵钧的脑袋掰过来,慢条斯理儿地择烂草叶,用袖口把邵钧的脸和脖子蹭干净。
邵钧脸上,就连那两扇漂亮卷曲的睫毛都糊了泥巴。
罗强伸出手指,想替这人抹干净眼睫毛,却又发现自己的手比对方的脸更脏……
邵钧不说话,额头抵蹭着罗强的耳侧、粗糙的下巴。
罗强把脸深深埋进邵钧的颈窝,鼻尖在后脖子上轻轻蹭着,用力地吸食彼此的味道,用气味充饥,在鼻翼间留下一串烧烫的痕迹……
想要抱着睡一晚,也是奢望。
睡这么一晚,简直是拿半条命换来的。
山中荧荧一点红星,偷换片刻温存,夜凉人静,眷暖心怀。
第二天天亮之后,俩人经过一宿养精蓄锐,开始琢磨怎么回去。
站在高处往下一望,满目疮痍。原来昨夜俩人被洪水逼得,一路踉跄往高处逃命,逃了相当远一段距离。如今水逐渐退去,山谷里留下大片大片的沼泽泥泞,被水冲垮的树木横尸遍野。
勉强支撑着走了一段路,邵钧开始尝试背着罗强走。
罗强分量可真不轻,一上身,邵钧自个儿都听得出噗哧一声,两只脚直接就往泥里陷进去,人瞬间矮了一大截,快给压趴下了……
邵钧:“以后能不能给我少吃点儿?”
罗强两手垂在邵钧胸前,晃荡着,嘿嘿乐了几声。
邵钧:“真肥,要压死我啊?”
罗强就穿个小裤头,两条大腿跨在邵钧后腰上,也不吭声,故意在邵钧后屁股用力蹭了两下。
“操……你大爷……”
邵钧让这人蹭得,心痒手也痒的,手掌一翻,在罗强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哎呦——”
罗强声音懒懒的,喉音低哑,在邵钧耳后喘着浓重的热气……
罗强抱着这人的脖子,一手揽在胸前,摸到胸骨,蹦跳的心脏。
邵钧屁股被蹭,越憋火那触感愈发尖锐强烈,甚至都能感觉得到,罗强紧贴他的部位,逐渐坚硬,火热,简直像一把镐,杵在他臀上。
那把热腾腾的镐极不害臊,就在他屁股缝刨来刨去!
邵钧忍不了了,低吼:“你他妈能不能顾忌个时间场合?别闹了!”
背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竟然哼哼着说:“这回不是故意的……”
邵钧:“……”
过了一会儿,邵钧压低声音说:“我也硬了,咋办?”
邵钧累得呼哧带喘,一屁股坐地上,腰都快压塌了,走了很久才走出一里地。
罗强的腿化脓了,这么耽误下去不是个事儿。
罗强靠在大石头上,手指一挥:“你自个儿回去。”
邵钧瞪眼:“那我能把你撇下不管啊?”
罗强说:“谁说让你撇下我?你还真想自己背一路?你麻利儿赶回去,叫几个人来抬着老子!”
邵钧:“……那,你一人儿能成吗?”
罗强烦得一挥手:“你先说你一人儿能成不?知道怎么走吗?走路拿根粗树枝探着,踩实了再走,遇上水赶快往高处跑,别瞎跑再掉沟里陷到沼泽地里,别让老子操心你!”
“那你原地等我,千万别动地方,不然我回来找不着你。”
邵钧扯了扯制服上衣,习惯性地抓裤腰,把又肥又大的囚服裤子提了提,系好靴子鞋带。
他跑出去一段距离,突然停住,回头看。
罗强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小子快去快回赶紧的,老子还饿着肚子没吃饭呢!
邵钧闷着头又跑回来,一把拽住罗强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嗳,我可违反纪律了,我不应该让你一人留下的。”
罗强无语,翻了个白眼:“操,你看老子这样儿,我还能跑路了啊?”
就为你老子也不会跑啊,这傻馒头……
邵钧嘿嘿笑了两声,痛快地露出白净的牙。
那时候特想抱着人啃两口,喜欢,想亲,可是又觉着头一回,有点儿害臊,兴奋过度,对着这么一个公夜叉,都不知道怎么下嘴,这人硌牙不?
