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富有房产,自然能够寻出一所好房屋供虞幼棠居住;不过虞幼棠不想占这个便宜,宁愿自己出钱租赁。金光耀一直以为自己很能控制虞幼棠,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怎的,一步退步步退,不知不觉间就被虞幼棠全盘说服了。
虞幼棠的新房子就座落在小白楼附近,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jiao通也便利得很。金光耀先替他支付了一年的租金,将家具仆人也都置办雇佣停当,又给他买来一辆乌黑锃亮的雪铁龙汽车以供出入这回虞幼棠倒是全部笑纳了。
既然天津这边已经万事齐备,那虞幼棠便亲自动身回了一趟北平,先用金钱厚厚的安抚了几位老仆,命他们留下来加意照顾虞嘉棠;紧接着他开销了十来名无用的仆人,只带走了一个厨子,一个拎箱子gan杂活的半大男孩,还有阮明志。
这一行四人带着简单行李来到天津,开始了很舒适的新生活。
那阮明志是漂洋过海、喝过洋墨水的青年,这一两年在北平虞宅里闲的快要落灰,如今好容易回到了这摩登都市,心qing自然愉快之极,身上那股子肃然的杀气都不见了;又因为现在天气暖和,虞幼棠的哮喘病很少发作,身体比冬日健康许多;所以他也无须再施展自己的蹩脚医术,终日唯有娱乐闲逛而已。
虞幼棠很喜欢看阮明志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故而从不管他,让他由着xing子野跑。这天他拎着个大保温桶出了门,许久之后回了来,依旧拎着那只大保温桶。虞幼棠见了,就出言问道:你带着这东西到处跑什么?
阮明志汗津津的在沙发上坐下了,仰着头问他:我买了冰淇淋回来,你吃不吃?
虞幼棠这才晓得了那保温桶的作用,当即哑然失笑:我不吃,太凉了,吃了头疼。
阮明志打开保温桶后,自己用个钢制大勺子从里面挖着吃,吃了两口之后大概实在是觉得味道不错,就转身对着虞幼棠招手:你来啊。
虞幼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阮明志用勺子刮了一点半化的冰淇淋,送到了虞幼棠嘴边:你尝一尝。
虞幼棠笑着摇头:这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我不要。
阮明志把那点冰淇淋送到自己口中一舔,陶醉之余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转向虞幼棠正色说道:刚才在外面,我看到你家二爷了。
虞幼棠一听这话,不禁坐直了身体:他他怎么样?
阮明志又挖了一大勺子填进嘴里: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我告诉他你搬来这里住了,他说他就住在一条街外。没了。
虞幼棠有些失望:没了?
阮明志一点头:后来他就抱着个猫和朋友走了的确是没了啊!
虞幼棠眼望前方叹了口气,刚要再追问两句,不想外面的门房忽然进来通报,说是有位马荣生先生过来拜访。
虞幼棠听闻此言,万分惊诧,然而也无计可施,只得亲自出门,前去迎接。
第51章半路杀出
虞幼棠和马荣生相见时,两人都表现得很高兴。
老弟!马荣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威风八面的大声笑道:你这乔迁了新居,也是一喜,怎么不来知会我一声?亏得我方才给金老板打了个电话,否则还要眼巴巴的一直等你从北平回来呢,哈哈!这样,晚上一起出去吃顿便饭,好吧?!
虞幼棠一侧身,满面chun风的将他往楼内引去:搬家而已,不过是件小事,万万不敢惊动马老板啊。何况他扭过头去望向马荣生,顺势抽出手来一指对方:你眼巴巴的等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想我了?
马荣生啪的甩了个响指:宾果!
虞幼棠不懂英文,所以听了这个回答后很觉莫名其妙,可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所以qiang忍着好奇不去询问。
虞幼棠这新居并不是富丽堂皇的风格,胜在幽雅舒适。马荣生走进客室,就见内中窗格雪白,壁纸鹅huang,沙发上摆着几只花花绿绿的靠垫;一阵微风透过院内老树的枝叶,轻轻鼓动了半开的窗扇,顺便也就chui拂了曳地的浅色纱帘。
站在这么一间五颜六色的客室中,马荣生很觉不适,几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此刻是进入了家里小女儿的房间。
虞幼棠最喜爱丰富的色彩,他用很少的一点钱就把客室装扮成了这般模样,心中颇为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感到不妥。
两人在围做马蹄形的半圈沙发上相对而坐,马荣生收回目光望向虞幼棠,就见他面无血色,偏偏眉目又俊秀的很,微微笑着,一身闲云野鹤的气派只是服装偏于陈旧,领口那里被洗了太多次,已经微微的有些卷边。
哎哟马荣生探身伸手,捏着他那长袍领口扯了一下:你这人有钱住洋楼开汽车,没钱置办两身新衣裳?
