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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何为不妥(1 / 1)

庭院中的凉亭里,石桌上放着糕点,小厮站在旁边,手里头还举着灯笼,楚皓亦坐在石桌边上,君成站在他身后。

“侯爷再不来,纤云都要以为侯爷忘了咱们后院这些人了。”乔纤云一双手保养得极好,白嫩细密,骨节分明,端着茶盏倒茶的动作都做的赏心悦目。

乔纤云将茶杯推到楚皓亦面前。

楚皓亦接过,唇边勾着轻佻的笑,指腹在杯子边缘摩挲,“怎么会?乔乔这等美人,见过一次可就叫人忘不掉了,前些时日,那王家公子可不就还日日上我这侯府,就为看你一眼。”

乔纤云往楚皓亦身后的君成那瞥了眼,道:“侯爷说笑,不过是听闻侯爷最近身边有新人了,纤云便以为侯爷也不惦记我们这些旧人了。”

“这话可是再说君成?”楚皓亦问。

乔纤云不答,君成垂眸不语,宛若一座石像。

“君成是我身边的护卫,他和你们哪能一样。”楚皓亦声音朗朗道。

君成瞥了他一眼,只看得到男人的半张侧脸,轻垂落的睫毛卷翘,唇边似是而非的勾着笑,如那传说中魅惑人的精怪,危险却又具有中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看一眼便叫人胸膛火热。

他喉结滚了滚,察觉到对面一道视线,他抬眼和乔纤云对上目光,眸中的情绪刹那间退散,重归于平淡。

楚皓亦同乔纤云说上几句,道不想听琴,乔纤云便说给他念书,平时楚皓亦来这坐上一个时辰左右,便都是这么消遣过去的。

从前他常会来后院,乔纤云在进入楚皓亦府邸中,就做好了同他共行鱼水之欢的准备,但这么多时日下来,楚皓亦似从不曾在后院留宿,慢慢的他便也就习惯了。

可如今这份平衡,被君成的到来打破了。

这人待在楚皓亦身边,很得楚皓亦信任不说,还日日都和楚皓亦黏在一块,让楚皓亦竟是大半个月都不曾到后院来,这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

乔纤云声线柔和,嗓音偏细,但不显女气,更像是读书人的斯文,他找人寻了话本来,翻开念着话本,无外乎是情情爱爱的事。

说的是个书生,在微末之时,娶了亲,家中拿出积蓄,供他考取功名,他却是在功成名就之后,同富家千金成婚,待那原配找上门,三人历经磨难,你我折磨,最终三人修成正果的故事。

乔纤云念了半个时辰,嗓子有些哑了,楚皓亦把茶水推到他面前:“歇歇吧。”

“谢侯爷。”乔纤云接过水杯,放在唇边抿了口,他道,“话本中的书生倒是有情有义。”

“哦?”楚皓亦挑了挑眉,“君成,你觉得如何?”

君成在楚皓亦身后隐着身型,不说话时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他道:“不觉如何。”

楚皓亦:“此话何意?”

君成道那书生辜负了两个爱他的女子,实乃非君子所为。

乔纤云觉他说的不对,反驳道:“他未曾抛弃发妻,何来辜负之说。”

楚皓亦端茶隔岸观火。

君成只道:“各人有个人的见解。”

乔纤云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不痛快。

楚皓亦唇边却是忍不住溢出了一丝笑:“君成啊君成,同你争执还真是没意思极了。”

战火还未开始,君成已经先一桶水浇灭了火。

君成道:“何必争这口舌之快,便是嘴上服了,心里亦是觉不服,白费口舌罢了。”

楚皓亦:“有道理——你且低头。”

君成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有着烛火的影子,他低下了头,下一刻,感觉到脑袋上一动,楚皓亦指尖碰到了他的头发,掌心滑落到他脸侧,微凉的指腹轻抚,随即,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松开了手。

“这皮相如此漂亮,说的话却着实是气人的很。”楚皓亦道。

君成抿了抿唇,制止住了想要去触碰侧脸被楚皓亦碰过的地方,道:“皮相再美,也不过是一副皮囊。”

