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94奥地利乡村教师
陈慕武的话音刚落,他身边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卡皮察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一个热血澎湃的赛车手,而是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不光是开车的动作畏手畏脚,就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罕见的变成了轻声细语。
也就是卡皮察没有看过《三国演义》,不然他肯定会把车停到路边,下去之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着脑袋十分感激地说着诸如“公如不弃,察愿拜为义父”之类的话。
“太贵重了,陈,你送的这个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现在,一边开车的卡皮察,一边在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放轻松,彼得,放轻松。我早就说过要送你一辆汽车,拖了那么久,只不过是借这次机会履行承诺罢了。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不是我明年也要结婚吗?到时候伱再还回来那不就行了?”
“你放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送上真挚的祝福,”卡皮察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并没有坚持几秒钟,然后就开始嬉皮笑脸,“但还一辆车就算了,我不像是你那种有钱人,礼尚往来咱可来不起。”
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龟速兜风了一圈儿以后,卡皮察又回到了两个人的出发地点,把车安安稳稳地停到了自家门前。
他非要强行邀请陈慕武留在家里吃一顿晚饭,是对自己接收到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物的一种回礼。
虽然俄国人的烹饪水平比起英国人来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但今天这一顿与其说是晚上的正餐,不如说算是简餐。
毕竟婚期将近,要忙的事情又一大堆,谁也没心思每天晚上都细心地准备食物。
晚饭后,卡皮察又把陈慕武留在自己的家里聊了好一会,谈了谈自己在准备婚礼时遇到的各种事情,朝他大吐特吐苦水。
一直到天色已经很晚,陈慕武才终于能够谢绝喝多了的卡皮察说要开车给他送回去的好意,离开他家的房子,自己徒步走回三一学院的住处。
由于城市规模较小,而且又是学术氛围浓厚,故而剑桥郡内的治安环境,要比向南五十多英里的国际大都市伦敦要好的多。
但即使这样,走夜路的陈慕武还是小心翼翼,因为有叶公超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的前车之鉴在此,他也怕从某个弄堂胡同里,窜出来一个不开眼的醉汉,对自己做出挑衅。
他倒是不怕跟别人打架,尤其对手还是喝多了啤酒丧失绝大部分力气和意识的弱鸡。
陈慕武只是怕动手打架这件事情被学校知道,给那些要看他不爽,想要把自己开除出剑桥大学的人送上一个绝佳的理由。
好在上述这些事情只是他在走夜路时的胡思乱想,一直走到三一学院门口,陈慕武都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他在学校里休整了几天的同时,顺便整理了前不久和爱丁顿做实验室拍摄的若干张云雾室的照相底片,以及记录下来的实验数据,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出了下个月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索尔维会议上的发言稿初稿。
陈慕武还仔细听了去家里见过妻子和孩子们后又重回学校的考克罗夫特做的报告,听他讲述在美国给各个大学的金主们安装粒子加速器时,所遇到的各种事情。
结束悠长假期,回到剑桥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不约而同地比往年早回来了几天,为的就是来参加“剑桥郡第一自来熟”卡皮察的婚礼。
陈慕武也早就提前通知了大哥陈慕侨,让他带着老太太坐火车来剑桥,观礼的同时沾沾喜气,热闹热闹,驱散一下心中因为客居异乡而积攒下来的阴霾。
这是继在利物浦参加完查德威克的婚礼之后,陈慕武来到英国参加的第二场婚礼。
和上一次的传统英国婚礼不同的是,这次的婚礼中充满着许多俄国元素,对英国本地人还有陈慕武这个老外来说,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在伴郎的人选上,陈慕武因为长相太帅而被新郎官儿卡皮察毫不留情地放弃,后者选择了经常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卡文迪许三剑客”当中的另外一位,布莱克特。
而又因为实验室一言九鼎的主任卢瑟福,现在还在坐着蒸汽轮船,漂泊于太平洋或者是印度洋的海面上,所以这场婚礼的证婚人,也换成了剑桥大学里德高望重的另一位,三一学院的院长汤姆孙爵士。
俄国人的婚礼少不了酒,也少不了载歌载舞。
不喝酒的陈慕武再一次成为了这场婚礼的大忙人,他一边用那台在柏林买的徕卡相机跑前跑后地给新婚夫妻还有各位宾客们拍照,还要一边照顾喝醉了的客人们,让他们不至于在酒后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整场婚礼下来,陈主任反而是里面最累的那一位。
这个世界上,有人高兴就有人失落。
就在卡皮察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很多人都还醉醺醺地宿醉状态起不来床的时候,陈慕武又在剑桥大学里接待了来自美国的新客人。
这批客人,同样来自之前曾经和他取得过联系的联美影业。
但他们的身份不再是联美影业的工作人员,而是这家电影公司的几位联合创始人。
陈慕武没在老照片上见过范朋克的样子,因而也就不认识曾经和他签订协议,让自己帮忙对未来拍摄的一部外星人电影做宣传的范朋克本尊。
但是陈慕武一眼就认出来了陪在范朋克身边,身材不算高大的另一位中年人。
他不像电影里那样脑袋上戴着礼帽,身上穿着燕尾服,手中拿着文明棍,脸上挂着夸张的表情,身上做着滑稽的肢体动作,而是面容严肃,行为也很庄重。
这位不是别人,而是镜头之外的世界幽默艺术大师,查理·卓别林。
