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院子人来人往,短暂的兵荒马乱后,归于宁静,低调奢华的卧房中,白纱床帘一边落下,红色烛火印照得床帘后若隐若现。
柳奕泽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闻昭手中拿着一根银色链子细细擦拭着,抚摸的模样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眼下落下阴影,唇边勾着浅笑。
风从窗户缝吹进来,烛火忽明忽暗,让他的笑都透着阴冷,柳奕泽捏了捏衣角,倘若闻昭发怒,他还不会这么忐忑,在面对未知时,难免心中会有几分猜测。
“你拿那个作甚?”柳奕泽问。
闻昭不答反问:“好看吗?”
他侧过身,柳奕泽才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镣铐。
柳奕泽了然,这次看来是气狠了,这镣铐也不知何时准备的。
他们当中须得有一个人服软,闻昭想要让柳奕泽乖乖待着,可柳奕泽这段时间看起来乖了,但实际上也只是看起来,他的性子坐不住,让他待在一个地方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憋的难受。
在闻昭眼中,他有两次逃跑的前科,一次逃跑未遂,一次留下一封狗爬字的信,闻昭自是不可能轻易放他出去。
放走了,就见不到了。
闻昭拿着镣铐,往柳奕泽那边靠近了些,细细的链子发出阵阵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他眉梢眼角带着温柔,“送给你。”
他伸手去够柳奕泽的手,指尖触碰到柳奕泽手背,还未抓住,被柳奕泽反手握住了,相比他修长白皙的手,柳奕泽的手背收紧,肌肉线条便显露了出来,透着力量感,掌心的温度也很高。
他用力一拉,闻昭往前倾去,跌入了他怀中,闻昭愣了愣。
接着,便感觉到后颈搭上了一只手。
柳奕泽手心下滑,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别生气。”
“今夜是我错了。”他说。
不知为何,对上闻昭那双似带笑的桃花眼,他却觉得心揪着疼,明明不高兴了,可还笑得那般温和,眼底却不自觉的泄露了让人看不明白的忧郁低沉。
柳奕泽见着,便心疼了。
头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便想着服软就服软吧。
他活了这么久,栽过的大跟头都在闻昭身上了,还舍不得动他,舍不得看他伤心的模样,就是……舍不得。
上次见到师姐,他对闻昭说,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知道闻昭不会害他,知道闻昭喜欢他,知道,却没有把握,但是愿意相信他。
闻昭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肩头,拿着镣铐的手收紧,指尖泛了白,墨色长发披散肩头,他垂下眼帘,盖了眸中神情。
“闻昭。”柳奕泽道,“我不喜欢一直待在这。”
闻昭睫毛轻颤。
短暂的静默过后,闻昭闭上了眼,声音暗哑:“好。”
柳奕泽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就松口答应了,一时还没回过神,过了片刻,他松开闻昭:“当真答应我了?”
“嗯。”闻昭垂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镣铐,“我答应你了。”
柳奕泽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闻昭的后院不出去,他往前凑了凑,压低身体从下往上看闻昭,闻昭别开了眼,像个生气闹别扭的稚童。
柳奕泽不依不饶,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闻昭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手指扣在了闻昭手背上,压在了床上,身体前倾吻着他。
银色镣铐掉落在床上,闻昭拉住了柳奕泽衣摆,柳奕泽指尖扣进了闻昭指缝,轻咬他下唇,闻昭肩头颤栗,轻喘着气。
——
柳奕泽的师姐被安置在了别处,他去看了看师姐,让她别担心,顺道出门了一趟,没找到他爹他们,他打听消息得知,还要过两日,比武会晤才会结束。
一路他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着他,他没在意,回去路上在街头买了两串糖葫芦。
王爷府邸中,家仆在院中走动,闻昭坐在书房,听着常衣的汇报,闻昭不想把关系真的弄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柳奕泽愿意退一步,他便也愿意退一步,两人间心照不宣。
“王爷,柳公子回来了。”一名小厮来报。
闻昭颔首:“知道了。”
没过多久,柳奕泽便来书房找他了,之前柳奕泽一直被困在那小院子,出来才发现偌大的府邸别有洞天,他之前可谓是被“金屋藏娇”了。
闻昭低头看着书,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口,端的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柳奕泽知道他这是还不高兴着,答应让他出去、让他见他师姐,但这并不妨碍他不高兴。
一根糖葫芦突兀的闯进他视线。
“拿开。”他道。
柳奕泽蹲下趴在他桌前,“王爷,我这特意给你带的,常衣说你可喜欢吃了。”
他转着糖葫芦的木棍,上面的糖衣很诱人。
“我不爱吃。”闻昭说。
“是吗?”柳奕泽瞥了他一眼,这会儿都不肯抬头看他了,柳奕泽出去走了一趟,心中郁结之气散了,又恢复成了以往不受管束的性子。
他坐在了闻昭的桌边,“那我吃了,就这一串了。”
闻昭:“出去吃。”
柳奕泽:“嘶——”
他突然捂着心口吸了口气,闻昭偏过头,见他皱着眉痛楚的模样,放下了手中的书,等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心口疼。”柳奕泽揉着胸口说。
闻昭皱了皱眉,他起身道:“我去叫大夫。”
闻昭往前几步,手腕忽而被抓住,在他未反应过来时,身后的人用力一拉,闻昭往后倒去,后肩抵住了柳奕泽胸口,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柳奕泽反手捏了捏他的脸。
闻昭愣神过后红了耳根:“放肆!”
