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狗官(1 / 1)

萧成停在红袖坊的雕花大门口前,以眼示意了眼身旁的侍卫。

那侍卫便上前扣动门上的铜环。

不一刻,有丫鬟打开门来,之前萧成领人来捉拿住祝文才,那威风凛凛,不近人情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形象,此刻见他到来,只当他来办案的,不由大惊失色,磕磕巴巴道:“府尹大……大人,您有何贵干?”

萧成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刀刻般的浓眉微皱了下,沉声道:“本官不是来办案的,不必紧张。”

不是办案的,那还能作甚?丫鬟愈发惶恐不安。

“清音姑娘可在?”萧成淡淡地问。

他眼眸深邃无际,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他那线条凌厉的眉眼往下压着,让人不由得两股颤颤,那丫鬟不禁想,完了,清音可能犯了什么事,红袖坊大概要遭殃了。

“在……在的。府尹大人请随奴婢过来……”丫鬟一脸紧张地说道,随后双腿轻颤着往回走。

一旁的侍卫压着声,提醒道:“大人,你表情太严肃了,瞧把人吓的,您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来捉拿犯人的。”

萧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表情向来如此,要他笑脸迎人,他实在做不到。

丫鬟领着萧成和他的侍卫一路前行,过了一描金漆画的屏门,便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周围种着虞美人,缠枝牡丹,木槿等花,如今已到冬天,已然看不到姹紫嫣红的景象。

转进一月洞门,院中有两三个丫鬟在玩耍,一看到是萧成,顿时吓得跑了,萧成眉微皱了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进了一间宽敞洁净,摆设古典的屋子,落座之后,即刻有侍女殷勤地捧来茶果点心,先头领他们进来的那丫鬟则去通知清音去了。

“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您就两手空空来?”一旁的侍卫看着萧成如坐公堂一般神色端肃,盛气凌人,丝毫不像屈尊降贵过来找人家姑娘的,内心不由十分感慨,不由开口问道。

萧成闻言黑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本官只是来询问一些事情罢了,为何要带东西?”

那侍卫语滞,他还以为他家大人终于开了窍,没想到仍是一棵不会开花的铁树,“属下只是听闻一事,沈大人之前来见白玉姑娘,带了一千两的礼品过来,都未得见佳人一面。”他家大人两手空空的来,能见得着人家吗?

“此事你听何人说的?”萧成向来不关注这些私人的事,也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那侍卫闻言,脸色有些微妙,片刻才支吾道:“属下是听红袖坊一红姑娘的贴身丫鬟说的。”

萧成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一看便知他与那贴身丫鬟有事,却没有在意。

萧成知晓白玉向来胆大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清音,她清醒时,向来是识大体,断然不会故意拒不相见。

丫鬟过来时,清音正在屋内和烟儿翻阅账本,听闻萧成过来寻她,清音怔了下,而后看向同样吃惊的烟儿。

清音嫩玉似的手微动了动,而后放下账本,抬眸看向那丫鬟,神色闪过一抹异色,重新确认道:“是谁?”

丫鬟又回复了一遍,“是京兆府尹,萧大人。”她面色不安,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可是招惹到那位大人了?我看他来时神色很严肃,像是来讨债的。”

清音和烟儿闻言又对看一眼,面面相觑。显然两人都不相信萧成会踏足此地。

清音收回视线看向那丫鬟,轻声斥责道:“好端端的,我招惹他作甚?春琴,以后这些话不可胡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春琴闻言连忙将头一低,“是,我知道了。”

清音略一沉思,又问:“可说是为了公事?”

春琴摇了摇头,回答:“府尹大人没说,只是说要见您,不过他之前说了,不是来办案子的。”

清音柳眉微微一蹙,暗想,难不成是因为她留的那几张银票,那男人觉得受到了侮辱,来找她算账来了?除此原因,清音实在找不到其他原因,总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见她吧?

