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间,彼伦将盛满鲜红液体的器皿递给了顾纳,道:“顾纳,你替少爷备餐吧。”
“好的。”顾纳接过,“需要注意什么吗?”
“少爷不喜欢鲜血溅出来。”彼伦并不想让他代替自己这项工作,可是少爷的吩咐不能违逆。
顾纳拿着玻璃器皿,弯腰细心询问贝斯尔需要多少。
贝斯尔:“半杯,不要装满。”
“好的。”顾纳往高脚杯中倒液体,他的手很稳,即便鼻间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也不动如山。
贝斯尔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下颚线流畅,骨骼很完美,自信又从容,贝斯尔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充满了野性,而现在有了些改观。
他不仅像野兽那么狂暴,也可以像绅士一样有礼。
人类可真多变,很有意思。
贝斯尔余光瞥见彼伦,他道:“彼伦,你去用餐吧。”
彼伦:“……是。”
顾纳倒了半杯,不偏不倚刚刚好,他将高脚杯推到贝斯尔面前:“艾德里安少爷,请用餐。”
贝斯尔难得吐露出夸奖的话:“你很熟练。”
“是的,我曾经在酒吧当过酒保。”顾纳回答,和贝斯尔的相处很自然,没有旁人的恐惧和敬畏。
“酒保?”贝斯尔有了兴趣,但他面上神色淡淡,并未表现出来,只有尾音稍许上扬了些,露出了像稚童一样的神情。
顾纳察言观色道:“就是酒吧里的调酒师,艾德里安少爷,您去过人类的酒吧吗?”
贝斯尔扯了扯嘴角,不屑道:“那里充满了人类肮脏的气味,我怎么可能会去到那里。”
“那嘈杂的地方的确是配不上您的身份,事实上,在我心里没有地方能够配得上您。”顾纳顺势夸了两句,“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听我说说酒吧里那些有趣的事?”
贝斯尔道:“我允许你说说废话,但如果很无聊,我会割了你的舌头当午餐。”
“艾德里安少爷,生肉并不美味。”他说,“酒吧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在那里看过各色各样的人,艾德里安少爷,你绝对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出轨之后,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的妻子砍断了根。”
这是一个凶残的故事。
贝斯尔的注意力在他的后半句话,之前表现出不感兴趣,这会儿却不自觉的发问:“什么是根?”
血族的伯爵可真是个单纯的家伙,或许他只是不了解人类的语言描述。
毕竟书中有过这么一段——
【艾德里安喜欢美丽少女,更爱摧残她们,如同温水煮青蛙,等水一点点的沸了,少女们就像那只青蛙一样,也快被煮熟了,无法逃脱。
不过艾德里安会让她们在临死前拥有极致的快乐,体会从未有过的人间天堂,不要走得太痛苦,这是他的温柔。】
顾纳并不觉得他温柔。
他很残忍,没有同理心,乐于看猎物受到折磨,更爱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中,仿佛在嘲讽又高高在上的说着,看吧,她虽然死在了我手中,可是最后关头她爱上了我。
顾纳解释了那是什么,贝斯尔皱着眉头喝了口鲜血,问:“后来呢?”
“后来?”顾纳想了想,说,“后来听说那男人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贝斯尔眉头舒展开,冷哧一声:“真是活该。”
顾纳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他以为他会津津有味的说男人的妻子真残忍。
“您说的对。”顾纳退到一边。
贝斯尔半响没有听到他再开口,他瞥了眼顾纳,顾纳这时恰巧在被困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及时注意到。
等他反应过来贝斯尔身上的低气压时,是贝斯尔把就被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脆响,顾纳为他重新倒了一杯鲜红液体,觑了眼他明显不悦的脸色,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不、不,这个形容真是太恐怖了。
他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后,问道:“艾德里安少爷,我可以继续为您讲讲趣事吗?”
