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景象宛如海市蜃楼,在庭院迷雾间不断重复放映。
高玥正看得出神,手腕被人抓住。
男人低声道:“抓紧为师。”
高玥立刻反应过来,抱紧重越胳膊,小声问:“师尊,这是海市蜃楼?”
隔着浓雾,她看不见重越的脸,只听男人声音清朗,低声道:“是狐妖死不瞑目的怨气。”
庭院里的浓雾越重,那“海市蜃楼”般的画面就愈发真实清晰。
一群战马踏着铁蹄“噔噔噔”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从高玥和重越的身上踩了过去。
离得越近,高玥将女将军的脸看得就愈发清楚。
那女将军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手抓紧梁军大旗,另只手探到脊骨,从里面拔出了一柄弯月短刀。
女将军个子竟不高,只到高玥肩膀,五官偏萝莉长相,身姿曼妙,五官姣好可爱。
她唇角勾着一抹笑意,提着那那柄弯月短刀朝兵群厮杀过去。她力量极强,一刀便将一群普通人类士兵砍得面目全非。
女将军以一己之力,打赢这场仗。
凯旋之后,她开心地朝另一位身高七尺的女将军跑过去,邀功道:“萧杉姐……哥哥,你看啊,他们都是我杀的,我厉害吗?”
她仰着头看萧杉,卖乖求夸奖,都恨不得把狐狸尾巴露出来在她跟前摇。
萧杉看了眼她身后的战场,那只带血的手伸过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红红真厉害。”
“嘻嘻。”
刚才还在战场上厮杀凌厉的女将军,此时在萧杉跟前,却宛如一只乖巧可爱的小奶猫,卸下厮杀凌厉,俨然一个天真乖巧的小姑娘。
画面到这里,陡然一转。
风云诡谲之后,战场转变为刑场。
一群元婴修士齐心协力用阵法将女将军禁锢在刑场上。
国师拿雷火符劈她,问她:“红玉!枉梁帝如此信任你,你却害我梁军将士,杀我梁国妃子皇子。今日,我便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红玉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她吞着嘴里的血,冲刑场之上坐着的萧杉嘶吼:“不是我,不是我……救我,救救我……”
萧杉闭上眼,异常绝情:“红玉,铁证如山。”
红玉的头被摁在刀闸之上,天空雷电不断劈下,她泪如雨下,哭道:“为什么不信我……不是我……不是我……信我啊,姐——”
红玉话因未落,刀闸“扑哧”一声落下,血液飞溅。
她的头滚落在地,跌落阶梯,死不瞑目。
看到这一幕,高玥吓得心脏收紧,下意识抓紧了重越的胳膊。
“是那阴魂不散的狐妖又来了……”
萧岑将迷雾驱散,走到两人跟前,道:“你们放心,这狐妖已死,只不过是一缕冤魂,她盘踞这殿内多日,却从未做过什么,想必也只能制造这些幻象,无法再伤人了。”
萧岑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随我来。”
高玥重越并肩往里走,被萧岑带进二皇子寝殿。
里面白色幔纱重重,风一吹,一股栀子花香斥入鼻腔。
萧岑屏退左右,带两人走了进去。
隔着纱幔,他冲里面的人拱手道:“二弟,时空珠我拿回来了,这两位是我义妹和忘忧宗的岳重掌门。”
“嗯。”
纱幔内一个人影坐起身,从里面走出来。
最后一重纱幔掀开,高玥看见了一张英气勃发的绝美脸蛋。这人俨然就是刚才庭院“海市蜃楼”里的萧杉,也是梁国的二皇子殿下。
即便眼前人的确英姿勃发,可高玥却一眼认出她的性别。
高玥紧盯着萧杉,还未开口,萧岑率先一步解释说:“阿月,你猜得不错,我二弟并非男子,是个女孩。”
高玥联想到刚才的幻境,不明所以,又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妖气冲天?梁国二皇子居然是女子,这里面是有什么隐情吗?”