就在刚刚过去的八月末,卓别林结束了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姻。
他和自己的前妻丽塔·格雷·卓别林的离婚官司,最后以创造记录的和解协议而告终,他的前妻获得了六十二万五千美元的赔偿,而他们的儿子也获得了二十万美元的信托基金。
加在一起,一共有八十多万美元,就算是在2023年,也能在二线城市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这么一大笔钱,是陈慕武这个上辈子的穷鬼可望而不可及的。
更何况现在是1927年,美元的购买力可比一百年后高的多,八十多万美元,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笔钱对于卓别林来说,不能说是让他狠狠出了一大笔血,而应该说是几乎把他逼到了破产的边缘。
联美电影公司当初创立的本意,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几位导演和演员获得更大的创作自由,还有赚到更多的金钱。
听说范朋克要到欧洲去和陈慕武见上一面,聊一聊有关外星人这件事的看法。
刚刚遭受了离婚打击,有些走投无路的卓别林选择跟他一起来到英国,想要看看在大洋彼岸能不能够灵光乍现,寻找到一些赚钱的好点子。
因为认识卓别林,所以听完范朋克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以后,陈慕武毫不怀疑他们是弄虚作假,想要利用假身份来对自己进行诈骗。
哥们儿可是在手机上
的人,如果被一百年前的诈骗手段给骗到钱,那可就太贻笑大方了。
范朋克这次带来了是一个有关外星人的剧本,他觉得与其让联美影业在欧洲的工作人员跑前跑后当传话筒,还不如自己亲自来这边一趟,和陈慕武见上一面,面对面地聊一聊他对这个粗略赶制出来的剧本的看法。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热点发生,就比如最近美国国内讨论得轰轰烈烈的太阳是否会爆炸这个问题。
虽然只过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是外星人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上个版本的热点,如果不趁着这个人们还没有将其完全遗忘的时间点捞上一笔,而是选择花费大量时间精雕细琢打磨出一个完整剧本并将其拍摄成电影,很可能会面对一个赔得血本无归的窘境。
范朋克这次来到英国,请陈慕武检查一下剧本当中是否有关于外星人的常识性错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像困在罗马城里的那个教皇陛下一样,蹭一蹭科学界话题常青树陈慕武的热度,让他们准备拍摄的这个外星人电影能够重新回归到人们的视线当中。
和他们两个人一同而来的还有摄影师与摄像师,选好角度之后就开始拍摄起照片和花絮,这些都是将来宣传时的有利材料。
陈慕武对于联美影业的这种宣传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抵触,他还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的照相机,请摄影师帮忙拍摄了好多张他和卓别林还有范朋克的合影,以及多张他们两位的签名照。
下个月马上就要召开索尔维会议,也就能见到那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怪泡利。
他可是卓别林的忠实粉丝,每部卓氏的新电影刚在德国国内上映,泡利就会在第一时间买票进入到电影院里观看。
而且平日里闲着无聊,或者在学术研究上遇到瓶颈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地溜达进电影院里,看上一场卓别林的电影来获得灵感。
如果在索尔维会议期间的闲聊当中,陈慕武“不经意”掏出了自己和卓别林在剑桥大学的合影,他估计肯定会收到泡利这位卓别林的忠实粉丝的眼红。
倘若他再掏出一张写有泡利名字的卓别林to签签名照,是不是就能借此机会狠狠收获一波泡利的好感度。
虽然这个家伙一向以尖酸刻薄而著称,但他在物理学上有一颗天才般的大脑这件事,同样不容否定。
冤家宜解不宜结,斯德哥尔摩的那所学校马上就要投入运行,急需大量各个学科的教师还有科研力量。
陈慕武精心准备了这个小礼物,说不定能让泡利心中已经开始倾斜的天平,再朝着自己这边更加倾斜一些。
他这边和卓别林还有范朋克两个人拍完合影,又应付完剑桥大学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里上赶着过来求合影的其他学生,和来访的这两位电影人之间谈论的内容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陈慕武接过范朋克递过来的剧本初稿,他只看了印在最前面几页的故事梗概,没仔细看后面的详细内容,就察觉到了这一定是范朋克在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一部作品。
剧本中对外星人形象的设计和内饰简陋,不像是能够穿越宇宙进行星际旅行的高等生物,更像是个只披了一层外星人皮的人而已。
内容也离不开最容易拍成电影的爱情故事,与其说是有关外星人的科幻电影,倒不如说是星际版本的人猿泰山,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外星人泰山。
《人猿泰山》的原著小说在1912年由美国作家埃德加·巴勒斯年开始在《全小说》杂志上连载发表——这个杂志相当于是二十世纪初美国人民的《故事会》,除了泰山,佐罗也是从杂志中走出来的颇具代表性的文学形象之一——1914年整理作为一本完整的小说发行。
1918年就开始被改编成电影版搬上了银幕,到1929年拍了八部默片,从1932年到1958年,又拍了23部有声电影,确实是这个年代里叫好又叫座的电影题材。
陈慕武在泳池中的老对手韦斯穆勒,在退役之后也进入了好莱坞,成为泰山这个形象的御用演员。
俗话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人猿泰山能够取得成功,不代表外星人泰山也能取得成功。
陈慕武总觉得假如范朋克真的拍出这么一部电影出来的话,等待他的结局一定会是扑街,所以他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博士,你有什么高见?”
“这个剧本不错,但是我觉得不够好。巧的是,我最近也在构思一个故事:在奥地利的一个小乡村,某一天来了这么一位乡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