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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皇储番外 戍边(1 / 1)

女傅回府,还带了一个草原女王,府上顿时就变得热闹起来,平日里来府上拜访的官员很多,几乎踏破了女傅府邸的门槛,然后草原女王不乐意了,让女傅闭门谢客。

北辰泠倒也愿意听柘姬的,当天来府上拜访的官员就少了一多半,有限的几个北辰泠给面子见了一下,然后就用身体不适等理由打发了。

府内落得清闲,柘姬一整天都缠在北辰泠身边,看书也好,写字也好,形影不离。

某天,草原女王在女傅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副只能意会的画作,追着北辰泠嘲笑了一整天,然后当天就被发配到院子里,裹着一床被子蹲在门梁下边,可怜兮兮。

方玉竹端着热水从院子里路过,被柘姬叫住。

她朝柘姬一看,便见柘姬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方玉竹有些发愣,不太明白眼前这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来使大人,您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因为这里是宁国,宁国的女帝是林傲雪,所以像方玉竹这样的平头百姓不管草原女王叫陛下,只叫来使大人。

“小家伙,你且过来。”

柘姬坐在门梁下,脸上露出随和的笑容,但配上她背后披的那一床棉絮,方玉竹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又不能违背大人的意思,便端着水盆靠过去。

“这水是给女傅的?”

柘姬问,方玉竹便点头。

“那好,你把它给我,我帮你送进去。”

方玉竹震惊极了,连忙惶恐地后退两步,战战兢兢地回答:

“使不得使不得,来使大人!”

她怎么能让来使大人帮她干活,恐怕是嫌命太长。

结果柘姬两眼一瞪,故作凶狠地威胁她:

“你不把它交给我,我就去女傅那儿告你不听话!”

方玉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只有七岁,哪里分得清柘姬话语真假,顿时吓得脸无人色,手都开始发抖。

哎呦,怎么就突然天降横祸,她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北辰泠的房门开了,方玉竹如蒙大赦,连忙将那一盆水端过去。

北辰泠扫了一眼柘姬,神态冷冷地,哼道:

“女王陛下可真是有本事,竟在一个稚童面前抖威风。”

她说完了,还低头宽慰了方玉竹一声:

“你别怕,下回再遇着她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方玉竹小脸儿紧板着,她哪儿敢啊,女傅和来使大人你情我愿地闹腾,她参和进来,不是找死吗?

她虽然年纪小,但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帝和皇后也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水盆放下,然后回答:

“嗯,来使大人只是在与奴婢玩笑。”

女傅一边感叹小玉竹真是懂事呀,一边又对草原女王嗤之以鼻,方玉竹感觉气氛微妙极了,连忙告退。

柘姬被抓个正着,半点都没觉得窘迫,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抓了抓后脑勺,讨饶道:

“诶女傅,这外边冷呀,你就让我进去呗?”

北辰泠两臂环胸,好整以暇,一点都没有要妥协的意思,挑眉笑道:

“奇了怪了,女王陛下你身上披了那么厚一层棉被还冷,我可是记得北境大雪封关,比这南方的气候要冷得多了,那时候女王陛下只着一件小皮衣就敢在草原上纵马,可见你是不怕冻的。”

柘姬抓耳挠腮,无言以对。

冷是当然不冷的,但她不想睡院子里。

除了瞪着眼睛扮可怜,没有别的法子了。

北辰泠见她如此,到底是面冷心软,转而轻哼一声,就回身进了屋,但这一次那屋门没一下子扣严实。

柘姬心领神会,立即凑上去,将那屋门推开,然后钻了进去,再重新把屋门关上。

年节越来越近,街道上从喧嚣到寂静,及至除夕,京城内的大街上反而没有了太多的行人,百姓都聚在家中,阖家团圆,少有在除夕夜里还出门去闲逛的。

女傅府上也是热热闹闹的,北辰泠给府上婢女们准了假,但凡还有个亲戚在京内的,这日都能离府回去探望,余下一些没有去处的,便在女傅府上用了年饭。

方玉竹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围坐在桌前吃饭,本是喧闹热烈的气氛,不知何故,方玉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猝不及防的,她又想起了小语。

