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模样,李祁才最后下定结论,“是了,灵儿就是生气了。”
他俯身凑近她,俊美绝伦的脸诱人心跳。
“咯吱咯吱~”
水名灵却只顾专心擦扶手,并不无意与他过多纠缠。
书阁里莫名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半晌,只听得李祁无奈的叹息,“灵儿,别躲我,好吗?”
他似月色清凉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弱小无助。
水名灵闻言顿了顿,风吹乱她的鬓发,起起落落。
她不解的转头看向他,语气平和,“奴婢便站在这,不曾躲避。”
李祁默默看着她,察觉她眼里深深的孤寂与疏离,蓦然眸光一沉。
“灵儿,你经历过拼尽性命却仍旧无法撼动结果的无奈吗?”他的嗓音低沉,似深潭的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楼栏截下清芒,阴影落在他俊美儒雅的容颜,忽然添了几分疲倦。
水名灵喉咙一哽,胸间似有万千红线缠绕,叫她呼吸不来。
她缓缓勾起一抹淡然笑,“不曾。”
这一世的记忆她本便不多,人心狡诈她体会过,却不曾体会过他所说的人的渺小。
李祁呼吸停滞,突然笑一声,轻飘飘像摇曳的风筝,似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水名灵不明白他没由来的感慨和悲伤是为什么,低头任由他看。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名灵姐姐?”
小何公公在楼下唤她,确认她是否还在楼上打扫。
水名灵低头望去,交叠的楼梯间望不见人影。
她正欲回答,一只修长的大手突然伸过来,她下意识的躲过,不解的往李祁望去。
他做什么?
不等水名灵想明白,他再次飞身而来,狭小的楼道里骤然风涌。
水名灵素来警惕,纵使对方是瑜王也不例外。
她往后倒退,脚尖点地,踩着扶手至三楼。
李祁温润一笑,蜻蜓点水般随她而上,单手化为双指来到她身后。
空间逼仄里,无法施展功夫。
李祁技高一筹,在她闪躲不及的瞬间,以眨眼的速度抓到她的发带。
刹那,三千青丝倾垂而下,柔顺如绸光滑,女子幽香随发丝的摆动散开来。
水名灵梳理整齐的发在他面前齐垂至腰,荡动人心。
李祁轻薄的唇勾起诱人的弧度,满意道:“灵儿,多陪我说说话。”
原来他这样做只是想留下她?
水名灵:“……”
即是如此,直接说便好,何必抢夺她的发带呢?
她看一眼李祁,不甚理解。
李祁却莞尔一笑,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看了一眼她白皙的掌心,转移话题道:“灵儿倒是听话,上了药,两日不做活儿,将养着,伤疤已经痊愈了呢。”
故意抢夺她的发带,不允许她和他在一起回应别的男人,这般小气的心思,他怎么说得出口?
李祁如月清润的目光锁着她白皙的小脸,笑得宠溺。
浮云蔽日,冬风停了了又起,起了又落。
他青袍在身,似苍劲翠竹,衣袂翻飞,飘飘然若仙。
她墨发如纱,飘扬飞舞,轻盈若花间蝴蝶。
二人在光影中并肩而立,李祁忽然问,“灵儿似乎并不在意那日兰翘之事?”
“奴婢为什么要在意?”她不大理解。
“看到我夸别的女子,难道不应该在意?”他突然严肃脸。
这下把水名灵问懵了。
李祁见她一副不慎理解的模样,无奈叹一口气,看来还得再好好与灵儿多相处相处,一面又蹦出个什么小公公,把她骗去了。
风停树止,碧瓦生辉。
二人俯瞰宫殿全景,默默享受独处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之中传来一陌生男子的声音,“王爷,时间到了!”
这样的音色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水名灵记得很清楚,就算不用看人,她也晓得是那日见到的李祁的侍卫。
李祁难得有这般惬意之时,闻言,喟叹着,不冷不热的“恩”一声。
他将视线从大好景色之中移落在她依旧观望的侧颜,目光太过专注,引得她不由转头。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水名灵不知李祁有何事情要做,也不在乎他到底要做什么。
半晌,只听得李祁用平日的微凉嗓音道:“灵儿,接下来的时日,我或许不能再来了。”
看来,是很重要的大事啊……
水名灵默默想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祁深深的凝望她,继续道:“不知,何时会再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水名灵眼波微微动了动,良久,给他一个答案,“嗯!”
不追问,是深知彼此身份悬殊;
不多言,是明了彼此道路不同;
不挽留,是确信彼此终将背离。
然而未来的路还很长,世事不可预料,正如变幻莫测的天气,昨儿还艳阳高照,今日便寒冷袭人。
李祁最终没再言语,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一别果然未再相见。
白昼交替,日月如梭。
文青阁安然矗立于殿宇之间,冷冷清清,偶尔见两三人,仿佛不曾来过什么大人物,也不曾经历过波澜。
宫人们照常洒扫整理,闲时聊天,忙时自己顾自己。纵使斗转星移,许多事也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不曾褪去。
水名灵换过班到饭堂时,大家已经吃完了,只剩几个菜。
她不紧不慢的添一碗饭,坐在四方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神态从容冷淡。
小何公公从冷风里钻进屋,抖了抖身子,看着水名灵的侧影,欢喜的笑道:“名灵姐姐近来气色大好了,不似那几日阴沉沉的,不说话。”
水名灵咀嚼嘴里的菜,咽下去,看小何公公笑嘻嘻的在身边的凳子入座,淡淡问道:“我本便不常说话,近几日和那几日有何差别?”
小何公公看她咀嚼的唇,眸光闪了闪,别开视线看菜,“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但我可明白着呢。”
水名灵吃饭,等待他的下文。
他起身去倒了杯热茶,“那日瑜王走后,名灵姐姐郁郁寡欢,时常在夜里一个人坐着发呆,我跟你说话你也恍恍惚惚的,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脸色也白得很。”
他顿了顿,端着热茶走回来坐下,“可现在不一样,你的脸色要红润些,我跟你说话你也没落下半句,显然比那几日要生龙活虎的。”
没想到小家伙还挺细心,观察了那么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她辩无可辩。
“你倒也仔细。”水名灵说着,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位置恰到好处,不会挡到她夹菜。
她还以为他准备自己喝驱寒呢,没想到是担心她吃饭发干,实在暖心了。
水名灵微微一笑,“我本大你三岁,你这样照顾我,却显得我没有担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仗着资历老,欺负你呢!”
小何公公闻言,白净的小脸顿时慌乱毕露,汲汲解释,“哪会?这世界上谁欺负我,名灵姐姐都不会欺负我的!我对姐姐好,是因为姐姐平日里护着我,我才没有再被其她姐姐欺负。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对姐姐好,是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他说得义正言辞,理所当然,纯净的眸真诚的望着水名灵,像在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