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沈小春。”
“多大了?”
“高二。”
“我问你多大了?”
“我说警官,你查户口啊?”
“犯了错当然得查你户口本!什么态度?!”
警官看着面前无所谓态度的少年,恨铁不成钢。
气呼呼的开始下一个问题。
审讯室外。
姜茶紧张坐在长椅上,想探头看看又不敢,只能紧紧捏着衣角。
“姜姜,药买来了,还有冰巾,快敷一下。”
穿着工作服的女人给她递来一瓶药水和冰巾,在她面前蹲下身,小心处理她的红肿脸颊。
“谢谢大伯母。”
姜茶接过来,试探性问道:“里面……那个男生,不会有事吧?”
大伯母在她身旁坐下,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
“你不是说他是为了救你吗,既然这样就不会有太大事,但这孩子,出手挺重,责任逃不掉。”
“可……”姜茶欲言又止。
她说了是刘海男一方寻滋挑事,想免去沈小春的处罚,可涉及公事,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早跟你大伯说了,别让你当什么纪律委员,我们家姜姜这么听话,还不是只能被那些坏孩子欺负的份!”
姜茶点点头。
可不是,在学校,各种麻烦接踵找上门,除了学习,她每天还得分出心应付。
审讯结束,沈小春恶意打伤数人,从轻处罚,还是得在局子里待上几天。
跟他一起的男生大都没逃过被处罚的命运。
听到这个结果,姜茶无奈叹了口气。
真要沈小春在这里待上个好几天了。
她坐在椅子上呆呆发愣,门口有人进来,她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沈璇,以及沈璇身后的父母。
姜茶知道,沈璇家境不错,前几年还是农民,后来不知怎的,父亲莫名就做起了生意,成了淮城小有名气的生意人。
也难怪,沈璇在学校那么嚣张也没什么人敢管她。
沈父腆着啤酒肚,背着手,颇有几分领导的架势。
工作人员客气接待了他。
而他装模作样的进了审讯室,当着所有人的面,“管教”了沈小春一番。
最后也算赔了不少笑脸,才把沈小春给带出来。
少年一只手插着口袋,眼角下明显的划伤,身上戾气极重,不情不愿的走出来,路过姜茶时,刻意停顿了两秒。
姜茶别过头,屏住呼吸。
可别跟往常一样。
她大伯母在这,她是真怕沈小春说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
意外的是,他目光只停顿在乖乖巧巧坐着的女孩子身上,眸色淡淡移开,一句话没说。
隔壁审讯室打开,几个人,以刘海男为首,被警察押送着送往牢房。
刘海男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拉吧唧的。
目光触及对面高高大大的沈小春时,眼眸复杂。
本来还想着放句狠话,看到对方一只手还夹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灵巧把玩着,双眸阴鸷,他立马吓得脸色发白。
身后其他的兄弟眼睛半睁,看到沈小春猝了毒的目光,面上尽是骇然惊恐。
妈的,黄毛差点害死他们,命险些折在沈小春手里。
相信了黄毛说的他单枪匹马,软弱好欺,收了人家钱,自己差点进阴间。
都是欺软怕硬的人,此刻低头认错的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亏得姜茶还在内心猜测,会不会问沈小春要点医药费,怕是沈小春有心给,他也没命要。
对方一大阵人,雄赳赳气昂昂来,结果灰头土脸的进了局子,还伤的伤,残的残。
事情处理完毕,沈父在沈小春面前叮嘱了几句,离得远,姜茶听不清。
但他看起来相当客气,而沈小春,表现极为不耐。
结束了这一切,大伯母托人送姜茶回学校。
而沈小春跟沈璇,则被沈父开车送回去。
车稳稳停在一中门口。
姜茶谢过司机,看到沈父的车紧随其后。
沈小春和沈璇下了车,那辆黑色宝马远去,只剩他们几个人。
沈璇应该是提前发了消息给十班那些人。
还未到校门口,就看见马涛许晴还有其他不少人满脸迫切的等在那里。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无视掉他们,姜茶准备直接离开。
折腾这么久,她头发都是蓬乱的,马尾松松垮垮,鬓角的碎发落在脸颊上,显得她肤色有些苍白。
她还没走出去,就被后脑勺的拉扯拽的停下步子。
“松手!”
有些软的音带了怒,像只即将炸毛的小奶猫。
少年松了手,转到她面前,手一伸,“创可贴?”