今日小语在宫中,想必也与女帝皇后过得团圆美满,不知她可有思念已故的亲人,又会否有那么一瞬间,能想起她方玉竹。

她知道自己是奢望了,但总抑制不住这股躁动的心绪和感情。

用过晚膳,方玉竹称自己困了,想早些歇息,哥哥姐姐都因着她年纪小,没逼着她守岁,她便轻松脱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和前院的热闹比起来,方玉竹的厢房里十分寂静。

她坐在床前,将双膝蜷缩起来,用力抱紧,小脸儿埋进膝盖里。

每逢佳节倍思亲,有好多好多值得思念的人,她想自己的爹娘,纵然记忆模糊了,连他们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她还是止不住这思念。

她想小语的爹娘,不知养父养母在天看到小语如今的富贵生活,是否会感到一丝欣慰。

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小语。

想她们在来京城之前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的依靠,如果没有小语,她一定做不到那么坚强,小语是她努力下去的动力,也是支撑着她挺直背脊的勇气。

想着想着,就哭了,泪水咕噜噜地划过她的眼眶,让她内心酸涩,头脑发胀,但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

她的眼泪是被屋外的呼喊声打断的,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问她睡着了没有。她便用力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然后快步走到门边,朝外边应了一声:

“还未。”

很快,她听见门外的声音又响起,言道:

“那你快些出来,宫里来人了,指名要叫你入宫,快些!莫让人等急了!”

是平日里对方玉竹多加照顾的侍女姐姐的声音,但这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方玉竹一下子失了神。

宫里来人。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不可置信,一半欣喜若狂。

她很快就明白了入宫意味着什么,女帝大人不会特意为了见她叫她进宫,多半是想让她陪伴小语,她原以为自己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小语,除非她十年内拿到文武双魁。

惊喜却猝不及防地砸中了她,让她喜悦,并为之癫狂。

但很快,她又稍微冷静了一些,万一事实不是她猜想的这样,那么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到时候若见不到小语,她岂不是会更加难过。

方玉竹静了静心,又抹了一把眼角,确认泪花已经被她擦掉,她立马拉开屋门,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裳,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唯恐自己迟了一步,宫里来的人就等不及了。

方玉竹跟着侍女姐姐去了前厅,来女傅府上要领方玉竹走的是女帝身边的婢女,见方玉竹来了,她便言道:

“你随我入宫。”

方玉竹激动的心情已经在来前厅的途中渐渐平复下来,理智恢复,在宫人此话道出之后,她便转头看向女傅。

北辰泠笑着朝她点头:

“去吧,今夜想必女帝大人会留你过夜,入宫之后万不可太过喧哗。”

方玉竹乖巧地应了好,然后便跟在宫人身后,离开府邸,朝皇宫行去。

相比喧闹的女傅府上,皇宫之中甚至比大街上更加寂静。

宫廷内的禁卫在这样的年节时分更加警惕,尽忠职守,女帝允他们轮岗,并且发放了双倍的银钱以作犒赏,禁卫们都心满意足,并无半点怨言。

方玉竹跟在宫人身后,穿过重重宫门,在走过长长的回廊,绕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将她绕晕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入宫,最深的印象就是,皇宫真的好大呀。

大到她已经找不到路,不记得宫人带她走过了多少个花园,又穿过了几重门扉,直到不远处传来喜悦清脆的琴音,悠扬婉转,回环不歇。

方玉竹听得痴了,她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美妙的曲子。

虽然在女傅府上也偶尔能听到侍女姐姐们闲来抚琴,但其琴技与此刻宫中弹琴之人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琴曲就好像是从天上流淌下来的,如涓涓流水,能淌入人心。

宫人忽然停住脚步,方玉竹转头看她,便听她道:

“前面就是玉颜宫,今日女帝大人将宫中的人都遣散了,欲与妻女同享天伦,我等不便入内,你且自己进去吧。”

