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伺候你(1 / 1)

天色渐沉,房内光线昏暗,一声脆响,易云初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另一边连黎懒懒散散的坐着,手肘搭在桌边,支着脑袋。

“什么?”易云初睁大了眼睛,“陆将军便是你要找的人?”

连黎来京时,易云初就收到了师父的信,师父道连黎要来京城,寻一故人,若是他与他相遇,还得多多照拂,易云初满心期盼,原以为信中故人是他,不料另有其人。

“那他、他可知——”易云初嘴唇嗫嚅。

“他都知道。”连黎说。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喧闹声音,易云初自怔忪中回过神。

“大人,大人,你不能硬闯,国师在歇息——大人——”外头下人阻拦着,却未能挡住男人的步伐。

“国师在哪?”男人沉声问。

一路走进院子,无人回答,唯有众人的阻拦声,他脸色阴沉,身上带着风雨欲来的前兆,略胆小些的下人,都不敢接近。

他已进了院子,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放下了手头上的事,看着这一场闹剧,一扇门被打开了,一头白丝的易云初站在门口。

陆舟衍的脚步停下了,身旁拦着他的下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突兀的安静,让这一幕显得有几分诡异。

“都散了吧。”易云初淡笑道,“陆将军,进来喝杯茶吧。”

下人们行礼退去,陆舟衍迈着大步,走进了他的房中,而一进房门,便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连黎,是人身的模样,他顿了顿,眸光冷淡的扫过易云初,将手中白狐扔给了他,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

“这可是国师的白狐?”他单刀直入,丝毫不掩饰针锋相对的态度,而后瞥向一旁的连黎。

“陆将军,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易云初抱着白狐温和道。

陆舟衍不管有什么误会,此人偷走他的狐狸,便足以勾起他的怒火,他本不该这般冲动,但偏生这人是连黎,他便一时片刻都等不及。

他走到连黎面前,连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在他腰间蹭了蹭,仰着头,黑眸似有星辰:“陆舟衍,我好害怕啊。”

陆舟衍:“……”

易云初轻咳一声,别开了脸。

倒是他误会了。

房中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连黎也没有受伤,此情此景,陆舟衍蓦地冷静了下来。

场面冷静僵持,陆舟衍抓住了连黎的手臂,易云初踌躇片刻,温润的嗓音将两人过往一一道来。

“陆将军,我同连黎乃是旧相识,不会加害与他,先前你我多有误会……”

“旧相识。”陆舟衍嘴里呢喃着这三个字。

“不错。”易云初说了良久,陆舟衍眸子半阖,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连黎,指尖自他脸侧,插入了他的发丝之中,眯着眼,收紧了手,连黎因吃痛而“嘶”了声,扣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背骨节。

陆舟衍生气了,眼神同那日在梦里疯狂得如出一辙。

——

马车轮子滚动,压过地上的枯树枝叶,发出嘎吱的声响,碾过的落叶掉到了一旁,马车最终停在了将军府邸。

陆舟衍下了马车,抱着白狐回房,将白狐往床上一抛,连黎化作了人身,在床上滚了一圈,长发凌乱交缠,他双手抵在床上,半边衣襟滑落,墨发遮住了半张侧脸。

陆舟衍站在床边,面色冷淡沉着,屈膝上了床边,解开腰间腰带,抓住了连黎脚腕,把他往床边一扯。

“你这是做什么?”连黎衣裳滑,轻而易举便到了床边,他衣袍底下滑上去了半截,露出小腿,一条腿上有着狰狞的伤疤。

陆舟衍:“我本在想,他怎能轻而易举的抓走你,原来……是旧相识啊。”

他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却也让人觉得极其危险,好似丝丝凉意自皮肤钻入骨缝。

“我并非有意瞒你。”连黎动了动脚腕,贴在上面的手扣得很紧。

陆舟衍俯身,忽而一笑,似冰层融化了般,温柔轻抚着连黎的侧脸:“我没怪你。”

连黎在他掌心蹭了蹭:“当真?”

