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杨齐还是将夏风送回了学校了。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后熄灯断电。夏风躺在床上,听着耳边空调风时起时伏,睁开了眼睛。
本来每天晚上按时入睡,但现在大脑却异常清醒,任何轻微的声音和动静都成倍地明显传进她的耳朵。
见鬼了一样,她总是想起那个小男生,听他喊“杨齐哥。”,还有林先生一句“杨齐啊。”,导致她脑海里来来去去都特么是杨齐这个名字。
夏风跟她爸,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当然那也可以说是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关系疏离,不亲近,一点都不像父女。
夏勤跟林先生离婚的时候,夏风才九岁,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这两人要么不见面,要么就是在争吵。让她烦不胜烦。
争吵的原因,说不清谁错的多一点,反正就是两个炸^弹撞到一起,然后就大爆炸了。
夏勤那时候脾气火爆,因为伤病困扰,自尊心又极其强烈,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听不进任何意见。在家务和教育上,林先生基本做甩手掌柜,让夏勤看得很不顺心。一言不合就会唾骂。
林先生又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正值公司当时发展,事务繁忙,就故意躲着不常回家。所以跟夏风见面的机会也很少。没给她买过衣服、过过生日、扎过头发、开过家长会。跟夏风说的最多的话说“钱够吗?”“缺钱吗?”“要钱跟我拿。”诸如此类。等她懂事一点,就更亲近不起来了。
吵啊吵两人心都淡了,最后终于还是离了。
夏风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合适的两个人,也没指望他们能携手到老。这走向属于意料之中,她有心理准备。
之后八年,夏风再也没见过他。
那时候两人一边忙着找茬,一边忙着工作,两边人都不大管夏风。反而是离婚之后,夏风生活好了不少。所以她觉得,离婚挺不错。
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点陌生,相信对方也是。再见面夏风会觉得很尴尬,而且对方已经有重组家庭,那就算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脑海里双声道的名字点读依旧不肯停歇。
跟她一样失眠的还有张佳,张佳一直翻来覆去地转,夏风睡在她的上铺,床板震颤的感觉还挺明显。终于忍不住说道:“底下这位朋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夜深人静,寂寞深闺吗?”
“……”张佳,“呸!”
之后倒是没再动了。过了许久才小心地转了个身。
两人都是很晚才睡着。
这导致第二天,夏风听见有人叫杨齐,就觉得有点神经衰弱。
杨齐单脚勾住桌子下面的横杠,斜着椅子翘来翘去,皱眉严肃道:“这位同桌,你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夏风心不在焉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在看你。”
杨齐:“就是你没有在看我,所以才很不对劲。”
夏风扭头甩了他一个白眼:“朋友,你以为我是痴汉吗?”
杨齐捂着胸口道:“你不是吗?那请你控制一下你的内心。”
夏风摇了摇头,端过杯子去倒水。
杨齐的确觉得夏风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看她刷题溜溜的,作业写得快快的,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又过了一个晚上,看起来生龙活虎,满血复活,更不需要他操心了。
女生的心他是不喜欢猜的,其难度堪比盲眼扫雷,毫无规律,危险度极高,所以他最后选择了闭嘴。
很快到了周六日。不得不说高中生的生活,虽然很无趣,日子也很单调,基本可以用重复播放来形容,但时间过的是真很快。
他骑着自行车回家,就发现那个平时难见一面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自己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玩手机。
奇景,真的是奇景。
杨齐惊讶看了他一眼,停在门口,打招呼道:“林叔叔?”
林先生才抬起头,站起来说:“杨齐啊,你回来啦?”
杨齐脑海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猜测,诧异道:“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对,是有点事情想问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林先生说,“上次跟你一起来的女生,她叫什么名字?”
杨齐扶着车把手,迟疑了一秒没有作答。林先生自己说了:“叫夏风是吧?”
杨齐点头。
紧跟着林先生又问:“她是哪里人啊?”
杨齐握拳说:“中——国——人!”
“……”林先生,“她妈妈叫什么名字?”
“这我怎么知道?”杨齐戒备道,“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林先生茫然道:“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权力知道啊!”
杨齐指着他道:“就林叔叔你现在很可疑你知道吗?”
杨齐打开小拦门,将车推进前院,锁在墙后。跟林先生隔着一道矮墙互相对视。
林先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就是普通的家居服,白色上衣黑色休闲裤,摊开手道:“我这哪里可疑了?”
“你在打听一位未成年陌生女性的家庭情况,您说可疑不可疑?”杨齐说,“林叔叔,我们这么多年邻居了,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不能随意向你透露我朋友的隐私。”
林先生:“……”
林先生无语地看着他,末了手指动了下,想起自己还有证据。
他翻出照片,然后走到边界出,示意杨齐靠近,给他递过去。
“是不是她?”林先生说,“这是我囡囡啊,我女儿!你们小时候不一起玩的吗?”