“乔乔,你觉得呢?”楚皓亦看热闹不嫌事大,偏生要在两人之间找乐子。

乔纤云道:“侯爷喜欢,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看看,乔乔多会说话。”楚皓亦对君成说。

乔纤云有些不满足于他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态度,特别是方才,楚皓亦对君成抬手触碰的亲昵与暧昧。

他捏紧了杯子,楚皓亦对君成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很危险。

他必须独占楚皓亦的宠爱,这是他存在在这的价值。

“不过是讨你欢心罢了。”君成淡淡的说,看起来没有丁点嘲讽,只是在陈述事实。

楚皓亦没有发怒,还笑了起来。

乔纤云握紧手中杯子:“侯爷,过两日便是到去普云寺烧香拜佛探望夫人的日子,侯爷……可有打算了?”

去往普云寺烧香拜佛,这是楚皓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做的事,并非他信佛,而是他的母亲在那,自家逢变故,侯府大夫人便自发请辞去了普云寺礼佛,不想再管这世俗。

以往楚皓亦都会带上随从,低调前去,这次也是那样,但乔纤云这么问,很显然就是有话想说了。

“可否——带上纤云一块?”乔纤云试探的问,“纤云也想为侯爷祈福。”

“乔乔这般美意,本候自是舍不得拒绝。”楚皓亦说着起了身,长叹一口气,“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他回过身时,拍了拍君成劲瘦的腰身。

君成穿着一袭黑衣,腰间紧束,身姿挺拔,被楚皓亦上手一拍时,浑身陡然进入紧绷状态。

楚皓亦随手一拍,越过他便往院子外走去了。

君成又抿了抿唇。

……轻浮。

——

君成大半个月前,从他的偏僻小院子搬到了楚皓亦院子里的厢房,晚上他准备睡觉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到近,停在了他的门前。

君成顿时警惕了起来。

“君成公子,你歇下了吗?”门外是府中下人的声音。

君成房中的灯已经吹灭,不过在夜间行走,对他来说并不碍事,他下了床,披上外套,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了外面的人。

小厮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侯爷要见你。”

“见我?”君成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差不多该入睡了。

小厮:“是,劳烦公子同我来。”

君成出门关上了房门,一边走着,一边将衣物整理好。

这小侯爷不知又闹什么幺蛾子。

他跟在楚皓亦身边这些天,也摸透了一些楚皓亦的性子,时而顽劣得似孩童,时而又让人看不透,多数时候是温和……且轻浮的,情绪之多变,就像那骤雨,说来便来,想一出是一出。

君成被领到了房中,里面传来了水声,他一愣,还未从此场景回过神,便听身后小厮催促:“公子,你快去吧,莫要叫侯爷等急了,奴才就在门外,公子有事可唤一声。”

说罢,小厮退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房内屏风后,水雾缭绕,楚皓亦靠在浴桶边上,自是听到了那后面的声音,他勾了勾唇。

“君成?”他偏过头,一缕墨色长发从脸颊边滑落,雾气朦胧了轮廓,轻勾的唇角玩味。

屏风后出现了一道身影,君成侧身对着屏风,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属下在。”

楚皓亦拨动水往肩头浇,一时房内响起令人遐想的水声,他道:“进来吧。”

君成:“此为不妥。”

楚皓亦问:“有何不妥?”

君成不知该如何说,站在屏风后的一张脸像是被房中的热气熏红了。

“进来,伺候我。”楚皓亦道。

边上的熏香弥漫在房中,淡淡的香味更是刺激人的神经。

见君成迟迟没有动静,楚皓亦道:“我又不是女子,你亦不是,怕什么。”

楚皓亦是个坏东西,此话乍听没什么问题,实际却是专门坑那老实的可怜人。

他的确不是女子,但他喜欢的正是男子。

君成在这种场景下,无法正常思考,被他带进了沟里,咬咬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前的场景霎时间清晰。