陆舟衍薄唇轻抿,嘴角上扬,眸中翻腾的情绪愈发黑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当然。”

他掌心下滑,落到了连黎的手腕,抓着放到唇边轻吻:“当然会……相信你,疼你,爱你。”

他将连黎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那般的温柔,却又让人心惊胆战的语气。

大抵是一下午经历了那样的起起伏伏,陆舟衍那些埋在心底的情绪,统统都翻滚了起来,如长久积攒着的洪水,阀门破损,便如长江滚滚。

“连黎,你还走吗?”他问。

这样的陆舟衍,一点也不像陆舟衍。

连黎后背抵着床,掌心贴在他脸上,手心下的温度,带着点凉意,那双往常冷淡的黑眸,反常的带着灼热的温度,执拗的盯着他。

“不走了。”连黎说,他抓着陆舟衍的手,一拽,将人拉到了怀中。

“我只有你了。”他轻声在陆舟衍耳边道。

他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归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处,陆舟衍便是他的归宿。

这句话却让陆舟衍一时顿住,眼底神色莫测,最终伸手抱住连黎腰身,低头抵在了他肩头。

似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那点情绪消散,不见踪影。

陆舟衍自小,对自己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目标也十分明确,而唯一出的岔子,便是那天的夜里,来到府邸中的人。

“连黎。”

“嗯?”

“若是骗我,你会后悔的。”

“我发誓——”

“我信。”陆舟衍抓住了他的手,指尖插入他的指缝中,“我信你。”

他将连黎压在床上,吻了上去,这嘴里的话能骗人,心骗不了人,陆舟衍难得热情主动了一回,连黎勾着他的腰,扣住了他后脑勺。

唇齿交缠,分开时陆舟衍嘴唇微张,眼底氤氲泛着水润,肩头墨发落下,他扯了腰带。

……

入夜,房中光线昏暗,丝丝缕缕的声音泄出来。

陆舟衍面上潮红,与连黎亲吻时,朦胧间,看到了连黎顶着两只耳朵,他起初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待伸手去摸时,发觉是真的出现了耳朵,不由心头一紧。

连黎闷哼一声,拉着他的手,吻了吻他手腕,哑声道:“陆舟衍。”

陆舟衍的手腕被他压在了床上,他咬着唇,闭眼忍耐得满头大汗淋漓,唇间却还是没忍住溢出声音,眼角泛上动人薄红,褪去了一身冷意。

夜半,房内两人沐浴过后,坐在床上,陆舟衍看着连黎那一对耳朵,“变不回去?”

他穿着亵衣,颈间露出一抹红痕,直至今夜,二人才算是真正成了那礼,他坐着略有不适,便靠在了床头。

连黎盘腿坐在床上,耳朵动了动:“过两日便好了。”

他和陆舟衍说了圆月的事。

“为何会如此?”陆舟衍问。

连黎沉默片刻,道:“我从前好像不曾和你说过我爹娘的事。”

连黎不是纯血的狐妖,他娘是白狐,他爹是个秀才,当年两人一见钟情,便许了终身。

所以他只是半妖血统,一面是人,一面是妖。

连黎道,“月圆之时,便无法控制变成人,还是狐狸。”

“你爹娘……”陆舟衍问了一半,又顿住,连黎从前不说,恐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他不曾见过连黎他爹,便是他娘,也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将连黎带来时,一次是带着连黎离开。

那是一个美貌的妇人,和连黎有着相似的桃花眼,可比起旁的女子,气质冷冽许多。

连黎知道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戛然而止,轻笑一声,道:“你想听的话,我慢慢说给你听。”

“还痛吗?”他突然问。

陆舟衍愣了一下,面上泛起了潮红,别过头去:“没痛。”

“先前见你难受的紧,我怕你痛了,又不说,咬的嘴都快伤了。”连黎说道,他趴着凑上前,到了陆舟衍身前,垂眸看他的唇。

陆舟衍感觉得到他灼热的视线,颇为不自在的抿了下唇。

并非全然是痛,起先是有些痛的,可后来便不痛了,咬着嘴唇,也并非是因为痛。

连黎凑上前,轻轻舔了舔,“有些伤着了。”

他说话时气息喷洒在陆舟衍的唇上,陆舟衍勾着他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连黎让他躺着,拉着被子给他盖上,侧躺在了他身旁,道:“我娘以前常和我说,人妖殊途,无论是何人,最终都逃不过已定的结局。”