贝斯尔面色缓和了些:“当然。”
接下来顾纳挑了几件有趣的事讲了,比如有人和他打赌,让他调出七种颜色的酒,又比如有人穿了条过于宽松的裤子来到酒吧,在舞池中跳舞时裤子掉了下去,还有……
彼伦进食很快,他回来时见器皿中的液体只剩下一点点了,有些惊讶,贝斯尔平时很克制,很少会有这么胃口大开的时候,且他看到贝斯尔的神情,似是用餐非常愉快。
彼伦感到事情往不受掌控的方向去了。
暗黑森林似是永远的阴天,顾纳从没在这里见过太阳,贝斯尔的日常生活很无趣,每天用餐、看玫瑰、进书房看书、休息。
顾纳跟着他三天了,除去那晚,顾纳没有见他离开过这座古堡。
贝斯尔看书时,喜欢独自待在房中,而顾纳只需要待在房外等着用餐时间提醒他出来即可。
他偶尔会破格允许顾纳进入书房,和他说说外面的趣事,顾纳过往的经历很丰富,早年间他几乎什么都做过,所以对于外面的事说起来几乎不带卡顿。
贝斯尔很喜欢听他说话时的声音语调,那会让他感觉到愉悦。
是的,愉悦。
第四天的下午,贝斯尔没有进入书房,而是去了琴房,二楼有一间琴房,里面放着很多乐器,他坐到了钢琴边,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顾纳一直跟着他,他站在钢琴边,看着他修长苍白的手搭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出美妙的乐章。
一曲终了。
顾纳眸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了震惊:“简直太美妙了,艾德里安少爷,您可真是无与伦比的瑰宝,总能一次又一次的让人感到惊讶,虽然您弹的是琴键,我却觉得犹如是在我心尖跳跃着,控制着我心脏为您而跳动,没有比这更能让我幸福的事了。”
顾纳是一个骗子,他总能将话说得很夸张,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他的高明之处。
贝斯尔的琴声的确很能打动人心,他把其中的精髓拎出来里里外外夸了一遍,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虚假,只会让人认知到他赤诚的崇拜与喜爱。
窗外天空阴沉,乌云笼罩,室内光线昏暗,贝斯尔垂眸卷翘的睫毛轻颤,心脏似是感觉到了跳动,他摸向心口的位置,有些茫然。
他的心脏并没有在跳动。
这很奇怪。
“艾德里安少爷,您不舒服吗?”顾纳问道。
贝斯尔:“不要对我用敬语。”
顾纳:“那是对您的不尊重。”
贝斯尔皱眉,说:“我不喜欢。”
他不知道他不喜欢的是什么,可是他觉得他现在很不喜欢顾纳的敬语,那会让他胸口有些闷闷的,他讨厌这种感觉。
“我明白了。”顾纳应下,“请不要厌倦我。”
贝斯尔问:“你会弹钢琴吗?”
顾纳看向墙角的小提琴,说:“我只会它,艾德里安少爷,我没有你这般的才华横溢。”
贝斯尔道:“我命令你现在拉一曲给我听。”
顾纳右手搭在左边肩头,弯腰道:“乐意至极。”
他走过去拿起小提琴,试了试音,花了片刻时间调音,然后站在窗户边,偏头抵着腮托,垂眸敛眼,抬手拉起了小提琴。
忧郁而悲伤的乐声从窗户飘了出去,窗外阴天仿佛成了背景板,此时的顾纳在贝斯尔眼中,像一只小鸟,即将冲破窗户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成为雄鹰。
他暗红的瞳孔看见了一个画面——
深夜的玫瑰花园,天空繁星点点,风吹动树丛,顾纳神情温雅的低下头,执起女人白皙纤细的手,亲吻着她的手背。
那片段一闪而过。
贝斯尔感觉到了那时他在现场,他就在一旁看着,他很生气,甚至想要捏碎了那只美丽的手。
只是一瞬,他回过神,画面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耳边是顾纳拉着小提琴的琴音。
血统高贵的血族从出生起就会拥有超自然能力,这是他们的天赋,贝斯尔知道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不是幻觉,而是未来。
就在不久的未来,顾纳会亲吻一个女人的手背。
耳边的小提琴乐声停下来了,琴音拉出一个结束的尾音,消散在空中,顾纳拿下了小提琴,他颇有些感慨道:“我很久没拉了。”
贝斯尔看着他:“的确很拙劣。”
顾纳耸肩无奈一笑:“很抱歉污染了你的耳朵,其实这首曲子有一个动听的故事,你想听吗?”