女帝欲与妻女同享天伦。

如此温暖的话语,让方玉竹好生羡慕。

她抿了抿唇,认真点头,然后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一步一步朝玉颜宫走过去。

及至宫门之前,她忽然新生惧意,并非不想见到小语,也不是害怕拜见女帝皇后,而是由心生出一种恐惧,唯恐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小姑娘,已经不认得她了。

她畏而却步,在宫门前驻足许久,及至宫人催促,她才长叹一声,咬紧牙关将那一步迈了出去。

踏进玉颜宫,宫中的琴曲之音越渐清晰,待她渐渐走近,忽然,那琴音之中夹杂着一缕稚气的歌声,其音稚嫩,却格外好听,压着琴音的节拍,唱出不甚复杂的词曲。

方玉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这是小语的声音。

哪怕半年多未曾见面,半年多不再听到她的话语,方玉竹依然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了,那唱歌的孩子是小语。

她心中平生出一股渴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与小语相见,哪怕心头涌动着无法言喻的疼痛和胆怯,依旧不能阻止她前行的脚步越渐加快。

终于,她转过檐角,看到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

云烟坐在树下抚琴,眉目温婉,笑容柔媚,她手下的古琴散出琴音,回环于小院之中,荡涤人心。

而另一侧,林傲雪抱着小语坐在阶前,她将小语搂在怀里,轻轻打着节拍。

女帝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几乎能淌出水来,方玉竹远远一见,顿时心生羡慕,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她也曾有机会成为这天伦之乐中的一员,是她心狠,自己放弃了这样的选择,她不怪任何人,只叹这幸运是不属于自己的,她没有资格去分享小语的幸福,像这样能远远看着她们,就足够令她满足。

琴音稍歇,方玉竹的脚步声惊动了石阶上坐着的人,林傲雪抬眸之时,与她对视,旋即便笑了起来,然后拢了拢小语的肩膀,示意小语朝来人的方向看过去。

小语一转头,目光和方玉竹红彤彤的眼眸对视在一起,她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小脸儿上立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傲雪适时松开手,小语则欢快地朝方玉竹跑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扑进她怀里,并高声唤了一声:

“姐姐。”

她的声音格外稚气,却满含欣悦之情,比那最美的琴音,更打动方玉竹的心。

方玉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小语还记得她,还能一下子就认出她来,这让方玉竹悬在喉咙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她不怕女帝和皇后怪她贪心,她只想保留这一点点的欢喜,哪怕未来再多的孤独和坎坷,都能叫她心有所牵,心有所安,如此,就够她在以后的岁月里,用尽一切去努力。

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求,在小语心里,能始终记得她的名字,在小语过往短暂的数年时间里,曾有过她的陪伴。

这就够了。

她领着小语来到林傲雪和云烟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也唤了小语一声“公主殿下”,小语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她并没有感到别扭和生疏。

林傲雪笑容温和,看了她一眼,便道:

“去吧,你们姐妹两个久别重逢,去叙叙旧,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跟小语一起住。”

方玉竹觉得,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林傲雪给她的恩惠了。

但她还要继续承着她的恩,反正已经还不尽,便只好用尽自己未来一生,效忠女帝,万死不辞。

方玉竹跟着小语在玉颜宫中游玩,小语带方玉竹跑遍了所有她认为好玩的地方,看遍了玉颜宫中的景,又领着方玉竹去了她的闺房,然后将床头自己练字写的小诗拿给方玉竹看。

从始至终,方玉竹都红着眼睛,她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从前大字不识的小语,已经识得那么多字,甚至能默写古诗,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蕴藏着不可限量的智慧。

林傲雪和云烟的眼光无疑是很好的。

小语一定能承接她们的期待,不仅做好她们的女儿,更能做好未来的储君。

方玉竹将小语抱紧了,问她:

“公主殿下学这些东西累不累?”

小语欢快地摇着头,笑吟吟地回答她:

“不累呀,母后每天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母皇考教我功课的时候虽然严厉,但从来不会骂我蠢笨,母皇母后都说,只要小语认真学习,时间就会过得很快,然后就能见到姐姐了!”

