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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烨十分熟悉白煊的体温,感觉就如同掌中焐热的玉石,细腻的温润中又带着淡淡的清凉。

可现在这只手却是异常冰冷,沿着锁骨一路下滑,还有隐隐的滑腻感。

怀中白煊的表情迷蒙,身体软软贴着他,光洁的肌肤下透出了粉红的微光,唇齿间低喃着他的名字:“十烨……十烨……”

那声音缠绵悱恻,当真是令人意乱情迷,可十烨的眸光却是越来越冷,除了生死关头,白煊几乎从不叫他的名字,更不可能用这般旖|旎的声线。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身体被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

十烨微眯双眼,不动声色任凭白煊的手指缓缓下滑,悄悄捻诀,唤出一张纸符夹在指尖。

白煊的手已经摸到了心口处,冰凉的指尖缓缓打着圈,似是挑|逗,又似是抚|摸。

十烨嘴唇动了动:“白……煊……”

他还能发出声音!

只是他的声音异常暗哑,仿佛吞了火炭一般,白煊享受般枕在他的颈窝,嗓中传出撩|人的音|咛,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是现在!

“日出东方,炎火燃天,急急如律令!”刺目火光从十烨指尖点燃,瞬间扩散至全身,滚烫的火舌扫过手臂、胸口、脸颊、发丝,轰一声炸开。

白煊惨叫一声,在火光中化为了白烟,就听嘶嘶嘶一片响动,无数手指粗细的赤红小蛇从火中跳出,尖叫着爬向四面八方——原来刚刚禁锢住十烨的竟是上百条小蛇。

身体重获自由的一瞬间,十烨召出七曜剑意狠狠扎向胸口,“嗤”爆出一股绿色的浓液,吸在胸口的冰凉软了下去,十烨抓出一根冰凉滑腻的条状物狠狠扔了出去。

是一条更粗的红蛇,七曜剑戳穿了七寸,绿色的血浆流了满地。

十烨脚下不稳,呼吸急促如牛喘,他飞速掏出解毒符和止血符贴在胸口处,转目急望。

山谷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明明没有风,脚下草却在不停的晃动,草根下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红色蛇影。

这哪里是什么窝窝沟,根本就是蛇窝沟。

更糟糕的是,十烨没看到白煊,也没看到草精和夜游神。

果然,刚刚的白煊只是幻觉。

什么时候入的幻境?

什么时候白煊消失了?

什么时候草精和夜游神失去了踪影?

十烨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四面草海无风而动,嘶嘶嘶的叫声埋伏在草根之下,随时伺机而动,十烨定了定神,飞出玄光护体咒罩住周身,又悬挂一圈炎火咒排推四方,火光中,蛇影狂乱四逃,腥气四溢。

十烨弯腰观察地上红蛇的尸体,和普通的菜花蛇大小相近,皮鳞绯红,腹部有黑白斑,其形头方口阔,尾甚细如麻线。

是蚺虫!

七星观藏书阁中有一残本,书名作者皆不可考,其中有半页记录此种妖物:【千蛇群居,冷尸混|媾,百卵中唯生一异卵,卵生之物谓之蚺虫,体红腹黑白,似蛇非蛇,喜水惧火,饮麒麟果汁,性最yin……】

十烨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豁然站起身,心脏狂跳,如焚如烧。

他自认为定力绝佳,适才都险些着了道,若是白煊被这些蚺虫缠住——只要一想起白煊也会如自己一般被、被……莫慌!白煊乃是神族,且又有神光护体,再不济也不会像他这个凡人——才怪!

十烨根本冷静不下来,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喉头干涸,牙关发抖,他抽出两张御风符帖在脚踝,呼一下飞上半空,玄光护体咒的金光映得他脸色铁青。

白煊,你最好能有几分定力,否则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十烨操控御风咒缓缓升高,利用符咒明光照亮脚下大片的草海,细小洁白的露珠在草海上滚动,仿若流水一般向窝窝沟东边汇集,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无数蚺虫在草下穿梭疾行。蚺虫前进的方向肯定有人。

十烨追了上去,他十分小心,始终将高度控制在距离草面三尺高的位置,一来可以清楚观察道蚺虫的走向,二来可以避免再次被蚺虫攻击。

窝窝沟比他想象的要长,飞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的山沟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广阔的湖面。