楚皓亦手肘搭在浴桶边,支着脑袋,身型并不是白斩鸡,没入水中的胸膛隐约可见肌肉线条,手臂上是恰到好处的健壮,墨发束在脑后,看起来比白日里多了几分随意。

他偏头看向君成,勾起笑来:“过来吧。”

君成:“……”

君成垂眸走到他边上。

旁边放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帕子,楚皓亦示意他拿帕子给自己搓背,君成道:“属下没给人搓过澡,还是找……”

“君成。”楚皓亦打断他,“我让你搓。”

君成抿唇:“……是。”

他拿起来帕子,开始卖起了苦力,他拨开楚皓亦颈间几缕细碎的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楚皓亦的后颈,对方似乎没有感觉,君成紧绷着出了一身汗。

他把帕子沾了水,给他搓背。

“嗯……”楚皓亦鼻间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吟,君成手背绷直,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擦拭得用力了,搓澡的帕子在他背上划出了一道红痕。

楚皓亦倒吸一口气。

不是吧不是吧,他就逗一下君成,犯得着这么报复他吗???

“侯爷。”君成忙拿开手,“属下手笨,请侯爷责罚。”

楚皓亦背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但也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习武之人,手劲就是大。

他轻笑一声:“我看着可是那蛮不讲理之人?”

君成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接触到楚皓亦幽幽的眼睛,又往下避开,却是看到了他肩膀上落下的几缕的墨发,他忙别开脸。

楚皓亦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双手搭在浴桶边上,混不在意道:“继续吧。”

君成喉结滚动,感觉到有些燥热,他扯了扯领口,继续给他搓背,接下来他都处于一种极致紧绷的状态,就怕再不小心,给这小侯爷弄伤了。

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这么一擦,皮肤居然就红了。

君成看着他背上那道红痕,止不住的瞥了几眼,心口发烫,背脊僵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有些慌乱,但面上依旧压的严严实实不露分毫。

待搓的差不多了,君成放下来帕子,起身准备告退,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楚皓亦从水中起身,君成瞳孔紧缩,忙闭上了眼睛。

耳边窸窣的声音都被放大,他甚至能想象的到楚皓亦擦干水穿衣。

小侯爷当真是没个正形,竟这般的不避讳。

不正经的小侯爷穿上了衣服:“过两日随我一同去普云寺吧。”

君成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是。”

视线内出现了一双脚。

楚皓亦赤脚站在他面前,只在外面披了一件衣裳,衣领口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腰上的绳子也系得随便。

“抬头。”楚皓亦说。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男人,罕见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些许的情绪,犹如丛林中慌乱的兔子,真是有趣的紧。

这般糙的男人,不过是面对这种小场面,也会害羞吗?

君成依言抬起头,他的皮肤不算白,便是红了脸,也没那么明显——但前提是他红脸没红到那么厉害,活像被烫过一般,头顶都能冒烟了。

烛火落在他脸上,冷峻的面容染上了局促,似迷了路的小羔羊。

“属下、先退下了。”他道,“侯爷好生歇息。”

说罢,君成脚下急促的往门外走去,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恶鬼。

“慢着。”楚皓亦叫住了他。

君成到门前的脚步骤然停下,房中熏香的味道往他鼻子里钻,他不禁想这是什么味,怎的这么好闻。

“侯爷还有何事?”他不曾发觉,他给楚皓亦搓澡时,有一片花瓣沾到了他侧边的头发上。

格外的……俊俏。

楚皓亦伸出手去,碰到了他的耳尖,君成擒住了他的手,力道有些大,但他挣扎了一下,君成就松手了。

他把花瓣给君成看了眼:“君成可是要把这戴回去?”