小语最后一句话落下,方玉竹顿时泣不成声。

她用力抱紧小语,将脸埋在小语稚嫩的肩膀上,呜呜咽咽,再也无法隐忍,无法克制,无法冷静,只有内心无尽的酸楚和疼痛在叫嚣,让她瘦弱的肩膀无法承担这样的重量。

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她明知道过了今天晚上,兴许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语,但她心中还是存留了一分期待。

方玉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两眼盈着泪水凝望着小语,小语不解,问她:

“姐姐为什么要哭。”

方玉竹便摇头:

“我是太想念小语了。”

小语闻言,又眨着眼问:

“小语也想姐姐,是不是也要哭一下才行?但小语看到姐姐觉得开心,哭不出来。”

稚童尚未明白思念的沉重,只懂得重逢的欢喜。方玉竹自然不舍得她哭,便伸手揉了揉小语的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公主殿下不用哭,只需要笑,公主殿下笑起来可爱极了。”

小语脸上的笑容便更灿烂了。

她喜欢别人夸奖她,更喜欢被姐姐夸奖。

这天晚上,方玉竹一夜无眠,她侧躺在小语身边,深邃的目光在黯淡的烛光之中,忽明忽暗,始终凝望着小语稚气的脸庞。

半年未见,小语的五官长开了一些,比半年前更可爱了。

而且她穿上了华美的宫装,生活富足,又有双亲日夜陪伴,现在的小语,已经足够幸福。

看到小语如今所过的生活,方玉竹相信,小语的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小语感到高兴。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宫中的烛火皆燃尽熄灭了,方玉竹小心翼翼地从床铺上起身,未惊动小语,提着鞋袜光着脚,一声不响地出了寝宫。

她眼睛红彤彤的,又哭过了。

走出寝宫之后,她坐在宫外的石阶上一边穿鞋袜一边掉着眼泪,她怕极了小语醒来之后找不到她会怨她不辞而别,但她更怕自己受不了离别的气氛到时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她以后就别想再见到小语了。

方玉竹将鞋袜穿好了,打算离开玉颜宫,回女傅的府上去,然而她已经忘记了昨日入宫时走过的路。

而且昨天走的是夜路,今日天明,四周景象看起来又与晚间不同,方玉竹便彻底失去方向。

她在玉颜宫宫门外踌躇,想走,又不敢随便去,忽然有了宫人过来,对她说:

“陛下唤你去御书房。”

今日大年初一,臣子们要来宫中拜见,女帝一早就起了,处理好了朝臣之后,便去了御书房。

方玉竹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些胆怯,怕林傲雪责怪她擅自从玉颜宫里出来。

但她又很快调整过来,点头应好,然后跟随宫人朝着御书房去。

林傲雪坐在案几后边,查看今日晨间送上来的几本奏报,年节时分政务不多,林傲雪也没打算花太多时间在公事上,她想用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妻女,所以等手里的几本折子看完,就会回玉颜宫。

方才玉颜宫里有人来报说方玉竹从宫里出来,看样子准备走了,她有些失笑,便让人将方玉竹唤了来。

方玉竹走进御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林傲雪,她快步上前,在林傲雪跟前行礼问安,林傲雪瞅了她一眼,面上并无怒色,反而有两分笑意,温和地望着方玉竹,问道:

“为何这么早就走?不留下来用个早膳吗?”

方玉竹内心惶恐,连忙俯身下拜,以头抢地,胆怯地回答:

“奴婢不敢,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怎敢留于宫中用膳,陛下仁德,允奴婢年节时分与公主殿下相见,已是天大的恩惠,奴婢不敢得寸进尺,亦恐离别时失态,妄求陛下允准奴婢早早离宫。”

林傲雪心里一叹,方玉竹毕竟比小语年纪大些,经历的苦楚也更多,比小语更明白尊卑之别,也正是因为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才束缚了她的心。