贝斯尔道:“你若是那么想说,我勉强可以做你的听众。”
“多谢艾德里安少爷对我的宽容。”顾纳顺口接话道,他讲起了关于这首曲子的故事。
这是一个流浪艺术家和富家少爷恋爱的故事,艺术家流落在外,靠着街头拉小提琴赚取生活费,他走到哪便在那条街的街头拉琴。
某一天,在一个浪漫的城市里,富家少爷听见了艺术家的琴声,他懂得艺术家琴音里所表露的情绪,从此爱上了去街头听乐声。
他每次都会留下小费和一杯咖啡,而艺术家每次都会带回去喝完,然后就能看到纸杯底下的字,那是对他的赞赏和对琴音的共鸣。
渐渐的,他们产生了朋友知己以外感情,可艺术家却染上了重病,他不愿让富家少爷担心,也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心,怕耽误他,但是富家少爷什么都不知道,他迟迟等不到艺术家回应后,开始对他步步紧逼,想要让他承认他是爱他的。
然而艺术家始终没有吐露,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少爷没有再来,艺术家从旁人口中得知,他要订婚了,对方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艺术家想去见他一面,却始终被拦在外面,最终留下了这一首曲子,抵不过不可抗力死去。
他致死都不知道,少爷没有订婚,他为了违抗家里命令,被父亲打成重伤锁在家中,所以才很久没有出去。
等他好了再次出门,街头已经没有了艺术家,而他再得到他的消息,便是他已逝。
而后再过不久,少爷也郁郁而终了。
贝斯尔皱眉沉思,自带一种矜贵的距离感。
顾纳说:“艾德里安少爷,在人们眼中,喜欢男人是一件不齿的事。”
贝斯尔神情一顿,直直看向了顾纳。
“我知道。”他说。
顾纳:“你在生气吗?”
贝斯尔:“没有。”
顾纳:“好吧,少爷,希望我的故事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
贝斯尔盯着他脆弱的脖颈,很想露出尖牙刺破那里的皮肤,从顾纳身上传来的气味诱惑着他,他道:“顾纳,你的话很多。”
顾纳低头行了个礼,放下了小提琴退到了一边。
钢琴声响起,这次的乐曲是一首高昂而快节奏的音乐,贝斯尔的十指在琴键上飞快的舞动着。
又两天过去了,贝斯尔没有去任何地方,顾纳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即便在夜里,也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可根本找不到他的破绽。
这天下午,顾纳本在书房外待着,书房突然开了,贝斯尔站在门后。
顾纳:“艾德里安少爷,你不看了吗?”
贝斯尔脸色不算好看,他像是忍无可忍的说:“顾纳,你的心跳声很吵。”
顾纳茫然的捂住心口,道:“少爷,是你的耳朵太灵了。”
贝斯尔像是被迷雾困住了,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困惑。
他之前也能听到顾纳的心跳声,可是他并不觉得吵,要说是从哪天开始这么觉得的……是前两天的琴房之后。
“少爷。”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管家彼伦西装革履的站在楼道口,他说,“塔丽安小姐来访。”
塔丽安也是纯血贵族,顾纳在书上见过这个名字,他心脏跳动节奏错乱一拍,使得贝斯尔朝他看了眼。
楼下大厅,十七八岁模样的可爱漂亮姑娘坐在沙发上,她穿着金贵华丽的裙子,她的皮肤苍白,眼睛大大的,嘴唇很小巧,如同樱桃般艳红。
塔丽安端着杯子优雅的喝了口杯中的咖啡,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
三道身影从楼上下来,塔丽安的目光和彼伦对上,很快又错开,“艾德里安,好久不见。”
“塔丽安,日安。”贝斯尔回了句问好。
塔丽安站起身:“我想念你庄园里的玫瑰了。”
跟在贝斯尔身后的顾纳想,这时候倘若是懂风趣些,就应该要邀请这位美丽的女士一块去观赏玫瑰了。
书中写过这样的桥段——
【艾德里安邀请他的好友塔丽安一同欣赏玫瑰,而在他的玫瑰花田中,他看到了另一朵富有生命力的小玫瑰,那是他可爱的小猎物,那个叫顾纳的华人。
“塔丽安小姐,你闻得到他的味道吗?”艾德里安问。
塔丽安舔了舔红唇:“是的,简直是个美味的小甜心,艾德里安,你会邀请我进食吗?”
艾德里安玩味笑道:“很抱歉,他是独属于我的猎物,我很快就会将他完全拥有。”】
纯血的血族都很貌美。
贝斯尔偏过头,对顾纳道:“你去整理下书房吧。”
顾纳很乐意,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即便是再细微也好。
“艾德里安。”塔丽安看向顾纳,“让你的小可爱跟着吧。”
她探出舌尖舔了舔唇:“他的味道真不错。”
血族之间的口味并不相同,在塔丽安那里,顾纳的气味仅仅只是好闻,远没达到让她失控的程度。
贝斯尔:“抱歉,我暂时没有和别人同享食物的打算。”
“哦?”塔丽安挑着眉头,“他很特殊?”