君成一愣,顿时脸上涨红,“多谢侯爷,属下告退。”

话音在房中落下,男人夺门而出,犹如火烧屁股,门口小厮疑惑不已,门内楚皓亦扶着桌子,无声笑得肩膀颤动。

这是个什么大宝贝,有趣,着实有趣。

他食指与中指间夹着花瓣,在唇边一吻。

花瓣落在了地上,楚皓亦赤脚往里走去,吩咐人端水来洗脚。

侯府出行烧香拜佛那日,天还未亮,大门外马车便已经备好,侯府上下的下人们在府内忙进忙出。

楚皓亦洗漱完毕,用完早膳,带着一行人准备出行。

此次出行人不算多,除了他带了几个护卫,便只有君成和乔纤云,乔纤云平日爱鲜艳的颜色,张扬奔放,今日却是穿了一身素净的衣服。

府邸大门口,几名男子站在门前,身后跟着随从。

男子站在一块,各有千秋,无一例外都十分的好看,有柔弱的,亦有强健的,还有书生白嫩模样的男子,他们围在楚皓亦身边。

“侯爷,此行路上小心,我为侯爷备了件披风,还望侯爷莫要嫌弃。”书生模样的男子递上了浅色的披风。

楚皓亦收下了:“有心了。”

“侯爷,我让厨房做了些糕点,你且带上吧。”身型颀长的清俊男人提着食盒,递给了楚皓亦。

楚皓亦来者不拒,几乎是别人给什么,他就收什么,都扔给了身后的君成,君成毫无怨言的提着东西,面上没有表情,身上散发着冷气,还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今日无人对着楚皓亦黏上来,正是因为身旁多了这么一位煞神。

楚皓亦不惧怕君成身上的严肃气息,旁人却是怕的,习武之人身上自带正气,随意一瞥散发着威压,敏锐些的人都能感觉到危险。

在大门口磨蹭了片刻,一行人出行了。

马车渐渐远去,和府邸距离越来越远。

赶路途中,楚皓亦一人坐在马车上,君成骑着马跟在马车身旁。

寺庙不远,他们花了半日时间便抵达了,普云寺中有僧人出来迎接,楚皓亦让随从去捐了香火钱,领着君成同那乔纤云先去拜佛。

寺里随处可见僧人,住持知晓楚皓亦一行人的身份,待楚皓亦拜完佛,道:“夫人在此一切安好,楚施主可要去看看?”

“多谢。”楚皓亦跟着他走了,没让人跟着。

他和他娘关系并不亲近,自从他父兄逝去,他和他娘之间见面的机会便更少了,其实也没什么话说,母子二人端坐一块,隔着一张桌子,中间的距离却像是无限的远,堪比陌生人。

两人照例说了几句话,楚皓亦便告退了,伺候他母亲的嬷嬷在他出门时拉住了他。

“小侯爷,小侯爷,且慢。”

楚皓亦转过头:“张嬷嬷,怎么了?”

张嬷嬷道:“你可是和那苏庭轩一块来的?”

苏庭轩?

楚皓亦一顿:“他也来了?”

张嬷嬷点了点头:“唉……还来看望了夫人,这苏公子倒也是个有心的……”

张嬷嬷还在说,楚皓亦却已经没仔细听了,他脑子里回想起了那个噩梦——

左相之子苏庭轩在寺庙中同梁晏相遇,苏庭轩观他背影眼熟,便想上前去瞧瞧,却被旁的事所阻拦,错过了此次相遇,但却是对对方耿耿于怀,于是就让人去查,发现那日去寺庙的还有楚皓亦一行人,后登门拜访……

——

“君公子,先前的事,便让我们一笔勾销如何?”乔纤云站在君成面前,眼眸似有水汽,看人时水汪汪的。

寺庙中的庭院,二人坐在树下,风吹起地上落叶,沙沙作响。

君成面色不改道:“乔公子不必挂怀,是在下伤了你,不知你身体如何了?”