他顿了一下,说:“我娘已经死了,当初接我走,是我被我爹……那个男人,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带了道士,想要杀了我。”

他娘当初瞒了身份,直至怀孕时,被他爹发现了是妖,他爹大受刺激,无法接受,和他娘断绝了关系,从前的浓情蜜意,都似成了泡影,没了踪迹,不仅如此,他爹不允许这个和他有关系的“孽障”存与世间。

当初他娘带他离开,为了保他,死在了那无名山上。

那个男人,也被他娘一同带走了。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

陆舟衍有些后悔多嘴一问了。

“其实我记不太清了。”连黎说,“再后来,我便住在了山下,碰见了易云初他们。”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将那腐烂的伤口展露,一切无所遁形,他撒谎了,他记得很清楚,他娘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天晚上的每一件事。

都很清楚。

“我和他不一样。”陆舟衍突兀出声,拉着被子,将连黎的手盖了进去,“不一样的。”

连黎弯了弯嘴角:“嗯,我知道。”

——

翌日清晨。

庭院中树叶沾了露水,房中陆舟衍已经起来,连黎这模样不能再随着他进宫,他嘱咐连黎这几日待在这里,会有丫鬟来给他送吃的。

连黎坐在桌边,一一点头应下。

“若是无趣,院子你随处去,不要叫人发现了。”陆舟衍视线落在他耳朵上,这次就连尾巴,也收不回去了,蓬松的毛发看着便很柔软。

连黎:“我知道了。”

陆舟衍出门时,不放心的再三叮嘱,才离开了。

晌午,天上的太阳没有多少温度,连黎靠在栏台上,双手放在脑后,眯眼从树叶缝隙中看着湛蓝的天空。

他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院外的动静,坐了起来。

“老夫人,将军、将军不在。”

“将军可还吩咐了你,不让我进去?”妇人慈祥温柔的声音响起。

院门口守着的侍卫道:“没有。”

只是道不让旁人进院子,可……老夫人又该怎么拦。

院门口,妇人穿着深紫色的长裙,上面绣着海棠花,旁边丫鬟搀扶:“夫人,当心台阶。”

她道:“好些日子,都听到下人说我儿屋里藏了人。”

“都是些闲言碎语罢了。”丫鬟道,“奴婢定好好管教他们。”

妇人没说话,抬脚进了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连黎躲在了屋内,从窗户口的缝隙看过去,看到了外面温婉的妇人,眉眼一如从前,妇人在院子里坐了会,便走了。

今日陆舟衍不在家,厨房却往这边送了鸡腿,老夫人也有所察觉到了些,想必那并非全然闲言碎语。

陆舟衍今日回府之后,还没进院子,就被人叫去了他母亲那,问的便是关于他屋子里藏没藏人,藏了人,又是什么人。

房中坐榻上,妇人坐着,陆舟衍站在屋子中间,默不作声,陆母了解陆舟衍的性子,他不想说的话,便是逼问,也问不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我也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为娘不逼你。”

她放陆舟衍离开了。

陆舟衍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没见着连黎,找了好几间屋子,在书房里看到了他,他窝在角落窗口下坐着,腿上放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看入了神,便连陆舟衍回来都不曾发觉。

书房中放了许多书架,排排摆着,每日都有下人打扫,没有落灰,连黎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话本,白色竖起来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有几分讨喜。

陆舟衍走到了他面前,影子落在了书上。

连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你可算回来了。”他道。

陆舟衍扫到他手上的话本,看到上面熟悉得画像,忽而瞳孔紧缩,伸手去夺他那手中的话本,连黎自是不会让他轻易得手,抬手一躲,再拉着陆舟衍的手臂往下一拽。

陆舟衍失去重心,直直跌入他怀中。

“我见这书压在最底下,可书皮边上又起了毛角,似经常有人抚摸,便拿出来看了看……”连黎说,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陆舟衍,这画册——是你的不成?”

