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周哥哥也跟着姐姐去了。”
林兰芝泣不成声:“他们本来现在都该成亲了,却弄成了现在这般境地,周哥哥以前总爱说,要和姐姐生一儿两女,就和我们一样,儿子稳重俊秀,女儿乖巧可爱,我们都已经想好了小孩儿的名字,可是”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千墨轻叹一声:“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是更苦的。”
风莫依站起身,走到林兰芝身边,递给她一条手帕。
风莫依看得出来,林兰芝很爱惜她手中的手帕,就算自己脸上眼泪不停落下,她也只是用手去擦掉,又不是直接拿手中的手帕去擦掉泪意。
或许这条手帕,是她姐姐亲手为她绣的。
“谢谢,谢谢”
林兰芝接过风莫依递来的手帕,哽咽着道谢。
他们兄妹三人,感情向来最好。
就算家中还有几个庶弟庶妹,却也分不了哥哥姐姐对她的宠爱。
“哥哥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爹爹也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母亲更是大病一场,差点就缓不过来。可是就算知道左相府的人就是害死姐姐的凶手,我们也没有办法为她报仇。”
“爹爹都已经存了死志,要像皇上上奏,请皇上为我姐姐做主,可是从那天起,却突然有一些风言风语在皇城中出现,我姐姐向来端庄善良,从来不会做一丝一毫破格的事情,从哥哥把姐姐带回家后,无数的脏水却像我姐姐泼来。”
“我姐姐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他们却还如此丧心病狂的败坏我姐姐的名声,为了姐姐死后的安宁,也为了不再让她受到流言蜚语的侵害,我们只能咽下这口气,若不是赵昱景指使,若不是他派人掳走我姐姐,害她受如此屈辱,我姐姐也不会死。”
“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和赵昱景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和赵昱景混到了一起,我质问过他,哥哥却叫我别管,我不知道哥哥想做什么,可是我知道,哥哥他是想为姐姐报仇,才会如此做。”
“可是你哥哥,或许做的事,也并不是什么正确的事。”
风莫依知晓现在皇城的状况,就算她并没有踏出皇宫,但从来回进出永宁宫时,那些人脸上神色匆匆的脸色,也能看出现在状况的严重性。
林兰芝沉默的摇了摇头,她和林梅芝不一样,她的性子更烈,也可以说,在自己师父的教导下,她更像一个肆意的江湖女子。
她咬了咬唇,还是轻声说出了口。
“无论正确还是不正确,哥哥都是为了替姐姐报仇,若是他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也会和他一起面对。”
千墨听闻这句话,反倒笑了出来。
“你这般说,本宫反倒更喜欢你些了。”
林兰芝一头雾水,她抬头,就看到千墨正看向水面飘荡的青青水莲。
她脸颊微侧,带着几分林兰芝看不懂的神色,眉眼鼻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千墨红唇微勾:“人生一世,何为对又何为错,一人立身于世,亲朋,好友,恋人,儿女,便是最亲近之人,筹划谋略,也不过是想换他们一生安好无忧而已。”
千墨站起身来,看向林兰芝:“你哥哥之事,本宫会酌情处理,近日不怎么太平,就委屈你,在永宁宫待段时日了。”
“臣女多谢殿下。”
林兰芝连忙叩拜道谢,她眼眶红红,脸上很是激动。
“林姑娘,请随奴婢来。”
夜沫上前,引着林兰芝下去。
林兰芝再次向千墨道谢之后,才跟在夜沫身后,离开了水中亭。
不管自己哥哥到底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有了帝长公主这句话,哥哥也无性命之忧了。
林兰芝没有想过自己刺杀皇上的罪名该如何,她早已经想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就自己亲手结束掉自己性命,决不能牵连了自家爹娘哥哥。
看到林兰芝消失不见的身影,风莫依才收回目光,看向千墨笑道:“我都不知道,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阿墨,竟何时变得这般宽容了。”
自从灵煞阁覆灭之后,江湖皆知夜影楼墨浅之名。
虽说没有止小儿啼哭之效,却也有令人闻名变色之能。
千墨失笑,她微微闭目,感受着风吹过脸上的清凉之意。
“阿依,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以前做的一个梦。”
风莫依点点头:“自然记得,你那是寒邪入体,才引发了梦魇。”
千墨却摇了摇头,她站在亭边,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轻轻扬起。
“那个梦中,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鲜血,火光,红衣,还有她一跃而进火海时的灼烧感,那么真实,又那么的可悲。
