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感觉到自己脖子的手越收越紧,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虞亦青,看到对方眼里的一抹血色。最后还是虞亦青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手,他的手给对方的脖子留下了指印,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依旧很明显。同僚被放开,第一时间就弯下腰猛地咳嗽,他喉咙太痛了,恐怕近几日都无法正常说话。
他咳嗽的时候看到虞亦青的靴子从他旁边过去,他抬起眼怨恨地看着虞亦青,却没想到虞亦青突然回了头。脸上的怨恨没那么快收起来,所以被虞亦青看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立刻的,同僚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虞亦青,哪知道虞亦青只是轻飘飘地一笑便走了。
虞亦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第一件事是沐浴,他让仆人准备冷水。仆人惊了一下,但还是去准备了。虞亦青把自己染上的衣服给脱了,就泡进了冷水里,体内的寒与冷水一交汇,虞亦青唇色发白,牙关微颤,他却固执将自己继续泡在水里,长发散开,面容在冰冷的水面下显得冷漠,但眼底里却暗藏着疯狂,就像是冰山下海水里的暗涌,即使里面波涛汹涌,也是外人所不知的。
一双白皙的手突然抓住浴桶的两边,头从水里抬起了,虞亦青伸舌舔了下唇边的水珠,起身飞出了浴桶外,手一抬,屏风上的衣服就到了他手中。他将衣服披在身上,拿起件狐裘就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公子,夜深了。”几位仆人跪在了虞亦青的面前。
“我只是去找义父,你们何必紧张?”虞亦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抬腿就往前走。房宾白看到虞亦青重新回来,眼里闪过惊讶,他把床上刚断气的少年丢到了地上,“怎么又来了?”他唇色嫣红,面色俊美之下又带着几分诡异,甚至可以用鬼气来形容。在烛火下,面容更加显得恐怖,甚至虞亦青觉得自己看到了那皮囊下的狰狞。
虞亦青站在几步外,他脚下就是那个少年的尸体。
“义父,我想继续调查断头案。”
房宾白轻轻一笑,“为什么突然想调查那个案子?”
“我觉得我已经查出一些眉头。”
房宾白对虞亦青招了下手,虞亦青走了过去,就被房宾白拉低了身体。房宾白的眼睛很黑,甚至透着一点蓝,“跟义父说实话,你最近怎么了?”
虞亦青看着房宾白的眼睛,沉默了下才说:“义父你还记得林陵吗?”
房宾白表情不变,“那是谁?”
虞亦青眼神那瞬间闪过了失落,被房宾白捕捉到了,他摸了摸虞亦青冰冷的脸颊,温声道:“你的朋友?还是义父以前的手下?”
虞亦青摇摇头,轻轻垂下眼,“都不是,那个人……不重要。”
只是告诉他,人要为自尊活着。
只是他杀的上上任锦衣卫林丰成的亲弟弟。
“既然不重要,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房宾白像是洞悉了虞亦青心底的情绪,“一不开心就泡冷水澡,去见了瑞王还不开心?”
虞亦青连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义父真聪明,永远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是义父聪明,而是小虞姬你太笨,你喜欢什么东西,总是装作不在意,但是忍不住去看,就像是你十五岁的时候遇到那个小女孩。”房宾白失笑,“可是那个小女孩好像很讨厌你。”
不是讨厌,应该深入骨髓的恨。
因为他杀了小女孩的全家,连她的那一刀都是自己砍的。
那个女孩子其实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她身上总是有着桂花香味,她坐在秋千上看书的样子很好看,虞亦青坐在墙头,觉得阳光真好。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出完任务都会忍不住来看那个女孩子,他觉得不是喜欢,只是觉得这朵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很有趣。
她绣花笨手笨脚,总会扎到手指,扎到手指总是叫得惨兮兮的。虞亦青实在不明白那么小的一个伤口,为什么她看上去好像特别疼?有一次,他偷偷拿了她的针,给自己手指上轻轻扎了一下,明明跟蚊子咬一样。
她功课也不好,总是看闲书,正经女孩子该看的书却不喜欢看,老被女夫子骂。
杀她的那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虞亦青,她边往后边说不要,眼泪流满整张脸。
“没事,很快就结束。”那时候他对她说,“不疼,还没有你扎到手指那么疼。”
“什么小女孩?”虞亦青问。
“忘了?”房宾白放下手,看着虞亦青,“忘了便忘了,也不是重要人物。你要去调查断头案,就去吧,但义父要说一句话,不许随便跟锦衣卫对上,尤其是那个尤亭旭,若是真对上,便就不要留情。”
“是。”
随后房宾白对虞亦青说了今夜的最后一句话,“若是真喜欢他,同他玩一玩也无事,你觉得呢?”
虞亦青冷着脸,“我不喜欢他。”
若是他不了解房宾白,会以为房宾白说的话是真的。
他回府的路上就发现有人跟着他,看来,他在闹市用轻功的事情果然被注意到了,跟着他的人居然还是穆旦。
他在快到督主府的时候停下来了,“跟够了?”
穆旦从黑暗中走出来,“差不多了。”
“为什么要跟着我?”
穆旦很坦然,“督主吩咐的,督主怀疑你有二心。”
虞亦青沉默了一瞬,“谢谢提醒。”
穆旦说,“我会把今夜所见所闻都告诉督主,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对于督主来说,杀一个瞎子王爷并不难。”
“杀了就杀了,与我何干?”虞亦青丢下这句话便抬腿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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