萧杉脸色惨白,她从萧岑手里取过时空珠,咳了一声才道:“我从小天赋灵根,被父王送去深山与元婴修士学艺。十五岁那年回朝,正好遇见战乱,便以皇子名义替父出征。没想到一战成名,成为梁军眼中的战神萧杉。父王为了让梁军保持士气,便一直对外隐瞒我的性别。”
“原来如此。”高玥指着外面又问:“外面那个红玉,狐妖,怎么回事?”
萧杉把时空珠攥在手心,叹气一声道:“说来话长。她是回来找我复仇的。我们谁也没想到,这狐妖竟是一只被封印修为的元婴狐妖,死后化为厉鬼,前来皇宫向我索命。”
她想到什么,眼神里尽是悔恨:“这狐妖杀了六皇子,三公主以及唐贵妃,还伤了我皇祖母,老人家至今昏迷不醒。我真是后悔救那狐妖,若不是当年心软救她,便不会有今日这一切。”
萧岑跟高玥补充说:“这狐妖虽已成怨灵,但怨气极重,她为了杀三皇子和唐贵妃,元气大伤。近期,宫中数名金丹修士出事,也不知是不是这妖狐作祟。”
高玥大概知道他们想拿这时空珠去做什么了,她看向萧杉:“二皇……二公主,你不是打算拿时空珠穿越回到过去,改变当下这一切悲剧吧?”
“嗯。我是这般打算。”萧杉说:“只有这样,六弟与唐贵妃以及小公主便不会死,皇祖母亦不会受伤。”
高玥阻止她:“可你借用它穿回去,回到过去的只不过是一缕意识,并不能改变历史,你无法操控过去的躯体,也无法控制曾经自己的行为。”
“别人不行,我梁国皇室血脉的人可以。”
萧杉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皇族传承了启用时空珠的禁术,父皇为了救六弟与唐贵妃,已将此术法告知我。我动用此禁术后,便能操控过去的躯体行为,从而改变这一切。”
重越皱眉,反问她:“这需要你付出灵根与寿命,是否值得?”
从进门起,重越便一言不发,直至此刻才开口。
萧杉一愣后,这才看向他,道:“值得。”
重越又问:“即便,动用此禁术后,灵根尽毁,寿命不足一年,你也觉得值?”
萧杉几乎没有犹豫,点头:“值得。你无需再劝,他们因我而死,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命,换回他们的命,一命换数命,这个买卖,太值得了,不是么?”
萧岑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妹妹,他们虽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可因为这个妹妹性格豪爽,颇讲义气,萧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
他也知道这个妹妹性格执拗,做好的决定,不会改变,便也不再劝。
唐贵妃乃父皇宠妃,而六皇子和十公主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再加上皇祖母昏迷,数名金丹修士死亡,父王因此迁怒萧杉和其母娴妃以及弟弟小十三。
萧杉为了母亲与小十三,选择回到过去,更改历史。
明面儿上是她执意要回去改变一切,实际上,她是碍于母亲与弟弟,迫不得已。
这禁术只有梁氏皇族血脉的人能使用,而萧杉是金丹后期的修士,由她来操作此术法,最合适不过。
高玥总觉得这个萧杉说不上来的奇怪,却又道不出哪里奇怪。
萧杉摊开手心的时空珠,对萧岑和高玥重越道:“我立刻开启时空阵法,麻烦三位帮我护阵。”
女孩盘腿坐下,四枚时空珠于空中盘旋,将她紧密围住。
时空阵法开启,一股强劲的引力将萧杉紧密包裹。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袭来,四周门窗震动,“砰”地一声,一道红影飞驰而如。
一只狐狸尾巴朝萧杉袭来,被萧岑一剑挡开。
一只巨大的红狐朝这边扑过来,因怨力极大,一爪将萧岑拍开。她要朝萧杉冲过去时,狐狸尾巴被高玥紧紧抓住。
红狐扭头看着紧抓自己尾巴的女孩,怒道:“臭丫头,放开我!”
高玥皱眉:“臭狐狸,杀了人还想让我放了你?看我不斩断你的尾巴。”
她单手抓住狐狸尾巴,单手摸到后脊骨准备拔刀。然而就在她拔刀时,红狐突然多出八条尾巴,朝她身上抽了过来。
高玥被九条尾巴死死缠住,红狐冷声道:“找死!”