“这样就是放肆……”柳奕泽低头,亲了亲他耳垂,在他耳边问,“那这样呢?”
柳奕泽在他耳边说话时,不经意压低了嗓音,呼吸扫过的地方似带着灼热的温度,闻昭耳朵发麻,半响,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柳奕泽怀中。
他道:“今日兴致不错?”
柳奕泽:“本来不错,见到你就不好了。”
闻昭偏了偏头。
柳奕泽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闻昭的腰不软,但很纤瘦,他靠在闻昭肩头,补充道:“你这般不开心,我怎的还开心的起来。”
闻昭侧过头,墨发扫过柳奕泽的脸庞,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淡淡熏香味,他语气和平时别无二致道:“是你多想。”
柳奕泽低头,看到手中糖葫芦,他道:“你可知,第一次亲到你时,就是糖葫芦味的。”
闻昭喉结滚了滚,听到柳奕泽一声笑:“当时我还在想,这人的嘴怎的这么甜,叫我好想咬一口。”
“是吗?”闻昭偏过头,垂眸视线落在柳奕泽的唇上。
柳奕泽的唇形很好看,唇角便是抿着,也像是在笑得模样,显得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他侧过了身,攀住了柳奕泽肩头,亲了下他的唇,然后咬了一口,下的力道还挺重,柳奕泽挑了挑眉头,又感到他仿佛动物舔舐伤口似的安抚着他被咬的地方。
柳奕泽手落在了他的后腰。
夏日天气炎热,傍晚时分,窗外蝉鸣声不止,落山太阳映红了白云,窗口光束落在了闻昭身上,柳奕泽微睁了睁眼,看到了他脸上细细的毛绒,昳丽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干净的幼态。
他闭上眼搂紧了他。
哄人是个技术活。
柳奕泽之后的两天乖乖待着,闻昭不喜他和他师姐每日见面,却也没有阻止,只是事后总要哄哄才好,而闻昭也好哄的很。
他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爹他们回归的时候,他对闻昭提出了让他师姐跟着他爹他们一块回去,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解决便好,不要牵扯旁人进来。
况且他爹不会扔下他师姐不管,柳奕泽不想让闻昭在他爹娘那成了敌对。
闻昭应了。
只是没等到闻昭放他师姐回去,他先等到了他爹。
巳时天气就有些燥热了,柳奕泽坐在书房窗台上,松了松衣领口衣领,闻昭坐在书桌前,拿毛笔沾了墨水,时不时抬眼看一眼柳奕泽,然后在纸上落笔。
天气热柳奕泽便容易犯困,他靠在窗台,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一只蜻蜓从窗外飞来,停在了柳奕泽高挺的鼻梁,闻昭抬眼见到这画面,不由无声笑了笑。
柳奕泽鼻子痒,他皱了皱鼻子,蜻蜓便飞走了,他偏头打了个喷嚏,稳稳当当的坐在窗台上。
他揉了揉鼻子,注意到闻昭的视线,侧过看过去,只见闻昭已没在看书了。
他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上面的画,“你在画我?”