姜茶摇摇头。
她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
她又不打架:)
况且,她好像没有义务给他准备!!
一旁的许晴眉开眼笑,“沈哥,我有,特意准备的,给。”
她伸过去,手在半空顿了半晌,沈小春也没去接,连个正眼都不给。
一时间,气氛尴尬。
沈璇接过去,慢慢靠近沈小春,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尝试性的问道,“你受伤了,贴一下吧。”
她刚说完,不曾说话的沈小春视线突然转向许晴,目光锋利如箭,冰冷不近人情。
姜茶有时觉得,沈小春身上没半点烟火气,就像此刻,人家好心,他依旧不给面子。
许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沈哥,有事吗?”
他冷笑一声,一把扯住许晴的头发,没用多大力,但那一记掌风吓得许晴一声惊叫。
“闭嘴!”
他没那么好耐心。
沈璇不敢出声制止,只能隔岸观火。
许晴被他扯着头发拽到姜茶面前,随后他用沈璇刚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随意一扔,淡淡开口道,“她打的你?”
这句话让姜茶抬头,跟他对视。
沈小春那双好看的眼睛正常点时就能摄人心魂,勾魂夺魄,可现在谁也不敢去欣赏,全都噤了声。
姜茶没答话,沈小春又扯着许晴的头发把她往姜茶面前拽。
“打回去。”
“什么?”
不止姜茶,旁边的人都看过来,视线在沈小春跟姜茶身上来回徘徊。
“我让你打回去。”
姜茶捏紧校服衣角,看看许晴铁青的脸,“不用,我只要她的道歉。”
她的回答引得沈小春嗤笑,“看不出来,还挺高尚。”
许晴早就吓傻了,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你饶了我。”
“别看老子,你他妈的跟她说,跟老子哭有个屁用!”
沈小春这么一吼,许晴赶紧掉转头,拉住姜茶的衣袖,“求你原谅我,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呜呜呜呜……”
这样卑微的讨饶,姜茶有些气闷。
先不管她是不是诚心,这种暴力的手段逼迫别人道歉,她看不上。
从小讲求的就是以理服人,即便对方再冥顽不灵,她也没用过强行逼迫的手段。
许晴还在对着她哭,沈小春不喊停,她就不敢停。
“行了,我说过不用。”
姜茶眉头微皱:
“如果你只会用强行逼供的手段,你跟刚才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即便她声音很轻,男生的瞳孔还是稍稍一变,随后推开许晴,跟她面对面站着。
说的多了,姜茶反而没了刚才的惧色,语气都是义正言辞。
“麻烦你下次尽可能用文明一点的方法,你真当其他人都是真心服你吗?他们不过是畏惧你的手段,畏惧你这个人而已。”
“然后呢?”
他开口。
姜茶一时顿住,没接上方才的话。
他挪动步子,离她又近几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姜茶有些语结。
吞吞吐吐半天,才说一句话,“下次跟你无关的事要三思而后行。”
不要跟今天一样,把自己折腾进警局。
姜茶更想说的是,不值得。
为了那群败类,自损八百,更不值得。
一只大手伸过来,掐住她的后脖颈,纤细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寸寸进攻,让她脖颈生疼。
“你以为老子想要管你的事?你他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掺和老子的事?”