红狐将高玥甩出去,她还未砸在墙上,就被一道温柔无形的力量给接住。
红狐正欲朝萧杉扑去时,却被一个红衣男子挡住去路。
男人一双冷眸突然溢出红光,吓得红狐往后退了一步:“魔……”
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嘴便被封住。
她被魔尊之力压制,怯怯地将尾巴收起来,匍匐在地,对男子低头。
萧杉打算带着身体一起回到过去,可红玉的怨气污染了四枚时空珠,时空珠的力量愈发不受控,倾泻而出的灵力几乎要将萧杉撕碎。
房间内飓风大作,糊得人睁不开眼。
这股时空漩涡的力量倾泻地过于强大,完全超乎众人的想象。它仿佛要吞噬一切,元婴境以下□□,压根抵挡不住这股力量。
萧岑见情况不妙,从地上爬起来,要把萧杉从灵力漩涡里拽出来,却被一股强力弹开,重重摔在墙上,一口鲜血吐出来。
若萧杉强行进入时空隧道,必定被里面的能量撕成粉碎,即便魂体成功回到过去,可她再回来时已无肉身。
红狐不顾重越的威压,丢下一句:“魔尊恕罪,红玉必须阻止她!”
巨大的红狐拿身体去堵住时空漩涡,她是怨气凝结而成,暂时凝结的躯体不堪重负。
时空隧道里涌出的灵力,像刀子一样搅着她的身体,不多时,鲜血淋漓。
萧杉抓住她的狐爪,怒道:“红玉!你做什么!你都死过一次,为何还不放过我?”
红玉喉咙一热,嘴角溢出鲜血,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姐姐,你休想再丢下我。”
萧杉皱眉,掌心凝起一股力量把她推了出去。
小狐狸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
趁现在,萧杉进入时空隧道,身影消失于房间内。
时空隧道还未关闭,小狐狸想往里冲,却被重越一根灵绳捆住,男人淡淡瞥她一眼,低声道:“元婴修为来之不易,如此舍弃,可会后悔?”
小狐狸眼泪外涌,求他:“尊上,求你救救姐姐。我寄居于皇宫,并非要害她,而是要保护她。姐姐舍弃一切回到过去,并非要改变一切救唐贵妃与六皇子,而是要救我。尊上,红玉求您,救救她。红玉愿舍弃千年道行,为尊上效力,至死不渝。”
重越用结界暂时将自己与小狐狸跟外界隔绝,他垂眼看脚边匍匐的狐狸,问:“为何?值得吗?”
小狐狸呜呜哭泣:“值得。尊上若愿救姐姐一命,红玉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烈火地狱,在所不惜。”
重越能理解人间爱情,却无法理解小狐狸对萧杉的姐妹之情。
他胸腔之下,一阵痒痛,捂着心脏,面无表情沉默了一瞬,才道:“本尊要你的心。”
红玉一怔,抬头看他。
重越重复道:“本尊,要你的真心。”
红玉冲他磕头:“若尊上能救姐姐一名,红玉愿奉上真心。”
高玥被房间内的飓风糊了眼与耳,等她缓过神从地上站起来时,师尊已经泰然自若立在她跟前。
重越摊开手,递给她:“时空珠力量太强,需要多人耗泄力量,方能救萧杉一命。随为师,走一遭。”
眼看时空隧道就要合上,高玥连忙把手搭在师尊掌心。
她的手被男人握住,很快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因这一次并非意识穿越,而是身体穿越,时空隧道里电闪雷鸣,强烈颠簸。
高玥下意识抱住师尊腰身,重越也伸手将她箍在怀里,胳膊捧住女孩脑袋,紧紧地压在自己胸口。
高玥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在一片浑浑噩噩的黑暗中,恍然间听见师尊低声问她:“小徒弟,为师问你,喜欢究竟分多少种?”
高玥以为自己听错,脑袋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重越不明白,为何人类的喜欢,可以分为多种,不仅限于男女之情,实在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