闻昭:“嗯,别动。”
柳奕泽又靠了回去:“听闻你画技了得,可要把我画好看些。”
“你本就好看。”闻昭漫不经心的说着夸赞。
柳奕泽扯开唇角笑了,偏头看向闻昭:“得你这么一句称赞,荣幸啊。”
闻昭低头间眉宇带着温和,他轻笑一声,面前少年郎似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俊朗,以为他是在故意说好话,没有当真。
他抬眸,对上柳奕泽笑颜,背面迎着窗外的光,耀眼又招摇,眼底带着未褪去的稚气,他衣领口扯散了些,颀长健硕的身体随意坐在窗台,随性中又透着野性。
柳奕泽身上的纯粹、无拘无束,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江湖气息,都是吸引着闻昭的地方。
一幅画还没完成,外面常衣进来,他先是看了眼柳奕泽,对闻昭行礼道:“柳宗主求见。”
闻昭笔尖顿住,柳奕泽直起了身。
“我爹?”
庭院花开,正厅小厮端着盘子踏了出去,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坐在红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杯家仆端来的茶水,待客之道周全。
“王爷,你这般以礼相待,想必不是不讲理之人,在下也就直说了,劳烦王爷,将我小儿和徒儿放了吧。”
主位之上,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的闻昭拿茶杯盖子拨弄着茶水,垂眸温润如玉,唇角含笑,“柳宗主说笑了,不知本王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你这是强抢民男!”柳父喝了口茶冷静。
柳奕泽在门外回廊,他坐在扶手上,一旁常衣抱着剑像个木桩一样站在旁边,柳奕泽伸手出去摘了片叶子。
不久后,一名小厮过来,让柳奕泽跟他进去。
厅堂气氛有些凝重,里头没有奴仆伺候,闻昭坐在上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柳奕泽一进去,就看到了他爹涨的脸色通红,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
“爹。”
“儿啊!”他爹上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他一番,发现柳奕泽白了些,胖了些,不像是受苦的样子。
他爹对闻昭道:“在下要同小儿说几句话。”
“请便。”闻昭摆了摆手,起身舒了口气,往外走去,对门口常衣吩咐道,“看好了。”
常衣:“是。”
闻昭吩咐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柳奕泽他爹听到脸绷得更厉害了,他拉着柳奕泽到一边坐下,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了解,柳父知道自家儿子不是吃亏的人。
“你且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柳父严肃着脸低声问。
柳奕泽印象中,父亲很少会有这么板着脸的时候。
“他说什么了?”柳奕泽问。
柳父:“你别管他说了什么,你就说你和他怎么回事。”
柳奕泽:“我……”
他顿了顿,抬眼对上柳父的眼睛:“我想和他在一起。”
“咔嚓”——
茶杯在柳父手中裂开了一条缝,“你、你……”
他半天没有“你”出个什么来,手都在颤抖,“你可知,他抓了你师姐。”
柳奕泽:“我知道,他答应我会让师姐和你们一起离开。”
柳父摆摆手:“他抓了你师姐,只提了一个条件,他说他要同你成亲,你且和我说,是不是……是不是他逼你的?”