贝斯尔瞥了眼顾纳:“不,我只是没有那个习惯。”
塔丽安却不罢休,说:“可我听说他一直跟在你身边,竟是到现在都还活着。”
贝斯尔:“我和他不一样。”
顾纳听得云里雾里,这个“他”又是谁?
“顾纳。”塔丽安直接看向顾纳,“你是否愿意陪我们去散散心呢?”
顾纳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而塔丽安对他并非是喜欢,而是敌意,那语气中藏着锋锐的刀芒。
贝斯尔没有说话。
顾纳自是不能让主人家的客人不高兴,他勾着唇,露出一抹柔情的微笑:“当然,面对如此美丽的女士邀请,我怎能拒绝。”
他习惯性的夸赞了一句。
贝斯尔眸光微动,塔丽安勾着红唇,俏丽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后院花园,一行四人走着,彼伦站在贝斯尔身后,把顾纳挤到了塔丽安身后,前面贝斯尔和塔丽安说着话,随后他们在院子里的桌子边落座。
喝下午茶时间,塔丽安听说贝斯尔古堡中最近有一种茶叶,味道还不错,她指名要了那茶。
塔丽安:“过段时间举办的聚会,你会来吗?”
贝斯尔:“当然。”
塔丽安像只雀跃的小鸟,顾纳见她杯中空了,拿着茶壶为她倒了一杯,塔丽安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顾纳手很稳,没有让茶水洒出来。
“顾纳,听说这茶叶是你带来的?”她问。
顾纳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塔丽安的力气很大,他笑道:“塔丽安小姐,我只是出了个主意,希望这茶能符合你的心意。”
塔丽安指腹摩挲着顾纳的手腕,水灵灵的眸子看向他,暗红的颜色似是带着魅惑之意,少女娇俏的声音道:“我很喜欢。”
她像是在说喜欢茶,又像是在说喜欢他。
顾纳垂眸,嘴角弧度温和,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彬彬有礼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塔丽安。”贝斯尔淡声出口,“你快要把我的食物染上你的味道了。”
塔丽安娇笑一声,松开了顾纳的手:“贝斯尔,你可真小气。”
塔丽安没留太久就走了,原本听彼伦管家的描述,她还以为那是一个多有心机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完全不够让她产生危机。
——
贝斯尔过些天要去参加聚会,他让彼伦为他准备好衣服,即便是他不说,彼伦也会准备的,这是他的职责,每次定做衣服,都需要量一次尺寸。
彼伦哪来了尺子,正要给他量时,贝斯尔道:“让顾纳来。”
他神情冷凝的看着顾纳。
顾纳不知道哪惹了他,昨天塔丽安走后,贝斯尔就开始对他很冷漠,那是一种像是针对的感觉。
他接过尺子,上前为贝斯尔量身体的尺寸,他很少靠贝斯尔这么近。
贝斯尔喉结滚动,闭眼闻着那霸道袭来的香甜味道,他有些焦躁,贝斯尔已经认出来了,顾纳会亲吻的手是塔丽安,而他之前看到的场面,很像他的后院盛开的玫瑰。
他们打算怎么做?趁他去了聚会然后在他后院碰面吗?
贝斯尔现在就想咬破顾纳的脖颈,像叼着猎物一样,把他藏进巢穴里。
顾纳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尽量快速的量着尺寸,他不喜欢和血族这么接近,顾纳有意识的将脖子远离了他。
顾纳量完,暗自松了口气,他微笑道:“艾德里安少爷,你的身体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贝斯尔一听这话,就想起了昨天顾纳夸赞塔丽安时的言语,他看向顾纳的唇,有一瞬想要让他永远闭嘴。
贝斯尔略有嘲讽道:“顾纳,你每天都在赞美我,是在担心我剥夺你的生命吗?”
顾纳:“……”
没想到贝斯尔这么快就意识到了。
糖罐里待久了,有些甜腻了吗?