方玉竹不明白,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出身,等什么时候她真正放下了,过了这道坎,才是她浴火重生,破茧成蝶的时候。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林傲雪允了方玉竹的请求,方玉竹再拜,随后便跟着宫人走出皇宫,回到女傅府上去了。

离开皇宫之后,方玉竹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

一连几日,她在女傅府上做事,都出了差错,虽然北辰泠未曾责怪于她,她自己却愧疚得不行,心里暗下决定要调整状态,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带入生活中来,给别人造成困扰。

方玉竹太懂事,以至于,她过得比别人都累。

终于,年节过去了,漫长的休沐结束,方玉竹又要回到书舍和武馆去学习,这对她而言是个极好的消息,这样一来,她就能将多余的心思全都转嫁到学习上,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好好习武,没日没夜的联系,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如此,一年又一年。

让她意外又觉得感激的是,每一年的除夕,林傲雪都会派人来带她入宫去见小语。

小孩子成长起来,一天一个样,每一年再见小语,公主殿下都是与头一年完全不同的样子。

小语变得越来越知书达理,性情柔和欢悦。

方玉竹心中感慨极了,及至第六年除夕,方玉竹再一次入京,发现公主殿下学识渊博,她年仅十一岁,看过的书甚至比方玉竹在书舍所学还多。

这一年,宫外发生了一些小事,女帝皇后领着方玉竹和公主殿下一同用餐之时,忽然有禁卫来了急报说东域发生暴动,有山匪打家劫舍,民不聊生。

林傲雪放下碗筷,眉头紧锁,然后飞快下了懿旨,让东部驻军加强剿匪力度,将东域匪情详细呈递入京。

禁卫下去之后,林傲雪紧皱的眉头也没有松开,云烟在旁宽慰,让她先用膳。

方玉竹在旁,看着林傲雪紧锁的眉头,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隔日,方玉竹离宫之前,头一次主动向林傲雪道:

“陛下,奴婢有一事相求。”

林傲雪很是意外,方玉竹这个孩子性情倔强坚韧,内向腼腆,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出有事相求这样的话,林傲雪顿时有了两分好奇,便问:

“什么事,说来听听。”

方玉竹喉头一滚,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勇气请求:

“请陛下允玉竹去东域戍边。”

林傲雪手里的笔杆一下子捏紧了,眼里透露出震惊之色,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惊讶,转而眉头微蹙,面色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一下子驳回,而是问道:

“为何突然想去东域?”

方玉竹抿了抿唇,回答:

“奴婢昨日见陛下为东域匪患所困,想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林傲雪闻言挑眉,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光,让人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只听她嗤笑一声,言道:

“你可是认为你学了六年武,便小有所成,该立功了?”

方玉竹惊惶,立即辩驳:

“不是的!奴婢从未这么想。”

林傲雪不依不饶,又问:

“那究竟是什么给你底气,让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知戍边并非儿戏,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方玉竹抬起头,罕见地直视着林傲雪的眼眸,目光坚定:

“陛下,奴婢在京中武馆待了六年,自觉武艺之道已至瓶颈,想再做提升,必将经历真正的生死,若不见真刀真枪的战场,奴婢就算与武馆同僚每日对练,苦学十年,走出来依旧是不顶用的花架子,而且……”

她话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而且,这些年,奴婢已渐渐能理解陛下苦心,陛下给奴婢的机会,对奴婢的栽培,恩情浩荡,奴婢无以为报,如今东域出现匪患,奴婢愿往战场,以微薄之力,为陛下分忧。”

方玉竹抬头看着林傲雪,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坦坦荡荡地与林傲雪对视,她恍惚发现,六年已过,林傲雪眼角的细纹比与她初遇之时密了不少。

岁月在眼前这九五之尊身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并且还会在以后的时间里,不断将更多的压力累积在林傲雪肩头。

方玉竹心里突然难过,一股无能为力的酸楚让她心情沉重,不由自主地抿紧唇角,眼泪涌上眼眶,濡湿了她的眼角。

她是真的想替此人分忧,这些年来,虽然只有在除夕的时候她才能进宫见到林傲雪,但林傲雪在她心中的形象永远是初识那时候那样温柔。

虽然她明白自己身份低微,不配得到那么多的恩惠,但她心里却还是眷念着这样的感情,将这份情谊偷偷藏在心底,私心地将林傲雪视作再造之恩的长辈,由衷地希望自己能为林傲雪做些什么。