常衣在外尽职守着,廊下有清风吹着,上午还不算热,他没有去听里面柳奕泽和他爹在说什么,闻昭没有吩咐去听,他不会做多余的事。
良久,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常衣侧过头,只见柳奕泽他爹气势汹汹的身影,直直掠过了他,往外走去,没有人拦他。
厅堂内,柳奕泽站在中间,旁边的一张桌子断成了两截,桌上的东西都滚落到了地上,他从没见过他爹这么生气的样子,他爹平日里像个老顽童一般,对谁都没脾气的样。
他爹说,闻昭最初还抓了他两个师弟,但后来又放了,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说要放了他师姐,就得让他和闻昭成亲。
往日种种串联,他似明白了闻昭的用意。
闻昭让他看起来像是被强迫,保全他在他爹和娘那边的关系,若他爹真为了他师姐,把他推了出去,那只怕往后他爹还得对他愧疚。
毕竟他师姐潜入府中,伤到了闻昭,是发生过的事。
闻昭似一点也不在意他那些好名声毁于一旦。
闷热的天气容易令人烦躁,午间蝉鸣声吵闹,到了夜晚才凉快了起来,晚饭时间,桌上摆着荤素搭配的菜,还有一壶酒,柳奕泽坐在桌边,先喝了杯酒。
“这酒不错。”他道。
闻昭:“你若喜欢,酒窖中还有许多。”
“喜欢。”柳奕泽道。
闻昭笑了笑。
今天一天下来,柳奕泽没表现出哪不对,闻昭也没问他和他爹谈了什么,那被毁掉的桌子像是被他们不约而同的略了过去,没留下痕迹。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柳奕泽:“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嗯。”闻昭应了声,说:“我叫下人备些冰放房中。”
“我倒是还行。”柳奕泽说,以往在山中,林间最是凉快。
他道:“你晚上别挨着我睡了,我体热。”
闻昭笑道:“那正好,我体寒。”
柳奕泽不由发笑,他侧头看闻昭淡笑着低头喝酒,露出了泛着薄红的耳朵,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碰碰他耳垂。
闻昭余光瞥见,下意识转过了头。
他的唇擦过了柳奕泽的手指,柳奕泽屈了屈指尖,没有收手,反往前压了压他的唇,唇上刚碰到了酒水,蒙上了一层水光,平日浅淡的唇色在此刻有些殷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真美啊。”柳奕泽舔了舔唇,“闻昭,你真好看。”
对闻昭来说,他听过太多人说他外貌出众,这句平平无奇的话,却来的比那些堆砌词藻的话动听多了。
闻昭对上柳奕泽飘散的视线,问:“你是不是酒量不好?”
柳奕泽不屑哼笑一声:“我千杯不倒。”
随后,他手托着下颚,嗓音温柔低沉道:“是你让我醉了。”
闻昭:“……哦?”
竟是不知,他还能醉人。
对上柳奕泽真诚的黑眸,他又别开了脸,柳奕泽便如愿捏到了他的耳朵,闻昭手上一颤,酒水洒出来些许。
“你才醉了,酒杯都拿不稳了。”罪魁祸首柳奕泽收回了手。
闻昭仰头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他们间静了片刻,两人都在喝酒,柳奕泽喝完一杯酒,把酒杯放在桌上,突然撑着桌子,起身弓腰凑到了闻昭面前,闻昭往后倾了倾。
呼吸交织间,柳奕泽喉结动了动,“闻昭,你和我爹说,你放了师姐的条件,是让我和你成亲,是真的吗?”
“……是。”闻昭应下,“不管你想不想——”
后头的话被截了,他唇上覆上柔软的触感,柳奕泽在他唇上舔过,一触即离,他后退了些,看着闻昭发愣的脸色。
“我想。”柳奕泽说,“我和我爹说,我想同你成亲。”
闻昭回过神,眨了眨眼:“你——再说一次。”
“无论你是女子还是男子,我都想同你在一起。”柳奕泽说。
——
柳奕泽再见到他爹时,是他爹离开的那日,他爹在此处驻留了四天之后,来府上带走了他师姐,他没有特意来见柳奕泽,但柳奕泽明白,这是他爹对他的另一种回答。
那日,他对他爹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最初也是他先招惹的闻昭,所以他爹气,又恨铁不成钢,没怀疑他话里真假,毕竟闻昭的外貌足以让他的话显得真实。
等柳奕泽知道他爹带着他师姐离开时,柳奕泽只来得及在府邸大门口看到他的背影。
“要去道别吗?”闻昭自他身后走来。
柳奕泽转过身,“不必了,他既然避开我,那便是还不想见我。”
闻昭:“后悔吗?”
柳奕泽:“后悔什么?”
闻昭:“倘若你是被逼无奈,那么你爹便不会生你的气。”
柳奕泽扯了扯嘴角:“那只怕你这府上要不得安生了。”
他双手搭在脑后,往府内走去,闻昭一身素净月牙白长袍,上面绣着海棠花,他逐步跟在柳奕泽身后,“那你可后悔招惹了我?”
柳奕泽:“要是我说后悔呢?”