清音当时是一时冲动才留的银票,只为了心中那丁点的自尊心。

她不由想起了前几日自己给那里涂药的情景,而后心中又羞又气,她当时都那般了,他却像是和尚一般不为所动,而且他明明已经破了她的身子,结果却又罢了手,要做就做彻底,装什么正人君子。

他这么想守身如玉,最好这辈子都别碰女人了,就好好当他的和尚,吃素去吧。

清音觉得自己不应该怨萧成,毕竟她帮了他那么多,但是她就是禁不住羞恼怨愤,他的到访她,像是又把她的伤口撕扯开来,逼着她回忆那夜之事。

清音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清音虽然心里有怨气,但表面仍是平静无澜,她声音清冷:“你去回他,我身子抱恙歇下了,无法见客。”

春琴一脸难色,道:“姑娘,您这样不好吧?府尹大人亲自登门来见您,你推脱不去,万一惹怒他怎办?”

清音微微一笑,道:“你且放心,萧大人为人向来宽和大度,雅量容人,不会因为这些许的小事而生气的,你去回复便是。”

见她一脸笃定的模样,春琴无可奈何,只能战战兢兢地下去回禀了。

得到清音身子抱恙的消息,萧成眉宇微拧,不疑有他,“前几日看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生病了?”

春琴心又慌又虚,一时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忽想清音前几天回来时走路像是受伤的模样,便立即说道:“她腿受伤了,走不动路。”

萧成微怔,第一个想法便是那天晚上自己莫不是把她弄伤了?他知晓她未经历过那事,所以容易受伤些。那女人不懂,还一坐到底,不疼才怪。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至于伤那么久,还走不动路,许是受了别的伤。

萧成问:“可曾请过大夫?”

春琴只能支支吾吾地撒谎道:“请过了,大夫说摔伤了骨头,但不是很严重,好好休息便可。”

萧成并不是非见清音不可,见她身体抱恙,也就将自己那事放下,起身沉声道:“叮嘱她多休息,不要胡乱走动,把腿养好再说。本官回去了。”

见萧成没有怀疑,春情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回道:“是。”

临去前,萧成忽然又回身道了句:“告诉她,本官下次再来。”

还来?要不要这般吓人?春琴心扑通扑通乱跳,却只能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萧成走出红袖坊大门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

“大人,去何处?”侍卫见萧成神色凝重,不由问道。

萧成收敛心神,眼眸恢复往常的冷漠,“回府衙。”

萧成正往马车走去,忽见前方停下一顶豪华轿子,看着颇有些熟悉,脚步微滞了下,便看到季子昂自轿中走出来。

萧成不由得想到当初在美人阁看到两人在一起的情形,听陈左生说,季子昂是清音的旧情人,萧成眼眸沉了几许,心里莫名的有些犯堵。

季子昂也看到了他,眼眸有着些许吃惊,而后走上来与他见礼。

施礼罢,季子昂视线瞥了眼红袖坊的朱红大门,而后忍不住问道:“萧大人怎会来此地,是有什么案子么?”

“无,只是为了些私事。”萧成脸上的神色阴晦难测,“季大人可是过来寻清音姑娘?”

季子昂眼眸掠过一丝赧色,回道:“是的,打算邀请她今夜去游湖赏月。”季子昂一激动不由自主地道了出口。

萧成眉眼一沉,大冷的天游什么湖?小心着了凉,他声音沉了几分:“她腿受伤了,只怕去不了。”

季子昂怔了怔,而后脸上有着担心之色,“昨夜我还见她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受伤了?”后一想,又有些奇怪,“萧大人怎么知晓此事?”

萧成没有回话,神色有些阴沉,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了季子昂的前一句话上,昨夜她还好好的,可那丫鬟说的这几日,那女人都不舒服无法见客。

所以,她是欺骗了他?萧成眉眼顷刻间像是笼了一层寒冰。

从她这举动来看,那几张银票大概是陈左生说的第二个意思了。

她不愿意见他,却愿意见季子昂,原来他还排在季子昂后面,萧成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嫉妒,等察觉自己这异样的心情,萧成顿时烦躁无比。

“大概是我弄错了。”萧成淡淡一笑道,“本官有事在身,先会府衙了。季大人随意。”言罢,大步流星地离去。

季子昂看着他那稍显凌厉的挺拔背影,眼底暗藏一丝疑惑。

萧成上了马车,侍卫坐在车外,犹豫了下,回头道:“大人,我想清音姑娘可能是昨夜受的伤。大人不要多想。”

侍卫见他方才进车内时神色冷得吓人,担心他伤了尊严,便安慰他道。心里想的却是,大人你被拒见一点也不冤枉,人家沈大人那般殷勤都没能见佳人一面,遑论您一副人家欠你钱的模样。