乔纤云偏头咳了两声:“无碍,我身子骨弱,好在有侯爷疼惜,用的都是上好的药,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远处,一男子身穿青色华服,缓步逛着着寺庙中风景,乔纤云瞥见,呼吸错乱两拍,他看了眼君成,眸子转了转,道:“不如你先去看看侯爷吧。”

“你不去?”君成犹疑问道。

乔纤云摇了摇头:“我这会儿累了,先歇一歇。”

“也罢。”君成起了身,乔纤云给他指了方向,君成便离开了。

乔纤云正想往那青衣男子那走去,却见他看向了君成的方向,随即脚步加快的往君成那去了。

乔纤云脚下一顿。

楚皓亦是在赶回来的路上碰见君成的,君成拱了拱手,道正要去找他。

“方才你来时,可有碰见什么人?”楚皓亦问君成。

君成道:“碰见两位僧人,他们为我指了方向。”

楚皓亦:“除了他们呢?”

君成摇头:“便没有了。”

他不知楚皓亦为何有此一问,观他眉间还隐隐带着郁气。

楚皓亦沉默半响,道:“回去吧。”

君成见他看望他母亲回来后,心情不佳,便没有说话,无声跟在他身后。

回去路上本风平浪静,乔纤云道想歇息片刻,马车在山腰停下,尘土飞扬,片刻才平息,一行人下了马,坐在一边的空地上。

楚皓亦拉开了马车的窗帘:“君成,你过来。”

君成刚把他的马栓好,闻言走了过去,楚皓亦让他进到马车里来,君成利落翻身上车,拉开了马车帘子,弯腰进去了。

不远处乔纤云见状,咬了咬唇,“玥冬,侯爷可让旁人上过他的马车?”

玥冬是乔纤云的小厮,手里拿着乔纤云的披风,观主人脸色不好,道:“乔公子,你别生气,侯爷性子本就多变,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乔纤云轻笑了声,嗓音低哑,他摇了摇头:“不,侯爷他是真的对君成上心了。”

他眸中划过暗光。

——

马车内光线没有外边那么亮,空间狭窄,楚皓亦身上的淡香味在里面四处都是,君成无所适从,这不可避免的让他想起了前两天的那晚,背脊上的红痕,心跳快了些许。

君成努力稳住心神:“侯爷,不可。”

楚皓亦倾身:“有何不可?”

君成:“侯爷……”

楚皓亦低笑:“张嘴。”

君成不自觉的便按照他说的做了,一块带着甜味的糕点塞到了他嘴中,他将糕点卷入,一时不妨,舌尖触碰到了楚皓亦的指腹。

他呼吸一滞。

“味道如何?”楚皓亦似不曾在意,捏着下一块糕点,放在了唇边。

君成抓住了他的手腕。

楚皓亦掀起眼帘,君成咀嚼了两下,腮帮子鼓动,喉结一滚,把嘴里的糕点吞咽了下去。

“侯爷,我替你擦手。”他说。

楚皓亦:“无妨,待吃完再擦吧。”

君成松开手,眼睛不眨的看着楚皓亦把糕点放入嘴中,殷红的唇上沾了些许细碎的糕点渣渣,他探出舌尖卷入,扫过了指腹。

楚皓亦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君成耳朵发烫,不敢再看的挪开了视线。

怎、怎的会如此!

“不错,小白喜欢吃的东西,味道一向是上佳的。”楚皓亦说。

小白正是给他送糕点的那名男子的绰号。

楚皓亦记不清楚他们名,小白最是爱穿白衣,不沾一丝灰尘,高雅纯净,唯一让他染上红尘味儿的,便是这吃食了,他十分的爱吃,半月不见,便能圆润一圈。

“再吃一块。”楚皓亦对君成道。

君成坐的笔直,摇头道:“属下不饿,这是府内公子给侯爷带的,侯爷吃吧,莫要浪费了公子们的心意。”

“有何浪费,这吃食,只要是进了肚子,那便不算浪费。”楚皓亦说,“如此美味,吃多了也还是会腻,你便帮帮忙,分担些吧。”

君成还是摇头。

楚皓亦见状,又拿了一块,放在了君成嘴边:“君成可是不喜欢?”