闻昭:“晚了。”
柳奕泽道:“那便不后悔。”
最初被闻昭捆回来时,他感到陌生,感到闻昭心机深沉,控制欲太强,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慢慢就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某些偶尔的熟悉感,让他想到了当初的“王姑娘”,“王姑娘”像是漂亮的泡泡,一触就破,而闻昭给他的感觉,是真切的。
柳奕泽愿意哄闻昭时,才发现他意外的好哄,在不经意间,又透出几分心软,撩人又可爱,闻昭不自知,柳奕泽也不会告诉他。
喜欢啊……
大概是喜欢吧。
柳奕泽也不知道到底怎样的感觉,才能称之为喜欢,他对闻昭“王姑娘”时的喜欢,是纯粹而青涩的,对现在的闻昭,除却那时的青涩,还多了分欲念。
喜欢他在床上泛红的眼角,喜欢抱他时的温度,喜欢他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喜欢他的真情流露,打破平时温润淡定的模样,格外喜欢欺负他。
旁人见到的,见不到的,他都见到了。
天气越发炎热,但闻昭总喜欢挨着柳奕泽睡,热的满头大汗还睡的香,柳奕泽常常半夜感觉自己蹲在灶台前烧火,又闷又热。
终于,在闻昭日日不懈的努力下,他因夜里出汗着了凉,感染了风寒。
大夫坐在床边,为闻昭把脉,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常衣拿着药下去煎熬,今天辰时吃了早饭,闻昭脸色便不太对,出门时没走两步,就晕倒了。
这会躺床上,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俊俏的小脸看着都消瘦了,柳奕泽坐在床边,拿帕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虚汗。
没过多久,常衣回来了,“柳公子,你且出来一趟。”
柳奕泽把帕子放在床边,见常衣脸色不对,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
“皇上身边的德公公来了,指名要见你。”常衣压低声音迅速解释了一句。
柳奕泽走出去,一眼就见到了笑得和蔼穿着太监衣服的德公公,“这位,便是柳公子吧?”
他上下扫了柳奕泽一眼,声音尖细,但不会惹人生厌:“当真是一表人才。”
柳奕泽做辑道:“这位公公好,不知所为何事?”
“皇上要见你。”德公公说,“随奴才走吧。”
柳奕泽看了眼常衣,常衣道:“属下会照顾好王爷。”
柳奕泽便跟着德公公走了,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他们上了马车后,柳奕泽不着痕迹的和这位德公公打听着为的什么事,德公公宽慰他,说只是见见,让他别紧张。
宫中宫女奴才走在红墙绿瓦的石板路上,柳奕泽第一回见着这般场面,不过控制着没有多看,只瞥了几眼,他能感觉到德公公一路都在暗暗的观察他。
柳奕泽一路被领到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中,珠帘落下,德公公也退了下去,徒留他一人,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柳奕泽抬起头,见到一抹明黄身影。
“草民拜见皇上。”他背脊绷直,光是看到身影,便能感觉到那上位者的气息。
——
闻昭在半个时辰后醒了,他醒来喝了药,没见着柳奕泽,便问了一句,听常衣说他被德公公叫走了,他立马便起身换了衣服。
他大抵知晓是为何,他和柳奕泽在府中未曾掩饰亲密关系,下人心知肚明,皇上在他府中自有眼线,再加之他前两天,皇上想为他赐婚,他同皇上提过一嘴他有心上人了,想必皇上已经知晓他和柳奕泽的关系了。
闻昭能在京城中待着,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是皇上手中刀,能为他出谋划策,他不知皇上会如何对待柳奕泽。
他到宫中时,德公公前去禀报,没多久,他就入了内,一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爽朗的笑声,以及柳奕泽的说话声,他才松了口气。
他入内行了礼。
“闻昭,怎么,朕还能吃了柳公子不成,这般着急忙慌的赶来。”皇上笑道,眼角笑起来有几道皱褶。
“怎会,不过是想他了。”闻昭嘴角含着温笑。
柳奕泽起身到了闻昭身旁,皇上同闻昭说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出了大殿,柳奕泽呼出一口气,这里头好看是好看,不过还真不适合他待。
“你身体感觉如何了?”柳奕泽问,他见闻昭唇上有了些血色。
闻昭:“无碍,先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着,手不经意的碰到,又错开。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交叠,柳奕泽落后了闻昭半步,踩着他的影子逐步前行,他想起了方才在殿内的谈话。
闻昭病弱不是最初便是这样,是七年前的一场□□,闻昭为保护皇上,身陷险境,救回来时奄奄一息,之后便一直如此了。
皇上知晓他和闻昭的关系,希望他日后能好好照顾闻昭,对这断袖之癖似没有反感,但柳奕泽觉着很奇怪,一时也说不出哪奇怪。
他们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柳奕泽掀开帘子往外看,街道上人声喧闹,他放下了帘子。
柳奕泽:“方才我便闻到你身上一股子药味,喝了药赶来的?”