林傲雪凝视着方玉竹的眼睛,被那孩子目光中沉甸甸的孺慕之情感动,她轻声一叹,收回目光垂下视线,取来一个空白的文书,刷刷两笔写了一封举荐信,然后将其交给方玉竹:

“去吧。”

孩子总要长大,哪怕方玉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寄托了怎样的期待,林傲雪也愿意让方玉竹自己做出选择,用她那纤弱的肩膀去担负起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方玉竹接过林傲雪给她的文书,珍而重之地退了两步,然后俯身跪地,恭恭敬敬地叩首。

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战场,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回来,所以,她只能将自己心中喧嚣的感情,付诸于这一跪。

当方玉竹从皇宫中出来,回到女傅府上,将自己欲去东域戍边的消息转告于北辰泠,北辰泠眼里露出同样的惊讶,她更惊讶的是林傲雪竟然同意了方玉竹的请求。

方玉竹被蒙在鼓里,但作为与林傲雪十分亲近的友人,北辰泠自是明白林傲雪对方玉竹的期待,东域战事虽然不如往年的北境,但有战争的地方总会有人死去,谁又能保证,方玉竹足够幸运?

北辰泠看着林傲雪手书的举荐信,心里很是复杂,但林傲雪自登上帝位,便从未做过草率的决定,北辰泠只能选择支持,并在心中默默祝愿,方玉竹能凯旋而归。

方玉竹又在府上住了几日,打点好行装,随后一人一马,扬鞭启程,一个人踏着清晨的阳光,飞奔着出了京城,一路向东,及至东域边疆。

这一年,方玉竹年仅十四。

东域土地辽阔,地广人稀,越往东走,人烟便越稀少,方玉竹背上背着个小小的行囊,一路疾行,白天赶路,晚上就在野外露营,凭借这几年的所学,打个野兔之类的野味解馋自不在话下。

也有路遇匪徒打家劫舍,人数少的,方玉竹抄起刀枪就去帮忙,留下一路侠义名声。

终于,一个月之后,方玉竹赶到东域,第一时间去了东域驻军所在的军营,拿着林傲雪给她的举荐信去见了东域的主将,潘于海。

虽然这几年宁国开放武馆,招收女性学员,但事实上,真正愿意投靠军队,从小开始练武的姑娘家并不多,前往宁国边境戍边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潘于海得知方玉竹的来意,很是惊讶,一开始他还以为方玉竹是闹着玩的,直到方玉竹将林傲雪亲笔的举荐信拿在手里,他不得不承认,方玉竹的确是要来参军入伍的。

他眉头紧皱,一张四方脸孔上神情非常严肃,将手里的举荐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这才开口:

“你要入伍可以,但是,虽然你有陛下亲笔的举荐信,本将也只能允你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要想晋升,站到更高的位置,你必须和其他士兵一样,积累军功,本将不会苛待于你,也不会对你有所偏私,你可考虑好了?”

方玉竹知道潘于海的意思,她也不需要潘于海对她徇私,哪怕她日后死在战场上,她也不会责怪任何人,毕竟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是她自己的选择,以后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她应该承担的代价。

况且,这世上,已经没有挂念她生死的人了。

小语的年纪毕竟还小,这几年又只得年节之时才能与她见上一面,她无法确定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还如初时那般深厚,想来,就算她死在战场上,习惯了她不在身边的小语,即便难过,也不会太久。

方玉竹心里隐隐失落,却又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此,她倒也自得,没有牵挂,方能更加洒脱。

方玉竹如愿加入了东部驻军,从最下层的士兵做起。

入伍第一天,潘于海将她编排进队伍里,将士们见到一个女孩子加入军队,既意外又新奇,但令方玉竹松了一口气的时,军队与武馆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这些军人都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性子爽直,他们只认实力,不认你的性别,更不认你的出身,只要有能力撑得住场子,就能得到他们的友谊。