当真是精彩万分,让他大开眼界。

陆舟衍:“……”

两人姿势怪极了,连黎坐在木质地板上,盘腿坐着,陆舟衍下巴搭在他肩头,双腿分开屈膝抵在地上,趴在了连黎身上。

他只觉面上发烫,极为不自在,手落在连黎身旁的地板,支撑起了上半身,眼底陡然闯进来连黎盛满笑意的眸子。

这般近距离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漂亮极了,泛着诱人的神色,深色的瞳仁中有着陆舟衍的倒影,眼尾上扬,轻佻多情,眉骨也生的好看,不爱束发,肩头落满了发丝,不羁又浪荡。

连黎最是不守规矩,而陆舟衍看起来最是守规矩的那类人,将自己放进了框框条条当中,可真要说起来,陆舟衍的本质也是不守规矩的。

他喜欢男子,便是全天下的人知晓也无所谓,只因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在乎旁人如何说他。

一身傲骨,无愧于心足以。

窗外夕阳自窗口斜射而进,橘红色的光恰巧落在了不远处的书架上,似将房内分为了两半。

“是我的又如何?”陆舟衍坦然道。

“不如何。”连黎拿着书的手,扶在了他腰上,“这画师画技如此厉害,竟然将人画的栩栩如生。”

听他夸赞,陆舟衍不着痕迹淡然道:“这有何难。”

不过是一些画罢了。

“孩提时似见过你也曾画过几次。”连黎想起了从前的事,有时是画花,有时是画蝴蝶,若说陆舟衍是勤奋好学之人,那连黎便是专程捣乱那一类,时常爪子沾了墨水,在他画纸上踩来踩去,留下足迹。

“这既是不难,你可能画?”连黎问。

这个请求着实是强人所难,更何况陆舟衍这种冷面如霜的正经人,但正经人的书架里放着这种书,便足以让连黎偷乐一阵了。

果不其然,陆舟衍道:“不成体统。”

“这便不成体统,那我做些旁的,岂不是更不成体统?”说罢,他埋头在陆舟衍颈间,深吸一口气,侧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眼睁睁的瞧着他耳朵染上血色。

陆舟衍道着他“不像话”,一边拿手推着他的胸膛,但连黎又怎会那么轻易被他推开,双手如钳子般,死死缠绕着他,怎么都不松手。

挣扎间衣物散乱,连黎的衣物总是格外的顺滑,就如他那一身狐狸皮毛,稍稍动一动,浑身上下就都乱糟糟的,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

他没有提及老夫人来的事,陆舟衍也没有提及被他母亲叫过去的事。

两人坐在这窗口下,好一番的闹腾。

第二天陆舟衍从宫中回来时,连黎还是在书房,趴在桌上,拿着毛笔比比划划,宣纸上尽是他的字,不算丑,但也不端正。

不知他如何写的,白色毛茸茸的耳朵都沾上了墨水。

“今日回的这么早?”连黎抬起头,毛笔叼在了嘴上。

陆舟衍走过去,摘下了他嘴上的毛笔,连黎舔了舔他食指骨节,他一巴掌抵在连黎脸上:“别乱舔。”

连黎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手心,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连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

“你今日见到那季沐霖了?”

陆舟衍拿手捏了捏他耳朵上的那一抹黑,墨点揉开,白耳朵更黑了,听到连黎这一声问,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嗯”了声。

“说了会话。”他没多提,道,“换身衣服吧,天冷了,穿的这般薄,会着凉。”

“这是我的毛!”连黎说,“那季沐霖可有对你做些什么?”

陆舟衍见话题没绕过去,才道:“没做什么。”

连黎双手托腮。

陆舟衍随着季沐霖这条线查下去,他发现了不少他们的眼线,如今已禀报皇上,他身边也有了不少人手,相互通着消息,暗中铲除细作。

陆舟衍转身去叫人打了盆水来,端着水到了连黎面前,坐在了他旁边,淡声道:“你且看看你的耳朵。”

连黎双手撑着书桌,探头看向了水中,一只耳朵是白的,另一只耳朵上染了一团黑。

“你方才擦上去的?”