闻昭:“嗯。”
“不放心我?”柳奕泽挑了挑眉。
闻昭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坐着的那边车轮子滚过了一个坑,他后背靠在了马车上,柳奕泽直接朝他扑去,双臂撑着马车,才没栽到他身上。
“王爷,属下——”外面常衣开口想道歉。
柳奕泽偏头对外道:“没事!”
常衣没声了。
柳奕泽转过头,在闻昭鼻尖亲了口,说:“我没事。”
这回的“没事”是对闻昭说的。
他往下想亲闻昭的嘴唇,闻昭偏过头避过,他的吻落在了闻昭脸侧,便是如此,还往一路后亲到了他耳根。
闻昭呼吸急促了几分,抓了抓他衣襟,他坐了回去。
“我只是听了些你过去的事。”柳奕泽清楚他想知道什么,于是直接说给了他听,“原来王爷如今已二十三了。”
寻常男子这个年纪,早已娶亲了,更别提闻昭的身份和他的样貌。
闻昭看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嫌我大?”
柳奕泽眨了眨眼:“怎会,明明是我的比较大。”
闻昭半响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笑了起来:“轻浮。”
闻昭此次一病病了许久,夜里热,房间放了冰块还是热,柳奕泽就拿着扇子给他扇风,闻昭夜里偶尔呓语,似被噩梦缠身。
这日夜里,闻昭呓语,柳奕泽被吵醒,他听不清闻昭说的什么,但闻昭抓着他手腕的手下了死劲。
柳奕泽拍了拍闻昭后背,闻昭呼吸紊乱,慢慢睁开了眼睛,恍惚了片刻,勾住了柳奕泽脖子,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他们这大半个月都没怎么折腾,天气燥热,人也容易躁动,柳奕泽搂住了闻昭的腰,任由他压住了自己,片刻后,闻昭呼吸急促,茫然的坐了起来。
他松开了抓住柳奕泽的手,柳奕泽手肘撑着床,半支起了上半身:“醒了?”
黑暗中,闻昭的眼睛很亮,他和柳奕泽对视半响,从茫然到清醒,轻笑:“没醒。”
他抓着柳奕泽衣襟,又凑上前吻了过去。
……
闻昭出了一身汗,避免加重病情,柳奕泽下床点了油灯,叫人提了热水,守夜的小厮见着柳奕泽松垮垮系着的亵衣,还有身上的气息,忙转身下去了。
柳奕泽叫闻昭下了床,试了试水温,才抱着闻昭进去了,闻昭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水温如何?”柳奕泽问。
闻昭手臂搭在他肩头,唇角微红,嗓音发哑:“适中。”
“梦到什么了?”柳奕泽这会才问起之前的事。
闻昭顿了顿,说:“不好的事。”
醒来睁眼见到柳奕泽,他就感一阵心安,柳奕泽平日看着不着调,但身上有一种旁人感到安心的感觉。
闻昭说了几句,声音渐低,随后安静了下来,又睡了过去,柳奕泽也没再叫醒他。
翌日上午,常衣拿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柳奕泽亲启”几字,闻昭没拆,待出去后回来,给了柳奕泽。
回廊下,柳奕泽一看字迹,便知是孟修竹写的。
他粗略一看,闻昭站在他身后,往下瞥了眼,柳奕泽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给他看了,信上让柳奕泽回去,说他娘一切都知道了。
闻昭看着柳奕泽,扬笑故作轻松问到:“你会离开吗?”
柳奕泽过了片刻,道:“会。”
闻昭捏着信纸的手紧了,信纸皱了起来,“还回来吗?”
柳奕泽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你……有时间吗?”
闻昭挑了挑眉梢:“嗯?”
柳奕泽道:“跟我一起回去一趟,成吗?”
他抽走了闻昭手中信纸,说:“去宗门提亲。”
闻昭嘴角笑意消失,露出错愕:“提亲?”
柳奕泽咧开嘴:“想成亲连提亲都不去,那我也太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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