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牧霖休息一天,就去给余国栋送点东西,余国栋要是留他吃饭,牧霖饭桌上也能见着季白,季白还跟平时一样,笑呵呵的,还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一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吃过饭季白还是送牧霖回去,然后再自己回来。
季白走之前那天晚上又去找了牧霖,牧霖白天给李静上完课,晚上就没再去台球厅,他知道季白会来。
“牧霖,还有两年你就能上大学了,你好好上课。”季白依旧是笑着,眉眼弯弯,嘴角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当然会好好上课。”
“你会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我会。”
“以后的生活会很好。”
牧霖没说话,季白又说:“别去化工厂。”
牧霖抿着唇,就那么直直看着季白。
“别去化工厂。”季白又说了一遍,这次没笑。
“我不去。”
一个夏天还没过完,牧霖比之前黑了,季白微微仰着脖子看他,发现牧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
屋里的灯不算亮,灯光垂下来,牧霖脸上有一片小小的阴影。
“你这话,特别像是……分手。”
牧霖眼角压着,“怎么说呢?是那种……别人说的,到了毕业季了,或者即将异地了,就要分手的那种分手吗?”
“所以,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觉得好玩儿吗?”
“以前那样张牙舞爪地打一架,玩儿够了?所以就换一种方式?”
牧霖一连问了很多问题,一个比一个钻心,季白还是冲他笑笑,“我明天上午八点就走,是下午的飞机,我东西还没收拾。”
季白动了动,牧霖以为他要走,伸手抓住季白手腕,手上攥得特别用力,但声音却很小,“明天早上再收拾,来得及吗?”
季白手腕上的那一圈热度有点烫人,他甩不开,也不想甩,只是蜷了蜷手指,“要收拾的东西,太多了。”
多到装不下,多到他拿不起来。
季白想,牧霖以前说的对,一旦欠了债,就是还不完的,就算再给你一辈子也是还不完的。
这辈子的心愿估计要少一个了,如果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就一命换一命。
只要牧霖好好的就行。
来了宝子们,那个啥,后面会给俩崽儿补补钙,让他们快点长
现在我不想松手“姥爷,你在家别喝酒别抽烟,降压药记得吃,二胡你可以随便拉。”
“哎呀,你都啰嗦好几遍了,”余国栋正在调二胡弦,紧一下松一下,然后再试试音,“不喝酒,不抽烟,老头儿就拉二胡行不行?”
“特别行。”季白笑着坐到余国栋身侧,看着他调弦,又说:“姥爷,我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
“关于牧霖的。”
“牧霖怎么了?”
“他没怎么,就是我担心他,你平时要是没事儿,就多看着他点儿。”
余国栋放下一直没调好音的二胡说:“行啊,就是他不常来,你走了他估计更不常来了,有时候他出去兼职,几天都看不着人影,不过没事儿,姥爷在呢,在林场,牧霖吃不着大亏。”
季白用手指勾了勾二胡弦儿,余国栋把弦儿拧得太紧了,他用手指一勾,二胡弦发出一声特别紧绷的声音,姥爷怕他把二胡弄坏了,催他早点上楼休息。
季白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姥爷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他拿不过来,好说歹说才从行李箱里撤出来,只带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最后只有一个背包跟一个大号旅行箱。
临睡前还收到一条短信,是银行卡的入账信息,不用猜就知道是季天明给他打的。
季白把手机甩在一边,闭着眼躺在床上,耳边有只蚊子一直嗡嗡嗡地飞,季白在脸上拍了好几下也没拍死,烦得他只能来来回回翻身。
夏天蚊子多,窗户上安了纱窗也没用。
季白不喜欢用蚊帐,躺在蚊帐里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憋得慌,姥爷在床头给他点了两根蚊香,味道又有点重,季白爬起来又灭了一根。
翻来覆去过了半夜,季白眼前都是牧霖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很多的怨愤,夹杂着不知所措跟迷茫。
季白不到四点就起来了,爬起来进浴室洗澡。
浴室的玻璃窗很大,正对着前院儿,季白正在洗头呢,一抬头突然瞥到了院门口的人影。
他用手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顶着一头泡沫又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他没看错,是牧霖,坐在他家院门口的木头墩子上,背对着院门,脊背弯着。
季白随便用水冲了下头,穿好裤子捞起上衣就下了楼。
牧霖听到里面的开门声,站起来转身往院子里看了看,季白光着膀子就出来了,跑到门口才穿好衣服,头发还在滴水。
“你怎么来了不敲门?”
“我刚来。”牧霖手里还捏着自己的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季白知道牧霖不是刚来,他俩距离半米远都能感觉到牧霖身上的凉气。
四点的天还黑着,只有二楼卧室的灯,照在院子里的光是灰蒙蒙的,季白看不太清牧霖的脸,给他让了让路,“进来。”
牧霖走进去,“我待会儿送你。”
季白喉结滚了几下,想说不用,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哽着喉咙,嗯了一声。
“东西都收拾好了?”一楼还是黑的,牧霖知道余国栋还没起来,说话声音也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