湖水青蓝如镜,倒映着夜空的弦月,那月影竟是红色的。十烨小心御风近前,这才看清,并非月亮的倒影是红色,而是湖底隐隐泛着血样的红光,那是数以万计的蚺虫,它们缠绕着、扭动着、红色的鳞片染着亮晶晶的液体,如同某些晋江不可言说的东西。

十烨飞速在四周搜寻,但这里的草几乎都有半人多高,草叶又宽又大,白色的露珠滚动在叶面上,仿若一颗颗袖珍的珍珠,反射着月光,愈发令人眼花缭乱。

突然,十烨闻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仿若水汽中掺入了糖稀,清冽又香甜,从身后飘了过来,十烨一惊,燃起火咒旋身甩出,火光在空中炸开,映出了一个人的脸。

肤如白玉,眉眼明朗,是白煊。

十烨没动,御风咒吹拂着他漆黑的道袍烈烈飞舞胜同鸦羽,白煊也没动,淡淡的神光覆在他飘扬的白衣上如雪融光。

十烨无法确定眼前的“白煊”是真人还是幻觉,尤其是想到刚刚自己陷入幻觉时的情景,他愈发谨慎,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捻诀又唤出两张纸符,突然,面前的白煊眼中红光一闪,指尖迸出一道精光,说时迟那时快,十烨反手就将符咒飞了出去。

“火咒——启!”

“烈火燃天,急急如律令!”

两声怒吼几乎同时响起,两道火光在空中激撞,炸出一朵璀璨的焰火。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明白了,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冲破了火光,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白煊你可还好?!”

“十华你没被吃干抹净吧?”

一瞬间诡异沉默。

十烨:“……什……么?”

白煊瞪着两个大眼珠子,上上下下的将十烨好一番打量,恨不得扒开十烨的衣服看个仔细,被十烨慌乱制止了。十烨这才注意到白煊的神情,他的脸色发青,眼角处却隐有红晕,显得眉眼异常诱人,最诡异的是他身上的味道——那种似有似无的香甜气息就是从他的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和他原本清冷的气息融合在在一起,顿令十烨心中一荡。

白煊看到了十烨胸口贴着的符咒,脸色微沉,盯着十烨的红瞳几乎要冒出火来。

十烨没由来的有些心虚,眼珠子移到了一边,“无妨,只是被咬了一小口——”

不对,他为何要心虚?

十烨骤然反应过来,正要反问白煊,岂料就在此时,白煊做了一个令他崩溃的动作。

白煊竟然扒开他的衣领,脸贴到他的胸口轻轻嗅了嗅味道。

这一次,十烨很清醒,也清楚地知道眼前人是真的白煊,可是他的身体还是瞬间就变得僵直,甚至比之前被蚺虫的缠住时僵硬得更厉害。

白煊清甜的气息仿佛一根看不见丝线钻入鼻腔,勾住了他的心,勾住了他的魂,十烨的心脏剧烈跳动,咚咚咚的巨响震动着他的耳膜,十烨甚至怀疑白煊听到了这个声音,白煊的耳根红了。

“你……”白煊摸了摸鼻子,脸颊浮出淡淡的粉红晕团,“还好吗?”

不好!

十烨攥紧双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冲动,冷着脸蹦出几个字,“无妨。”

“牛!”白煊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清心寡欲的七星观正牌弟子,中了蚺虫的yin|毒还能如此淡定,着实佩服!”

中毒?!

十烨恍惚了一下,难道是刚才那条蚺虫咬下的伤口?

他的心跳缓下几分,原来,自己是因为中毒才如此反常。

“治愈咒——启!”白煊指尖抹过一道绿光,轻轻贴在了十烨的胸口。

十烨的心噌一下又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停了。

“放心,这种区区小妖毒,很快就能溶解治愈。”白煊拍了拍十烨的肩膀道。

是吗?

明明伤口在愈合,可那种令人难耐的酥麻感却好像随着白煊的治愈咒渐渐融入皮肤,流入血液,渗入骨髓……

头顶的枯木逢春簪轻轻发出“咔”一声,应该是那朵粉红的花骨朵又绽开了一层。

【枯木逢春簪为何有了春意?】

幻境中“白煊”的问话犹在耳边,十烨突然明白了,那是来自他自己心底的追问。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敢回答自己。

区区蚺蛇之毒怎会让他失态至此?