“喜欢的——”君成话音未落,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楚皓亦嘴角含笑,星眸闪烁,食指与拇指捏着糕点,“喜欢便吃吧,想吃府内可多着呢。”

糕点都到嘴中了,君成自是不可能推出去,他也说不出话,只好松开嘴,让楚皓亦好把这糕点塞进来。

一块糕点入了嘴,楚皓亦却没退开,他大拇指指腹在君成嘴角拭过:“君成这嘴倒是柔软。”

君成心乱如麻,垂眸别开脸道:“侯爷,此举不妥。”

“何处不妥?”楚皓亦问他,“不过是见着你嘴边沾了东西,便帮你擦了罢了。”

君成瞥了他一眼,抿了下唇上未散去的触感,他舔了舔唇,从腰间抽出丝绢,握着楚皓亦的手,帮他把指尖上的糕点碎末擦拭干净。

男人半垂着眼帘,认真的神情让侧脸轮廓更显冷峻,暗藏锋芒,迷人的很。

楚皓亦托腮含笑。

真俊俏啊。

“你可有想起过自己曾经的记忆?”楚皓亦状似不经意的问。

君成这段时日,晚上临睡时,脑海里似会浮现一些画面,但不真切,他想了想,没有什么用处,觉得不必说出来,便摇头道:“未曾。”

楚皓亦若有所思。

倘若大胆猜测,那个噩梦是真实的,君成便是那南宁王梁晏,楚皓亦也不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回去,他目前还有许多的顾虑。

一是君成回京,是否有皇上传召,而他被暗算之事,皇上又是否知晓,他们侯府本就一直处于敏感时期,楚皓亦不冒头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南宁王回来,却没有回京城,这失忆之事,也不知是否能治好,楚皓亦找的大夫皆说只能靠运气,倘若皇上认为二人密谋,亦或者觉得有贼心,楚皓亦处境会很危险。

二是倘若君成是南宁王梁晏,那便是皇家人,楚皓亦救了他是好事,可救他的场景实在是——且如今还让人在他身边当护卫。

简而言之,此事还得多多考虑,先顺其自然,最好便是君成回想起一切,想来以君成的性子,他的处境会好许多。

两人坐在马车内,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风声,紧接着尖叫声响起,外头传来护卫的声音,君成反应很快,目光微凝,回头对楚皓亦说了句“别出去”,便掀开了帘子。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从草丛里钻出来穿着粗布麻衣的蒙面人拿着刀剑,二话不说便冲了过来,君成摸着腰间的刀,翻身下了马车。

楚皓亦后背靠着马车。

果然……来了吗?

这段便是其中的一个剧情,楚皓亦起初答应乔纤云一块来寺庙,亦是有试探的心思。

他们会在这路途中遭受刺杀,君成没事,但会被那些刺杀他们的人陷害。

外面动静停了。

马车的帘子中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楚皓亦从马车内走出来,那些人已经被制服压倒在地,楚皓亦一出来,护卫们都看向他。

他站在马车上,垂眸俯视众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度。

“侯爷……”乔纤云走了过来,如受惊的小鹿,抬头看着楚皓亦。

楚皓亦弯腰,抬手指尖抵在他唇边,“嘘”了声,“吓坏了吧,瞧瞧这小脸蛋,惨白惨白的,都让本候心疼了。”

乔纤云觉着眼下的楚皓亦气息有些让他感到恐惧,却又觉不出哪儿不对。

楚皓亦也不管会弄脏衣服,在马车赶马的位置坐下,让乔纤云让开了,示意君成审问。

君成看了眼乔纤云,才低头问被他抓住的人,从何而来,为何要袭击楚皓亦,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不断的有画面浮现,记忆有些许的错乱,但他面上并未显现异常。

打斗的画面,让他感到很熟悉,遇刺的这种感觉,亦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俺不知道是侯爷啊,求求你们放过俺们吧,俺们就是那山脚下的打猎人,俺们就以为你们是来偷猎的,求求你们——”

“说!”君成眉宇间狠厉,匕首贴近了那人的脸,在他脸上拍了拍,“为何刺杀侯爷。”

他眼神阴鸷,身上气息陡然变了。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气息是不一样的,君成一看便知身上是背着人命的人,犹如那亡命之徒的狠厉且果断。