他趁罗强不备,突然伸出手指,在敞腿而坐的某人胯下傲然坚挺的那个部位,重重捏了一把!
“你大爷!……”
罗强应声就要反击,一把没搂着人,邵钧像一只兔子敏捷地蹦走,逃出罗强双臂的控制范围。
这一下结结实实捏在大鸟上,腾一下火烧似的硬了,直挺挺翘着指向天空。
罗强腰瘫着,动不了,眯起眼咬牙切齿指着人大骂:“小崽子找操呢你!你给我等着的,你等着老子活过来了再收拾你!!!”
邵钧得意洋洋地大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扭着蛮腰,一溜烟跑走了……
那一张英俊的笑脸笼罩在晨曦中,熠熠发光,在罗强瞳膜上留下一幅极致美好的映像,久久都没消褪。
他盯着邵钧跑走的背影,盯了很久,直到人完全消失在一片浓绿色的模糊背景中。
邵钧一个人走就轻松了许多,拄着树枝子一路小跑,跑过农场大牌搂,遥遥地望见监狱高墙。
还没跑到大铁门,迎面开出一辆监区的吉普,在泥泞中涉水而来,里边儿人探出头来惊叫:“哎呦我说少爷,您咋在这儿啊?!”
“你昨晚跑哪去啦,我们满世界地找你!真忒么急死人!”
邵三爷在山洪暴发的雨夜失踪,找不见人,监区里头头脑脑可不是急坏了,今天要是再找不见人,就要报警了,到时候得惊动多少公安?
邵钧警帽丢了,制服上糊一层泥巴已经瞧不出本色,下身穿着囚服。
邵钧急忙说:“还有一个人在山上,受伤了,你们快找人上去抬!”
几个同事问,你昨晚怎么回事儿,咋穿成这鬼样子?
邵钧张嘴,也就是瞬间脑子一动,说:“我半道遇上山洪,陷在水里跑不出来,幸亏有个犯人拉我一把,把我救了。”
他其实没来得及跟罗强统一口供,回去以后应该怎么像领导汇报。
可是他觉着这样说最好,对罗强最有利,没准儿能“帮”到罗强。
正准备从医院叫急救车抬担架,这伙人又接到电话。
“你说啥?半山上发现失踪逃跑的犯人?”
“谁,是哪个?”
“是三监区的罗强?罗强企图越狱逃跑抓住了?!”
邵钧听见同事讲电话,连忙说:“罗强没越狱,他不会逃跑。”
同事皱眉道:“他们武警的小班长说的,搜山时候发现的,抓住了,就是昨晚从医院逃跑的罗强。”
40、第四十章猫探老鼠
一听说罗强让武警逮了,邵钧当时就急了,就想原路返回去堵那一队武警。
同事好说歹说才给拦下来:“少爷您这怎么了?急赤白脸干啥啊?”
“那犯人要是没越狱,冤枉的,回来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邵钧穿成那样子,本来就特显眼,招人说闲话。他压了压冲动的脾气,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澡都来不及洗,把脸和头发匆匆忙忙弄干净到能凑合见人的程度,又跑出来。
他其实是担心罗强那人,一贯暴躁刚烈的性子,言语一两句不合,试图反抗,再跟武警打起来。武警手里有枪,抓捕逃犯走火伤人甚至当场击毙这类事件,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这事儿动静搞得不小,监区长和指导员把邵三爷单独留在办公室里,亲自调查问话。
邵钧只是懊恼昨夜忘了跟罗强串供,这会儿来不及对词,还不知道那混球在领导跟前怎么说。
邵钧一口咬定,昨天是听说采石场炸死了人,临时出警去处置现场状况,然后又去医院探望赖红兵和罗强两名伤员,结果陷进山洪的包围圈,车子抛锚了。
监区长从鼻子里哼着怒气:“哼,车子咱们人已经找着了,彻底报废了,车窗还让你给砸了!”
邵钧坐在监区长对面,埋头捋他那一脑袋乱糟糟的发帘,哼道:“我没办法啊我为了逃生么,我不砸车窗就让水憋死在里边儿了,幸亏我当时砸得特别坚决!”
“是,你砸玻璃倒是手真快!……”监区长怒道,“可是你就不能不出门吗?昨天你是应该在队里值班是吧?邵同志,您跟我请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