真正让他方寸大乱的定力失控的只有——

“你说你好歹也算个正儿八经的道士,怎么这么容易就着了道,若是你折在蚺虫手里,传到冥界去我还怎么有脸做鬼?”

十烨看着絮絮叨叨的白煊,那种难以抑制的心烦意乱渐渐变成了融融的暖意,溢满了他的心房。

蚺蛇的毒解了,可十烨却中了更深的毒,深入五脏,深入魂体,无药可解。

那种毒,叫白煊。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就是太大意了所以才——”白煊一瞄十烨,“你、你你笑什么?”

十烨摸了摸嘴角,果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又笑了。他摇了摇头,没有敛去笑意,反倒直直看向白煊,道:“我入了幻境,在幻境中看到了你。”

白煊的脸轰一声涨得通红,若不是他脸皮厚,恐怕已经炸了,“什、什么幻境,你你你你看到我我我……”他咕咚咽了咽口水,好像怕人听到一般放轻了声音,“你看到了什么?”

十烨眨眼,问:“你在幻境中又看到了什么?”

“我?!”白煊一嗓门差点飚到月亮上去,“我堂堂鬼差大人,怎么可能被这种幼稚的幻境困住,当然第一时间判断你有危险当机立断破境而出,来、来来来救你了!”

十烨眼中的笑意抑制不住流了出来,“哦。”

白煊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捂住了脸,低声道:“咱俩中了蚺虫毒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可太丢人了——”

“好。”

二人开始地毯式搜索湖边,白煊找了根树枝一片一片巴拉草丛,喊着草精和夜游□□字,十烨不敢懈怠,以火咒和玄光形成双层结界护住二人向前推进,可是这片草海面积太大了,若按他们这个速度,只怕寻到下个月也没有结果。

“难道他们也中了毒?”十烨皱眉道。

白煊扶额:“他们两个毛团子,连性别都没有,有那个需求和功能吗?”

十烨:“……”

话糙理不糙,若真算起来,草精和夜游神才是最安全的。

白煊又翻找了半晌,明显有些不耐烦,扔了树枝亮出紫符:“烦死了,索性召唤天火把这儿全烧了算了!”

十烨拦住他,摇了摇头。

“怎么,你还舍不得这蚺蛇?”白煊斜眼瞅着十烨。

十烨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东北方向,低声道:“你听。”

山谷广阔,湖面平平,湖水由浅到深颜色从碧绿至黝黑,蚺蛇都深深藏入湖底,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没有风,没有浪,天空和湖面都静得可怕,逼得耳膜一阵一阵发涨。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钻了出来,像一根针穿透了诡异的静默。

是人的呻|吟。

十烨和白煊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名号称要来捉妖的官差。

二人足不沾地飞了过去,湖岸东北角的草更深更重,墨绿色的草叶缠绕在一起变成大蓬大蓬的草垛,远远看去像地面鼓起的大脓包。

□□声就是从其中一个草垛里发出来的。

草垛里有人。

十烨射出一道火咒,火光舔着草叶却不能燃烧,无数露珠从草叶上滚滚落下,像珍珠散落满地,十烨这才惊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露珠,而是什么东西的卵。

草垛动了一下,又发出了一声喘|息声,那个声音着实令人面红耳赤。

白煊和十烨皆是有些尴尬,推测草垛里的人应该也是中了蚺虫的毒,只是无法推测草垛里藏了多少蚺虫,不敢贸然上前。

十烨连发三道火咒,依旧无法击穿草叶,厚厚的草垛如同铠甲一般坚不可摧。

“我来!”白煊甩符在空中做了个复杂的手势,端端向前一指,“雷咒——启!”

一道闪电凭空落下,草垛轰一声炸开,腥臭恶气四散滚滚。

十烨和白煊大惊失色,捂住口鼻急退丈外。

雷电余威在雾中激荡许久才渐渐落下,渐渐露出里面的真容。

草垛里当真有一个人——不,确切的说已经不能算人了。

它直挺挺的站着,全身赤红,没了皮只剩下了肉,脸上能看到纵横交错的筋肉和原本是眼耳口鼻的黑洞,身上挂着残破的青蓝色衣衫,袖口和领口处残留着金线绣成的莲花。

是七星观道袍的样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煊:什么?想知道我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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