乔纤云有些心虚的偏过了脸。

“是……是你,是你指示俺们的!”另一人抢先道,他看向楚皓亦,“大人,就是他,是他让我们来、来……”

君成皱眉看向楚皓亦。

“识得水性吗?”楚皓亦突然问。

这话问的突兀,那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楚皓亦摆了摆手:“扔河里去吧,剩下的……谁要再说谎,便和他一个下场。”

他这行为简直比那山匪还像匪。

护卫当真提着人要丢水里,那人性命攸关之下,说了实话,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对方只给了银子,让他们来闹一闹,闹完了就走。

没想到这里都是练家子。

楚皓亦让他们把人压着去送官,他起身伸了个拦腰,脚下一滑往前倒去,本是能站稳的,不过余光看见一道黑影朝他过来,他便放纵了一下。

接着——

“撕拉”一声响,楚皓亦的腰间被刀割出一道划痕,血迹瞬间渗透了出来,他闷哼一声,这次身体重量是当真全靠在面前人的身上了。

君成愣愣的扶住楚皓亦,反应过来刚才急着接人,手上的刀忘了收了,竟——

他扶住了楚皓亦的腰,头一回离楚皓亦这么近,但却没有任何暧昧心思,手颤抖了两下,扔开了沾血的刀,捂住了楚皓亦的腰。

“侯爷——”他尾音发颤。

一个无论自己伤多重都不曾喊疼的人,这会儿不仅感到恐惧,还感觉心疼得不行。

小侯爷细皮嫩肉,娇生贵养,竟是就被他这么给伤了,方才他怎的就没留意手中的刀?

“侯爷!”旁边乔纤云惊呼。

楚皓亦没被刺杀的人伤,却是被自己人给伤了,他靠在君成肩膀上,轻喘着气。

大意了。

他们到了医馆,紧急处理过,绑着伤口的布条扯开,楚皓亦坐在医馆里间,脱了外衣,里面白色的亵衣被血和皮肤黏在了一块,扯开口露出腰间皮开肉绽的伤,流出来的猩红沾血染红了衣服,红白相间,视觉上看起来很刺激。

楚皓亦嫌乔纤云他们吵的烦,打发他们先走了,只留下罪魁祸首君成。

乔纤云觉着楚皓亦是单独留下他算账,倒也没有多话。

医馆大夫替楚皓亦处理伤口,君成在一旁看着,见着楚皓亦皱眉,手握成了拳。

“快些吧大夫,我受的住。”楚皓亦不喜欢这种磨磨蹭蹭的疼,只想快些包扎好。

“这要缝针,你莫要着急。”大夫说着叹了口气,“这伤好在只是皮肉伤——”

楚皓亦听着大夫唠叨,突然看向了一边的君成,“君成。”

君成抬眸,上前一步:“属下在。”

“你可会伤口缝合?”楚皓亦问。

大夫:“公子若是信不过老朽眼神,后头还有老朽的徒弟呢。”

君成已经下意识的回答了:“会。”

“大夫,我不是信不过你。”楚皓亦到了这会儿还笑得出来,“不过我这伤,可得让他负责到底,不然他心中愧疚得很。”

大夫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最终还是让君成上了手。

君成的手很稳,楚皓亦那处下了药,没那么疼,有些麻,但还是能感觉到针线穿过皮肉的感觉,他倒是放心的很,全程盯着君成的脸看,视线强烈,干扰性十足。

君成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却仍旧不敢分神。

医馆没什么人,偶尔能听到外间有一两人来拿药,缝合很快完成,君成打了个结,楚皓亦低头看了眼,缝得很漂亮。

“或许会留疤。”君成说,大夫还没来,他拿着药分辨了一下,便熟练的给楚皓亦上药了。

楚皓亦问:“你对这些很熟悉?”