那是一张夏风十多岁时候的照片,也是他手机里存着的唯一张照片。
那时候夏风已经清瘦不少,头发也长出来了,整个人气质完全蜕变。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倔强和凌厉。面容跟现在有点像,只是现在身形更修长一点,人也沉稳下来。
杨齐看人一向看四个地方,肤色,发型,身形,还有穿着。
夏风小时候穿的什么呢?白色的运动衣,每次都会穿成灰色,配上红色的运动裤。万年不变的搭配。
所以杨齐哪想到夏风这四样全变了,连名字都给变了。
林先生还在说:“你们一起打排球的,后来她走了,还记得吗?”
杨齐耳边嗡地一声,表情慢放般变得狰狞,将手机拉离脸前,然后一只手捂住嘴。想看但是又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按着屏幕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三观都要碎裂了。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包括夏风意味深长,关爱智商般的眼神。
艹她大爷。
她大爷感受到了他的震惊,怕他把手机直接给丢了,连连招手道:“你还给我啊!诶你快还给我!”
杨齐转了个身,要往自己家里走去。
林先生手按住墙边,作势准备翻墙,喊道:“你干什么!!”
结果杨齐走了两步,一个猛回头,对着林先生指责道:“林叔叔你这人怎么这样!虽然我没什么资格置喙,但是你身为一个父亲实在是太失责了!太太太失责了!你但凡稍微过问一点,夏风也不会穷到连学校一套校服都买不起,跑到外校去给别人体育代跑赚钱。”
林先生被他吼得愣在原地。
夏勤是个自己有积蓄的人,他们离婚的时候,她带走了两百万,当时钱还很值钱,所以他以为生活怎么也不会窘迫。
他的确对夏风不关心,因为夏风跟着夏勤,联系就更少了。只知道她改名了,搬家了。
最初过年的时候给她打过两通电话,但夏风都不是很热络。在她升初中的时候,他们有一次短暂交流。
那时候她弟弟出生不久,林先生不会带孩子,正给小的换尿布,小孩儿老是哭,难免有点火气,跟夏风讲电话的时候语气就不是很好。
夏风在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你这样让我,非常困扰。”
他当时也是这样愣住了。
之后夏风的号码就换了,他打去是空号。因为已经有了新家庭,也没有辗转去打听她们两人的近况。如果不是这次忽然看见,他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夏风。
看见她以后,各种往事涌上心头。他发现自己对夏风的记忆真是少的可怕,忽然想起有个词叫“冷暴力”。
对比一下他给弟弟的生活,觉得自己做的……特别不是人。
林先生语塞道:“我……”杨齐已经将手机塞还给他,说道:“你等等,我要再去求证一下。感谢先不要浪费。”
他说完飞也似地跑回家,楼上楼下喊了一遍,发现他爸他妈都还没回来。又冲到座机前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儿子!”
“妈,以前住我们旁边的那个阿姨,林叔叔以前的老婆,她叫什么来着?”
“你夏阿姨啊?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就姓夏。”
杨齐打了个嗝:“我的天?”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见到她了吗?哎呀请她留下来吃饭啊,我都好多年没看见她了。你有礼貌点。”
杨齐直接挂了电话,吐出两口气。看着摆在对面的一个奖状,从反光的金属上看见自己模糊的轮廓,才发现汗已经糊了一脸。
他抓了下自己的刘海,又抹了把脸。对着那奖状甩了甩头发。
冷静三秒钟之后,觉得脑子已经清醒了。当即夺门而出,骑着自己的脚踏车再次飞奔出去。
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就是……想去。
这个周六日夏风没有回家,去买了一些没带够的东西,然后呆宿舍做大扫除。
“夏风!夏风!”
外面喊了好几声,夏风才听见。
还好这时候学校里没什么人。
她关了水,拧着抹布走到阳台,向下看去。
杨齐跑得一脸汗,头发都被糊住了,脸色也是绯红的。见她望下来,两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夏风你这货坑我!你傻逼!”
夏风半边身子靠在阳台上,回道:“我哪儿坑你了?你说谁傻逼?你怎么来学校了啊?”
杨齐哈哈大笑,对着她拍拍屁股:“小胖墩儿!”
夏风顿了一下,将抹布一丢,指着下面道:“……你给我等着!”
夏风横抱着扫把冲出去,杨齐看见,叫了声妈呀,飞也似地骑起他的自行车跑了。
夏风追到校门口,实在追不上,就停在原地。
哪想杨齐一路绝尘,回头朝她敬了下礼,真的走了。
夏风:“……”
神经病啊?
杨齐骑到半路,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停下来看一眼,按动着屏幕修改备注。然后笑嘻嘻地去看信息。
小胖墩儿:你有病啊?来学校就是骂我一句?
一颗大杨树:哈哈哈!
小胖墩儿:真有病?
他身上的汗快浸湿了整套衣服,还是觉得精神特别亢奋。
杨齐觉得自己如果真有病,那肯定是甲亢。
他伸手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哼着小调继续悠悠往前走。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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