陆舟衍扯着唇角道:“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不错。”

连黎知晓了他要做什么,矮身趴在了他腿上,脸蛋在他腿上蹭了蹭。

陆舟衍一顿,心间一软,随后他拿着帕子沾了水,低头擦拭连黎的耳朵,他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弄疼了连黎。

连黎闭着眼,舒舒服服的享受着。

陆舟衍看着粗糙,却在某些方面格外的细心。

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每一下都似戳在了陆舟衍的心口,让他心痒痒的,擦了好一会儿,上面已经没了墨水,他却还舍不得松开似的摸着耳朵。

那晚过后,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又像是亲密了许多,即便是做着这种小事,都让陆舟衍感觉到亲昵。

月圆过后的第四天,连黎的耳朵终于是收了起来,早上天还没亮,陆舟衍听到房中窸窣翻动东西的声音,差点以为遭贼了。

他从床上下去,看到了一旁放衣的红木柜子旁边,一道白色的人影蹲着,身后长发落在腰间,他扒拉着木柜子里的衣服,翻的乱糟糟的。

陆舟衍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没有那么冷淡,有一股子慵懒的劲儿:“你在做什么?”

连黎头也没回,半边身体都快埋进衣柜里了,他道:“我要出门,找身衣裳。”

他身上的皮毛,再怎么换,也都是白色的,太亮眼,不合适。

陆舟衍闻言,眸子微动:“去哪?”

连黎停下了翻东西的动作,坐在了柜子边,说:“跟你进宫,我要伺候你。”

陆舟衍:“……?”

连黎冲他笑了笑,眼眸弯弯的,毫无心机的模样。

这两日陆舟衍回来,身上都带了一股季沐霖的味,他不喜欢。

天还只有蒙蒙亮,府中下人已经开始忙碌,房中衣柜翻的乱糟糟的,陆舟衍让连黎别翻了,他穿好衣物,洗漱后,让下人去拿了一身衣物来。

他在门口吩咐时,看了眼坐在趴在梳妆镜前的连黎,道:“要干净的,没穿过的,身量……同我差不多。”

下人很快就拿了一身衣服过来。

陆舟衍将那身衣服给了连黎,连黎拿着衣服,看了看道:“这怎么穿?”

陆舟衍扫了眼:“不会穿?”

连黎:“只会脱,不会穿。”

至于脱谁的,不言而喻。

陆舟衍一早上起来就被他这般挑逗,差点没忍住夺门而出。

连黎笑得单纯,心思可不单纯。

陆舟衍接过了他的衣服,替他一件一件的穿上。

这衣服和连黎那身皮毛变成的衣服不同,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普普通通的下人装扮,灰扑扑的,穿在他身上也没能压了那身不凡的气质。

连黎一会儿扯着袖子,一会儿又拉着衣襟。

“不合适?”陆舟衍问。

连黎摇了摇头:“穿着……怪得很。”

只是不适应罢了。

他顺手搂过陆舟衍劲瘦的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抵债了。”

陆舟衍:“……”

而后,连黎坐在桌边,陆舟衍拿了一把梳子,替他梳头发,连黎这一头黑发,摸着顺滑,也不打结,陆舟衍带茧的手指从他发间穿梭而过,垂下的睫毛颤了颤,颇有些像撸狐狸时的爱不释手。

束发的连黎少了随意,桃花眼总含着笑,唇角一勾,更像那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又似俊美书生儒雅风流。

连黎摸了摸头发,仰头:“陆舟衍,我想亲你。”

他的手握住了陆舟衍的手腕。

陆舟衍冷淡的面上微红,偏过头:“你随意便是。”

连黎便笑着吻了陆舟衍腕骨一下,拽着他的手,让他弯了腰,扣着他后颈仰头同他亲吻。

柔软的嘴唇若即若离,温热的呼吸交织,连黎舌尖探入他嘴中,挑逗的勾着他,陆舟衍呼吸渐渐紊乱,颤抖着气息。

早上出门险些晚了时候。

——

偌大的庭院,穿过圆形拱门,便能见着庭院中种着花草,厢房红木门外,宫女们站在回廊,庭院中间的石桌边上,年轻男子提着食盒,笑着将食盒摆在了桌上。

十三皇子穿着劲装,叫唤着“沐霖哥哥”。

季沐霖身为质子,这般接近皇上宠爱的皇子,也是做好了冒头的准备,他要接近陆舟衍,可这陆舟衍实在是太难接近,别无他法,只能剑走偏锋。

今日陆舟衍到了时辰,照旧来了,然而今日这身后还多了一人,一名长相俊美的男人,看穿着是下人,可那身气度不凡,却又着实吸人眼球。

连黎落后陆舟衍半步,跟着和十三皇子行礼。

十三皇子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稚嫩的声音状似不经意的问陆舟衍:“那只白狐,你今日又没带来?”