君成一愣,手上动作停下。

的确,一切都似乎是条件反射,君成皱了皱眉,脑袋一阵阵的疼。

他扶着额头,手上的血按在了额角上。

一只手强势的插入了他的黑发中,迫使他抬起了头,深邃的眸子透露着些许茫然。

楚皓亦:“想不起来,便别想了。”

君成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好。”

楚皓亦:“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君成:“谢侯爷。”

他给楚皓亦上药,手难免会触碰到他的肌肤,君成每碰一次,心跳便快一些,碰到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烧火燎了一般,给楚皓亦上药,他背后出了一身汗。

伤口被纱布挡住了,君成却仍记得那皮开肉绽的模样。

小侯爷不该受这种伤。

他也不想让小侯爷受伤,他认为小侯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

“好在只是皮肉伤,养一阵便好了,这阵子切记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之物……这是单子,按照这上头的抓药即可。”

大夫说了大段的话,给他们抓了药,待他说完,楚皓亦询问大夫能否在这换个衣服,大夫道让他随意,这里间暂时无人进来。

楚皓亦自是不可能穿着那一身沾血还破了的衣服回去,他把钱袋扔给了君成,让他随便买两身衣服回来,顺便把他自己身上那身也给换了,君成推辞不用。

楚皓亦摸了一把他的腰,摸到了一手血,道他若是这样穿着,旁人还以为他杀人了。

君成去了一趟成衣店,没多磨蹭,很快就回来了,听话的买了两件衣裳,他还没发月钱,用的是楚皓亦的钱,两身衣裳质地差距很明显。

“给我省钱作甚?本候可称得上是这京城中最有钱的人了。”楚皓亦散漫道,他看着君成换衣的背影,君成只脱了外衫,亵衣还穿着。

他背对着楚皓亦弯腰拿起衣服,说:“今日之事,是属下过错,侯爷不罚我我便已经该庆幸,怎的有脸再花侯爷的银子。”

楚皓亦嗤笑两声。

待君成换完了衣服,他慢吞吞的站起来,等着君成给他穿衣服,君成转过身,见他捂住腰间伤口,自觉的拿起了衣服。

“侯爷,伸手。”

楚皓亦懒洋洋的伸开手。

君成替他穿上衣裳,绕到前面为他整理衣襟。

“本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就这般轻易的放过你。”楚皓亦说。

君成:“侯爷且说,属下甘愿受罚。”

楚皓亦:“可会心生怨怼?”

君成:“属下不敢。”

“不敢,还是不会?”楚皓亦问。

君成道:“不会亦不敢。”

楚皓亦唇边溢出轻笑,在君成要后退一步时,勾住了他的后颈,指腹在他脸侧摩挲。

“不若就肉/偿吧。”楚皓亦嘴里咬字清晰,却又很轻。

里间只有二人,但隔音效果并不算好,隐约还能听到外间的声音。

君成呼吸一滞,随即,血液似沸腾了起来,脸上发烫,一把火烧到了脑袋顶。

楚皓亦俊美的面孔在缓慢地贴近他,半阖的眼眸在君成眼底下放大,他屏住了呼吸,像块木头一样僵直的站在原地。

然后,楚皓亦在距离他两指的距离停下了,饶有兴趣的轻抚他后颈,问他:“愿,还是不愿?”

两人贴的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楚皓亦身上的血腥味淡了,裹着淡淡的熏香味,君成不知是紧张,还是局促,亦或者羞赧,喉结使劲的在滚动着,干涩的嗓子发不出音,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唇上陡然一软。

他瞳孔紧缩,感受到楚皓亦舌尖在他唇缝舔舐而过,轻柔细腻,缱倦温柔,外间穿出走动声,君成知晓自己该推开他了,却浑身僵硬,推开他的手甚至放在了楚皓亦的腰上。

帘子掀开了。

君成唇上的气息远去,怀里的人却未曾离开。

“公子,可换好了?”大夫站在帘子后问。

“多谢。”楚皓亦带着笑音道,“大夫这药可真是好,我这会儿腰上都还没感觉,差点摔了。”

大夫欣慰的笑了两声:“那是,不瞒你说,我这儿的麻药,可比得上那宫里的。”

君成一颗坠在半空中的心,慢慢的落回了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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