顾纳对上贝斯尔冷漠而高傲的眸子,垂下了眼帘,“艾德里安少爷,你在怀疑我的赤诚之心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甚至愿意将生命祭献给你。”
顾纳认为,贝斯尔现在应该还舍不得夺了他的生命,因为他能带给他乐趣。
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天,顾纳深刻的意识到了贝斯尔的生活有多枯燥和单调,简直像个没有童年的小孩,若不是顾纳还有一根理智的弦绷着,他都快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简单的一些小故事,都能让贝斯尔格外的满足,偶尔泄出的单纯,竟是有点可爱。
顾纳制止住了他危险的想法。
【艾德里安是血族中最危险的存在,他多情又无情,不会与人共情,吸血鬼的血液是冷的,他们的心脏不会跳动,也不会因为人而产生感情。
而艾德里安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你觉得他对你产生了感情,那一定是他精心为你制造的错觉。】
对一个血族产生同情可怜的情绪,那是危险的开端,顾纳发誓,他绝对不会像预知梦里的那样,无知无觉的爱上他。
还是先可怜可怜他自己吧,这么久了,他的任务像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不前,顾纳时不时会感到一种违和感。
彼伦看着满脸虔诚的顾纳,捏紧了拳头,心里深沉的可恶人类,又在用言语欺骗他可爱艾德里安少爷。
贝斯尔抬起了手,冰凉的指尖抚过顾纳的下颚线,抬起了他的下巴,嗓音低沉带着似有若无的倦意:“是吗?”
顾纳能给出的只有一个答案,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贝斯尔,非常严肃:“是的艾德里安少爷,如果有半句虚假的话,我愿意将我的灵魂献给撒旦。”
“我相信你。”贝斯尔垂下头缓缓靠近,浅金色的长发掉在了胸前,他喉结滚了滚,尖锐的牙齿蠢蠢欲动,他瞳孔的暗红红色调变深,“顾纳……”
顾纳在诱引他,顾纳是自愿的,顾纳在告诉他,他可以吸他的血液,顾纳的血……温热的,甜美的,他可以拥有。
贝斯尔明明已经忍耐到了极致,可不知为什么没有下嘴。
顾纳仰着头,贝斯尔下巴碰到了他的肩膀,他背脊肌肉紧绷。
糟糕,似乎有点玩过火了。
顾纳并不想被贝斯尔咬。
据说血族吸取人类血液时,能让人感到梦幻般的快乐和满足,类似一种交/合的快感,顾纳不想体验,这几天的平静无澜麻痹了他的神经,故而以为贝斯尔对他的兴趣远没有书中那么大。
都是错觉。
一旁彼伦看到这场景,眼镜都快气掉了。
少爷怎么能吸食如此卑鄙无耻的人类鲜血,他摘下了眼镜:“少爷,如果你要用餐的话,我这就让她们送来新鲜的食物。”
贝斯尔闭了闭眼。
他错了,把诱惑他的根源放在眼前,不仅没有让他得到自控,而是更加的失控,他的唇已经碰到了温热的肌肤,利齿摩挲着,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咬破猎物的皮肤,得到他一直想要的。
贝斯尔低哑的声音模糊:“顾纳,你在害怕。”
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艾德里安少爷,我只是在紧张。”顾纳轻声说,“我身体虚弱,还有些贫血,如果你要食用我的话,我或许可以将血液倒在杯子里,请让我陪伴你久一些。”
贝斯尔推开了他:“你的心跳声太吵了。”
他背过身,浅金色的长发晃动,在白衣的衬托下干净纯粹,“如果你不能让它停下来,就不要接近我了。”
顾纳:“少爷,如果我的心跳停止,那我也会随之死去,我不害怕死亡,可我害怕死后再也无法见到你的脸庞,你的身影。”
贝斯尔心脏的位置传来悸动的感觉,他死寂的心脏,好像在跳动着,很快的跳动着。
贝斯尔皱了皱眉。
他好像生病了,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
不,血族会受伤,会消亡,但他们绝对不会生病的。
这一切都怪顾纳。
“顾纳,最近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让我觉得碍眼。”贝斯尔将一切异常归类为顾纳了。
只要远离他就好了。
“彼伦,把他送走,带去菲佣塔。”
彼伦惊讶抬眸,瞳孔微缩,擦拭着眼镜镜片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镜片上多了如蜘蛛丝一样的痕迹,他唇角扯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是,少爷。”
“艾德……”顾纳话没有说完,贝斯尔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艾德里安会赶他走,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彼伦幸灾乐祸道:“顾纳,你不会再回来了。”
被送去菲佣塔的人类,是不允许出来的,顾纳完蛋了,少爷已经完全厌倦了他。
顾纳才刚刚不那么讨厌彼伦这个冷面管家,“慢着,彼伦先生,请让我再见艾德里安少爷一面。”
“抱歉,这是少爷的命令。”彼伦拽着他的手臂往外拉,“顾纳,不要把离别场面弄得太难看。”
艾德里安的心思真难猜。
菲佣塔是古堡玫瑰花田另一边的一座塔状建筑物,那里像是另一片天地,彼伦将顾纳扔在了那,告诉了他他该住在哪,就离开了。
顾纳在那里见到了很多的姑娘。
院子里有一口井,穿着蓬蓬裙的女孩的们坐在井的旁边,有说有笑的洗着衣服,顾纳这个外来者的到来,让她们安静了些,纷纷好奇的看着他。
这些姑娘虽然没有古堡里的女仆们那么有记忆点的漂亮,但也都称得上一句好看。
这里没有男人。
顾纳站在一群女孩们边上,格格不入。
“你们好。”他对她们露出友好的笑容。
然后听到了她们自认为很小声以为他不会听见的议论声,其实顾纳听得一清二楚。
“哦,天呐,彼伦先生说他今天开始和我们居住。”
“他长得可真好看,我感觉我恋爱了。”
“微微亚,收起你那花痴的蠢样。”
“上一个男人还是在六个月前,是六个月吗?”