仆人这时送上热茶点心,虞幼棠将茶杯轻轻推到马荣生面前:我么,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穿什么不还都是一样?
马荣生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上面,倒是直来直去得很:我听说你还没有娶亲,怎么?难不成你是少长了这根筋?
虞幼棠知道马荣生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纵算是扯闲篇儿也必有个来由;听了眼下这话,他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在氤氲的雾气中垂眼答道:我身体不好,何必还要去耽误人家小姐的终生?
马荣生追问道:身体不好,有多不好?连打种的本事都没有了?
虞幼棠抿了一口热茶,仿佛是十分的无可奈何,连连摇头笑道:马老板,你越说越不像话,我不和你谈这个事qing!
马荣生对于虞幼棠,的确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前两天他同朋友们在一起玩乐,其中有一位比较陌生的冯公子,大概是有了什么喜事,一露面便受到许多纨绔阔少们的调侃取笑;他听这笑话来的蹊跷,出言一问那知qing人,这才得知冯公子把虞嘉棠的二儿子给金屋藏娇了。
马荣生年长许多,对于虞嘉棠其人还留有相当深刻的印象,所以如今听到这话,惊讶之余登时想到了虞幼棠然后他那心思就歪了,意思也随之出来了。
当然,意思不大,因为他也瞧出了虞幼棠的病态,所以是能玩则玩,玩不成就算了毕竟是个病秧子,自己又不是jing虫上了脑,好端端的何必要非去睡个病人?
虞幼棠坐在自己那间糖果盒子一般的客室中,慢条斯理的陪着马荣生闲谈许久。最后他服用了相当量的鸦片酊,鼓舞着jing神站起身来,和马荣生一起出门去吃那顿晚饭。马荣生冷眼旁观他那态度,只觉着这人虽然也爱开个暧昧玩笑,不过总体来讲还算诚恳坦dang,着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兔子气。
然而他还是很不死心;两人坐到马家汽车上后,他状似无意的握住了虞幼棠的手:老弟,我看我们很谈得拢,以后应当多加往来才对啊!
虞幼棠仰靠在座位上,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深感荣幸的。
马荣生攥着他的手,只觉着软绵绵冰凉凉的,也不像个活人的手,倒像个小孩儿玩的橡皮耗子,握久了几乎有些恶心人,故而片刻之后自己就松开了。
马荣生的那点儿意思暂时消退了,于是在馆子里落座之后,他把虞幼棠当做生意伙伴,开始谈起了正事。
马荣生这人一向自视甚高,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在虞幼棠面前大肆抨击金光耀:若不是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那我一定是不能和他再合作下去了怎么?难道我马某人是专门给他看场子的么?金老板这个人年轻,不懂事的很呐!然后他用两根手指一敲桌面:我看他只适合去跑跑码头,这种生意他做不来!要不然就换个人接手吧你老弟不是很帮他的忙么?我看往后翡翠的事qing由你来处理好了,这样金老板放心,我也愿意!
虞幼棠一听这话,连忙笑着拒绝道:不不不,他的事qing,我是不cha手的。马老板有意见,我倒是可以做个转达。
马荣生很不屑的一挥手:转达也没有用!那小子比金老爷子差得远啦!
虞幼棠不好为金光耀做出辩护,又不能附和马荣生,只好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话题笑道:怪不得马老板一定要请我吃这顿饭,原来是要找机会向我大倒苦水。讲到这里他用汤匙舀起一点浓汤喝了下去,随即继续说道:不过我才懒得听这些烦恼琐事,你若再说,我可要逃了。
马荣生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对着自己笑,因为刚喝过烈酒,所以脸上还隐隐透出了一点粉红,人面桃花的,心里那点儿意思就又飘飘摇摇的冒了头:哟呵!他笑嘻嘻的问道:吃饱了就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