陆舟衍道是“病了”。

十三皇子有些失望,却也摆手道“罢了”。

陆舟衍转而对季沐霖道了声“世子”。

季沐霖笑道:“今日你带的人,倒是眼生。”

“将军府人多,世子没见过小的,也实属正常。”连黎在陆舟衍身后道,说的话明明很正经,语气口吻却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吊儿郎当。

不像下人,更像主人。

陆舟衍也没怪罪他的逾矩,季沐霖眸光微顿。

都说这陆将军好男风,身边却从未出现过相好,如今……季沐霖看着连黎的那一张脸,着实是好看得有些太惹眼了。

“小的脸上可是沾了东西?”连黎问。

季沐霖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挪开了视线。

此后接连几日,季沐霖都能看到陆舟衍身后的连黎,慢慢的,便有些坐不住了,连黎和陆舟衍寸步不离身,他想动些什么手脚都很难,每次想法子支开连黎时,都会被陆舟衍所阻拦,他又如何看不出来二人关系不一般。

这日下午,天下起了雨。

十三皇子的练功暂且搁置,雨势小了,陆舟衍便准备带着连黎一同先回去了,十三皇子挽留了一番,让他在这歇一歇,陆舟衍没留下。

连黎撑着伞,举在陆舟衍头顶,走入雨幕之中。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他们转过身,看到了季沐霖,对方在快走到他们身前时,脚下似突然一滑,往前跌去,离他最近的陆舟衍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而后指尖一疼。

他还未抽出手,手腕蓦地被连黎拉住,扯了出来。

连黎见着他食指上的一点红,从腰间拿出匕首,划开了他的指尖,下手不曾停顿手软,陆舟衍指尖微颤,而后,一条极小的虫子被连黎的匕首勾了出来。

陆舟衍的视线落在连黎的匕首上——他竟是不知他何时在身上带了这东西。

匕首上红色墨点般大小的虫子蠕动着。

季沐霖脸色微变,伸出手,被连黎躲过,他身后的太监也上了前。

伞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宫女太监们察觉出不对,都站在了回廊上,看着陆舟衍和太监缠斗,惊呼连连。

连黎看了眼刀尖上的东西,很快就没了生息。

是蛊虫。

……

这事很快便闹到了皇上跟前。

外面下着雨,地上溅起了水花,宫殿内,太监跪在地上,季沐霖在旁边跪着,连黎和陆舟衍身上都湿透,站在一旁。

太监:“此事皆我一人所为。”

然而当时蛊虫,是从季沐霖身上出来的。

“此确为蛊虫不错。”易云初清淡的声音道,“蛊虫难以存活,分为母蛊和子蛊,见大小,应是子蛊,具体的……还须详查。”

他是方才被皇上召来的,说完往连黎那看了一眼。

皇上嗤笑了一声,盛怒之下,在场的人都低了头。

连黎身上滴着水,他瞧着陆舟衍的指尖,抬手捏了捏他那只手的小拇指,两人靠的近,这小动作也无人察觉。

陆舟衍被他碰到的一瞬,心都颤了一下,在这大殿之上,这人竟还这般放肆,他忘却了食指的痛,反手握住了连黎的手,捏了两下,心道别闹。

连黎却像是得到了回应,越发的起劲。

皇上的威压,与在场人似雷霆,连黎却仿佛身带屏障,全然屏蔽了,他视线落在陆舟衍指尖的伤口。

“皇上,这一切和世子无关!”太监还在低头求情,但一切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季沐霖面色惨白,心头连连发笑。

竟是毁在了这,竟是……毁在了一个下人手里。

太监被拖了下去,施以仗刑,而季沐霖被关押回了他的宫殿,层层侍卫看守,和那牢笼相差无几,他被压下去时,往连黎那看了眼,连黎却没有看他。

……

马车回到将军府邸时,雨还没停,房中浴桶中热水冒着热气,连黎拿帕子擦着头发,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浴桶中的陆舟衍。

陆舟衍肩头淹没在了水中,嗓音清冷:“你转过去。”

“为何?”连黎坐着没动。

陆舟衍:“让你转过去,你转过去便是。”

他抿着唇,避开了连黎的视线,耳根发热,只觉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他这么直白的看着他,多少让他有些羞赧。

连黎起身了,却没转过去,而是去一边拿了放药的盒子过来。

他坐在了浴桶边,拉过了陆舟衍搭在边上的手,看着食指上有些发白的伤口,他摁了摁:“可疼?”