有士兵凑过来与方玉竹玩笑,笑她这个小身板来参军,根本扛不住敌人的刀枪,结果方玉竹二话不说,直接将这士兵揍了一顿,所有人目瞪口呆。

士兵的战友见小姑娘这般火辣,立时来了兴趣,一边说笑一边凑上来要帮忙,原本围观众人还为小姑娘捏了一把汗,结果片刻之后,旁观之众全都惊掉了下巴。

两个老兵一起上,居然还是被方玉竹打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军营里的士兵大都没有经过专门的武术训练,他们依靠在军队里每日操练,上战场杀敌积累经验存活下来,对战斗的感悟大多是依靠直觉。

方玉竹在武馆待了六年,莫看她年纪小,个头甚至不及一些士兵的胸口,但她出招迅捷,雷厉风行,硬是将前来挑衅的士兵打得鼻青脸肿不能还嘴。

于是方玉竹在来东域军营的第一天就出了名。

所有人都知道军营里来了个凶煞的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揍人,令人惊奇的是,还真没有人能揍得过她。

这话在军营里传开,听见的人大都付之一笑。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有士兵去找茬,也不会真的下重手,小打小闹而已,至于军中那些有点资历的老兵老将,更是不可能去和小姑娘闹不痛快。

所以,并没有谁真的将此事当真。

方玉竹编排入伍之后,每日早早起来跟随军队一起操练,从来没有哪日因为自己的缘故将操练落下。

一些生了逗弄心思的士兵有心看方玉竹的笑话,认为这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肯定吃不了苦。

但事实却让他们越来越惊讶,方玉竹不仅坚持下来,而且每天的任务保质保量地完成,比绝大多数的老兵都还认真。

头一个月,东域没有起匪乱,方玉竹就一直待在军营里,刻苦操练,按时换岗,那小身板守在边疆防线上,竟令人生出一种屹立不倒的错觉。

东域地广人稀,匪徒打家劫舍,来去无踪,往往军队接到消息,再派人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每回都抓不住人。

所以东域的匪患一直是林傲雪令林傲雪十分忧心,但她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已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年待在边疆,只能放手将这些战事扔给信得过的兵将。

但匪患一直不除,东域便始终不得安宁。

及至四月,山匪又有了新的动作,军营里接到消息,有一波约百人之数的山匪出现在附近的村落。

潘于海第一时间下令,派遣一个千户做领队,领着手底下的兵马去劫道,并下了死命令,这一回,务必要将这披山匪擒下。

千户立即执行军令,带人去执行任务,恰巧方玉竹便在这支千人队伍里。

方玉竹第一次出任务,心情十分微妙,她跟在队伍里,同行的士兵笑问:

“小矮个儿可莫要跟丢了!”

方玉竹横了他一眼,脚下又加快了步子,同时哼道:

“你可不见得能跑得比我快!”

士兵闻言一笑,他也不是真的嘲笑方玉竹个子矮,只是因着军营里难得有个女孩儿,所有人都感到惊奇且欢喜。

平日里闲着没事儿,只要没涉及任务,他们就忍不住就想逗她两句,就算挨了揍,也是自找的,没有谁真往心里去。

他不答话了,方玉竹也懒得挑衅,便跟在队伍里认真行军。

发现山匪踪迹的村落这一次距离军营很近,对此潘于海震怒极了,这批山匪越来越嚣张,简直一点都不将军队放在眼里,不只是潘于海心里憋着一股劲,这些士兵也是。

这一回逮着机会,他们铆足了劲儿,务必要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

千户在前催促,队伍越走越快,不多时,便来到遭了匪患的村庄,有村民指路,山匪刚走不久,千户下令追击,又往前行了两三里,那拨山匪终于显露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哟嚯!今天也是洪荒之力爆发的一天!时隔多日再次送上完整万字章嘿嘿,鼓掌!

完结倒计时开始!明后各一章,就结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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