“他的黑头发和黑眼睛真美……”
即便是顾纳,被这么一群漂亮的女孩子们议论着,不免也有点小小的尴尬和难为情,真希望她们声音能小一点。
终于有女孩也善意的回了顾纳一声问好,接着她们都和顾纳打了招呼,然后顾纳得知,她们都是从黑市里被买回来的,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不多,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睡觉,然后照顾好庄园里的一些花就够了。
“等我们在这里满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去了。”一个女孩说。
顾纳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久的地方竟以这种方式就到了,他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脸憧憬,心中不禁有点复杂。
二十五岁到底是可以出去,还是终止生命,在这宛若世外桃源的她们其实并不知道。
“你们见过一个叫曼莉亚的女孩吗?她大概十三四岁左右。”顾纳试探的问道。
“曼莉亚?”
她们面面相觑:“顾纳先生,我们中并没有叫曼莉亚的女孩。”
没有……
顾纳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从她们那得知了,这里都是女人,只有他一个男人,而他居住的房间,是上一个离开的男人睡过的,说起那个男人,她们口径统一的认为他是他们见过最美丽的男人。
是的,美丽。
而顾纳是英俊。
种种行迹让顾纳怀疑艾德里安有收集漂亮人类的癖好,这里像是他的一个橱窗,每收集一个漂亮娃娃,就安置在这里,但是曼莉亚呢?她们说从来没有见过曼莉亚,难道已经死了吗?
不可能的,那本书中,在遇到他之前,艾德里安都没有吸食过曼莉亚的鲜血,曼莉亚很美丽,所以他想等她长到十五岁,之后艾德里安碰见了他,在后来吸血鬼猎人们组团进来时,猎人们带走了曼莉亚,艾德里安没有阻止——这次他没有太晚碰见艾德里安,曼莉亚十五岁之前,应该是安全的。
在菲佣塔的几天里,顾纳都具体的查过,这里面应该没有密道之类的地方,顾纳想出去。
——
深夜,古堡陷入沉寂,二楼卧室窗户口,两扇窗户往外开着,贝斯尔看着窗外,皎洁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手指扣着窗户的边缘。
“啪”,窗户的木质边框被捏碎成了碎片。
贝斯尔瞳孔颜色变深,尖牙微露,嗜血中带着冷意。
他已经送走了让他变得奇怪的源头,但是一切都好像回不到了原处,他疯狂的想要见到顾纳,想要听他说话。
空中一道黑影闪过,灭于无声。
五分钟之后,菲佣塔内房间,贝斯尔站在房内,窗户开着,窗外的风吹了进来,他金色的头发飘荡。
床上躺着一人,呼吸沉缓,沉浸在睡眠之中,似是全然不知有外来者的侵入。
贝斯尔听着塔内各种节奏的心跳声,像是千百团线纠缠在一起,可是他一瞬就能分辨出,哪根线是属于顾纳的。
他垂落腿边的手露出了尖锐的指甲,一步一步靠近床边。
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能恢复原状了。
贝斯尔的眸色渐深。
床上的人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嘴里模糊不清的呢喃着:“艾德里安少爷……”
贝斯尔身上杀意一止。
片刻后,床帘飘动,贝斯尔消失在了房内,落荒而逃。
——他无法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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