“尚能忍受。”陆舟衍声音中有些紧绷,却不是因为连黎按了他的伤口,而是连黎离得他这么近。

连黎拿出药来给他包扎,陆舟衍也没挣扎。

“今日下手重了些,你莫怪。”连黎说。

陆舟衍:“你怎么知晓他会……”

连黎一声笑打断了他,道:“看见了。”

那时季沐霖手中握着东西,他便有了猜测,但并不知是蛊虫,不过是凭借本能行事。

连黎叹了口气:“我竟是又在你手上留下了一道伤。”

陆舟衍瞥了他一眼,道:“此次是我该谢你。”

“如何谢?”连黎抬眸。

陆舟衍又别开了视线,没说话。

连黎隐隐笑道:“你道谢我,难不成只是说说罢了?”

他垂眸继续给陆舟衍处理伤口,指尖那一块肉,都差点被连黎削了去,刀法凌厉,连黎放轻了动作,给他包扎上。

半响,又听陆舟衍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连黎放下了他的手,看着他,陆舟衍被看的身体僵硬,连黎双臂搭在了浴桶边上,下巴落在手臂,慢条斯理的问:“我要什么都给我?”

“嗯。”陆舟衍应了声。

连黎指尖落在了他头发上,往下滑落到他脸侧,手放在了他下巴,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角。

细腻的指腹触碰,不知下一刻会落在何处,陆舟衍呼吸放轻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少爷,姜汤来了。”

连黎收回了手,站起身,不忘嘱咐陆舟衍:“手不要碰水。”

陆舟衍还处于紧绷的状态中,未能放松,方才小厮那一声叫唤,更是让他心口一跳,仿佛在做着亏心事时被人打断,心虚不已。

他低头,看着水中倒影。

今日出手那般果断的连黎,又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平日的浪荡轻浮,到床上时,又多了一分温柔,鲜少认真的人,对危险的敏锐程度却那般高,以前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像是一个谜团,一点点的在陆舟衍面前摊开,却是更让他想要接近。

连黎端着姜汤回来了,他递给了陆舟衍,陆舟衍接过,面不改色喝了下去,然后连黎又递给了他一碗。

陆舟衍抬头看他,他眨眨眼:“多喝点。”

陆舟衍:“这碗给你备的。”

连黎把碗放另一边:“那我等会喝。”

“趁热喝。”陆舟衍说完,察觉到连黎的抗拒,再加了一句,“现在喝。”

连黎见躲不过,道:“不喝,闻着便难喝。”

陆舟衍:“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

现在天气也那般冷。

连黎:“我不会生病。”

陆舟衍只看着他,不说话,连黎把碗放下,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勾笑偏头,试图□□:“陆舟衍,我不喝行不行?”

陆舟衍不上当:“不行。”

连黎眸子一动:“那……喝了可有奖赏?”

陆舟衍睫毛颤动,安静片刻,道:“……好。”

于是,连黎转身,端着碗一饮而尽,豪迈的像是喝了一碗酒,他把碗放下,拇指揩了揩嘴角,他走到陆舟衍面前,抬着他下巴,低头吻住。

窗外的雨拍打在了窗户上。

连黎俯身在陆舟衍耳边问“奖赏”,他指尖勾着陆舟衍耳边的头发,撩到了他的身后,“你可不能叫我吃亏。”

陆舟衍喉结滚动,许久,他哑声道:“画册第十二页。”

十二页?

连黎看过的画册不少,但他记性选择性的好,该记住的一个不记,不该记住的全记住了,于是瞬间便想起了十二页是哪个十二页。

陆舟衍,是要练口技啊。

作者有话要说:来惹!*罒▽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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