姜茶后颈越来越疼,眼珠在眼眶中打转,沈小春靠近她的脸,两人挨得极近。
“你那正义感,别带到老子面前,老子是粗人没文化,不知道怎么讲道理,能简则简,辛苦你跟我这文盲废话半天。”
他一松手,不用想,姜茶也知道自己后脖颈上一定留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那番话更伤人。
稍弯腰,抑制不住的咳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小春接过马涛递的烟,放嘴里,一行人从她眼前消失。
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原地,咳嗽声顺着微风远远落在他耳中。
妈的,真够烦,他连狠手都没下,就哭成那样。
—
地下室酒吧今个找人打扫过,他进去后往沙发上一躺,其他人跟着进来,点酒的点酒,摸牌的摸牌,麻将声敲的噼里啪啦响。
沈璇能稳场子,看了刚才那情景也依旧不漏声色。
一根烟抽完,她殷切点着另一根,递到他嘴边,他扭头没要。
他从沈璇口袋里摸出她的手机,手机没解锁,打开就是播放录音界面。
他没看也没听,白色的盗版苹果被他拿在手里在沈璇面前晃晃,“以后这种把戏少玩,另外,许晴太蠢了,换个跟班吧。”
沈璇还没回话,手机就倏然一滑,被他扔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没理会她的反应,他躺在长沙发上补眠,不知道折腾了什么,几分钟后就入睡。
沈璇脸色发白,把手机拿回来,删了那段录音,又点开聊天删除记录,果然,录音显示发送过,接收者:许晴。
城南那条回家的路姜茶已经反反复复走过好多遍,但没一遍,像今天一样长。
街道两旁的白杨叶子都跟她一样焉巴。
从超市里买了一提啤酒,她还没喝过这东西。此刻
脑子里嗡隆隆全是沈小春不带半分感情的讽刺,扎的她心头钝疼。
世间的所有似乎都在这一刻咧开嘴嘲笑。
姜茶想自己又不是小孩,每次被别人欺负了,她都能不放在心上,有时还会反驳上两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沈小春时,他一个冷漠讥诮的眼神都能让她难受很久。
她说的所有道理,真谛都不管用,万物皆闹嚷,却无一人愿听她的。
她去超市买啤酒时,老板娘热情给她推荐。
“雪花,青岛,华润,小姑娘要都不满意,就到这看看精酿的大牌。”
姜茶的眼睛扫视一圈,掏钱买了一提雪花。
从小父母就严禁她碰酒。
她向来听话,酒这种东西,从未沾过。
记不清什么时候,她听樊茉说过,遇着伤心事,借酒浇愁,最好不过。
从来有过的叛逆心理让她想体会一醉方休,忘记下午那些耻辱。
不过这计划必须得等到夜深人静,在卧室里才有酩酊大醉的机会。
夜晚来临,四下寂静无声,唯有从天窗里透进来的星子一窥醉醺醺的少女。
古人说一醉解千愁不是没有道理的,酒精就真的能让人一时神经麻痹,眼里只有香醇的酒,再想不出其他。
姜茶小脸蛋红红的,趴在床沿上,手里拿着开了封的一听易拉罐,摇一摇,已经空了,扔过去,再开下一瓶。
一打十二瓶,她一口气干了大半,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摸着黑上完厕所,回来接着喝。
脑袋昏昏沉沉,她望向窗外,眼前似乎浮现那个人的脸,时而清晰,时而难以辨认。
“坏蛋。”
她咕哝着,一把抓住身边的易拉罐扔过去,没扔着,只听见易拉罐碰击地面的声音。
小姑娘穿着映着草莓的睡衣,歪着脑袋,看到窗外男生的脸左右摇晃,躲开了她刚刚扔出去的易拉罐。
连续几次,一次没中。
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
喝醉酒的小姑娘相当气愤!
抱着仅剩的三瓶啤酒,摇摇晃晃的朝外边走。
即便醉生梦死,她也不忘轻轻关门,害怕吵醒父母。
软萌萌的兔子拖鞋走在路上“啪嗒啪嗒”,夜风吹起她柔软睡衣的边角。
她习惯性的出门穿了一件厚外套,但依旧感觉到丝丝凉意。
走了一路,她揉揉胳膊,语气里带着哭音。
“去哪里?怎么办?我迷路了。”
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眼泪糊了一脸,哭了将近半小时,嗓子发干,周围是主街道,这会儿几乎没人,只有路一侧的路灯。
抬起头来,她意识到自己哭了那么久,也没人来安慰。
再加上白天沈小春说的那些话,一口气又堵在胸口。
醉酒的人一根筋,脑子里只有此刻想做的事,想说的话,其他一概不问。
夜晚冷风嗖嗖,吹的人后背发凉。
姜茶腿都快蹲麻了,借着力站起来,眼前有些恍惚。
“啪嗒啪嗒”
附近有脚步声。
“啪嗒啪嗒”
姜茶警惕的抬起小脑袋,环顾四周。
“啪嗒啪嗒”
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脑子飞速转动,使劲搜罗着附近有没有奇门传闻。
脚步声更近了,朝着她这边走来。
姜茶战战兢兢的重新蹲下去,醉意瞬间清醒了大半,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膝盖。
万籁俱寂,那阵声音还在继续。
停在她耳边。
姜茶心脏一抽一抽的跳。
很可能明天淮城的头条新闻就是#某姜姓少女离奇暴尸街头#
她不想这么悲惨的死去啊。
来不及让她伤春悲秋,一只手就这样按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