“阿依,你不知道,在那个梦中,我就好像重新走了一次我的人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梦里,父皇死后,皇兄在叔父的扶持下还是登基为帝,只是皇兄却不像现在这般,有一身帝王之威。叔父虽手握重兵,对于皇城却也是鞭长莫及,朝中大臣领兵谋反,妄想登基为帝。城破,叛军入城,有人借我的手攻入了皇宫,杀死了皇兄,逼死了母后。”
风莫依沉默,她看向千墨,只看到她一身的凉薄之气。
“梦里看不清面目的人有很多,口口声声说着要娶我的人却是害我国破的凶手,江山锦绣,万里繁华,却再也不是郁家的南华之国。后来,我一身红衣,飞扑进了永宁宫熊熊大火之中。”
“梦里,没有你,没有千宁,没有念卿,没有许许多多的人。”
“也没有现在发生的一切,我没有遇到你,遇不见空空手,也遇不到宫无忧。”
“终此一生,我都在南华皇城中无忧无虑的长大,生于皇城,也死于皇城。”
庄周梦蝶,不知他是真的看到了飞舞的蝴蝶,还是只是一场梦中的偶遇。
“你总是问我,为何会想要救下醉姨。”
千墨声音清浅,眼中却是安宁的神色。
“以前我也不明白,为何那一刻,竟然会莫名生出一股柔软来,那一场梦后,我才明白,或许是因为,看着她,就好像是依稀看见梦中的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救醉姨,只是在那一日,看到她眼中的绝望之色时,不知道为何,她心突然就抽痛了一下。
就像许久以前,自己也曾如此绝望,却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所以她出手,救了她。
无形之中,或许也是救赎了自己。
风莫依不知道千墨到底做了怎样的梦,她只知道,那个梦,一定不是美梦。
风莫依下意识的忽略了千墨幼时惧怕火光的事情,在她心中,她宁愿千墨真的只是做了一个不完美的梦而已,而不是真真切切的走了那么一遭。
她生来尊贵,就应该做尊贵无双的南华长公主,被人捧在掌心,而不是梦中葬身火海的弱女子。
“梦只是梦,现在才是真实的,不是吗?”
风莫依拉起千墨的手,把手心的温度传到她心上。
“你看,这才是真实的温度,而不会是梦中沉浮不定时的那股无力之感。”
“是啊。”
千墨用力握住了风莫依的手,眼中温暖如许。
“那,只是个梦而已。”
“对,只是个梦而已。”
皇上一连三日未曾露面,千墨也已经代为上朝两日。
又是一日早朝散会之时,一位大臣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
“殿下,皇上伤势请问究竟如何了?朝中流言四起,对朝廷根基十分不利啊。”
“是啊,殿下,还请您透露透露皇上的情况,也能让臣们放下心来。”
千墨挥袖,制止了大臣们说话之声。
“皇上身体已经好转,再过几日便能重新上朝,大人们稍安勿躁。”
“殿下,臣等能否前去向皇上请安?”
左相试探的问了这句话,皇宫中消息层层封锁,他们现在收不到丝毫消息。
却不知从何处有传言,皇上被刺伤的刀上涂上了毒药,皇上早已经命悬一线,帝长公主殿下才将皇宫如此封锁起来。
又有另一种传言道,帝长公主仗着自己是苍梧帝口中的天命凤女之言,便生出了其他野心,圈禁了皇上,这才是皇上一直不露面的原因。
左相提出这样的话,也是一种试探。
千墨站定,微微挑眉。
“本宫已经说过,皇上几日后便能上朝,左相大人如此焦急,是不相信本宫之言?”
“臣不敢,臣只是挂念皇上安危,一时情急,还请殿下恕罪。”
“左相之心,本宫自然知晓,皇上身体好转之时,自然会重新上朝。进来皇城中突然冒出一些打家劫舍的时间,左相若有时间,还请好好的派人去查查才是。”
“左相心中一颤,应道:“臣遵旨。”
千墨环顾一圈,看着大臣们神色各异的脸,扬声:“本宫所说之话,自然不会信口开河,诸位大人们挂念皇上之心,本宫自会转达,圣上受伤,乃国之大伤,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以示天威。”
“臣遵旨。”
右相又像是便会了原本的样子,一脸冷静之色。
千墨若有若无的看了右相一眼,才收回了目光,径直离开了朝堂。
右相紧跟其后,脚步匆匆,也离开了大殿。
左相眼睛微眯,看着右相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左相大人,”
另一位大臣走到左相身边,低声道:“您发觉没有,近来右相大人,又些许的奇怪。”
左相看了一眼总法司司长白泉冰,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白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大人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情。
“左相大人,您也警醒一些吧,风云变化无常,大家可要走的安稳一些。”
“这是自然,白大人放心。”
白泉冰对着左相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左相看着白大人的背影,眼神严肃。
白泉冰作为总法司司长,亲自协助右相调查皇上遇袭之事,连他都说右相的怪异之处,那这右相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