“你见我多想了么?”萧成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深眸却透着一丝凌厉之色。

“属下多嘴了。”侍卫立刻闭紧了嘴巴,转回头,专注前方,心忖,多想的人向来不愿意别人知晓他多想。

“呦呦,清音,你竟然也学起姑娘拒客那一招。”烟儿歪靠在榻上,正要翻看一书本,书本名叫《风月梦》,里面讲的风月场女子和权贵之间的爱情纠葛,她之前不爱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爱看男人之间的,不过白玉不给她看,之前珍藏的《龙阳逸史》被白玉看到便被她没收了,她说那些书籍不堪入目,烟儿现在想找一本都找不到。

“前有沈大人,后有萧大人,都说这两人是好友,果真是不假。清音,你是不是学了姑娘的真传?准备对萧大人实施欲擒故纵这一招?”

清音忙了半日,觉得有些疲,便正放下手边的事,准备休息片刻,听到烟儿的话,她嗔了她一眼,随即走到榻旁坐下,拿起几上的瓜子,慢慢嗑了起来。

烟儿不甘心被她无视,扔了手上书本,夺过那盘瓜子,护在怀中,哼道:“瓜子我放的,不给你吃。”

清音好笑道:“钱我出的。”

“不管。”烟儿皱着眉道,而后又笑嘻嘻道:“你到底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清音有些无奈,只能回答:“不是。”她现在的确不想见那男人,若说她对他有几分情意,这几分情意也在他的拒绝之下化为乌有。

清音担心她一直纠缠此事,便岔开话题,“这几日轻黛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也没去赴局,你可知晓她怎么了?”

烟儿摇了摇头,“好像自庆园回来她便一直这样。我昨天去找小枝玩,小枝说她这几天总是偷偷的哭,也不怎么吃东西,小枝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也不知道为何。”

清音冷眸掠过一抹深思,也许因为宴会上的那件事,姑娘家面皮薄,当着众人面被要求做那样的事,换做是她,也会羞得无地自容。她柳眉微蹙:“我去看看她,你去不去?”

烟儿点点头,正觉无聊,闻言立刻点点头,“我去找小枝玩。”

清音好笑道:“你就知道玩了。”

清音和烟儿去到轻黛的屋子时,小枝正坐在门槛上发呆,见到清音和烟儿,她连忙起身相迎。

清音问:“你们姑娘呢?”

小枝回答:“还在床上坐着呢,清音姑娘里面请吧。”

清音点点头,一走进轻黛的卧室,便看见轻黛倚靠在榻上,凝望着手中一香包出神,见到清音,她脸上闪过略微的错愕,“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是否是清音的错觉,她总觉得轻黛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敌意,想必是她想多了。

“我来看看你。”清音见玉容憔悴,面如梨花,柳眉微微一颦,“轻黛,我听小枝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可是生病了?”

轻黛将香包塞入枕头底下,也不起身,而后让小枝拿了椅子搬到床旁边,而后淡淡道:“不过是这几日胸口有些闷,没什么食欲。”

小枝给清音捧上茶,烟儿便拉着小枝偷偷溜出去烟了,屋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清音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微微恍惚,她想问庆园的事,但又怕她觉得羞耻,正不知该说什么之际,轻黛却冷冷一笑道:“我知你性子冷淡,不爱与人来往,你犯不着勉强自己来看我,我也不需要。”

清音微愣,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她突然有些理解当时白玉被她气狠了的模样,只是不似白玉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向来不会轻易动怒,哪怕心里有些不满。

她正要说话,轻黛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是想问上次在庆园的事吧?你可是觉得我是因为那日受到了吴尚书等人的羞辱,才把自己关起来,羞于见人?”

清音之前倒是不知晓轻黛性子如此直爽,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清音心思细腻,若说一开始她是想多了,但此刻她的确感觉到了她若有似无的敌意,清音回想了下自己所做过的事,确定自己从没有做过对她不住的事,不知为何她语气如此针对自己,“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如此想的。”清音语气淡淡。

“是,也不是。”轻黛看着清音那张冷艳无双的面庞,突然冷笑道:“你可知那日若不是萧大人,受侮辱的便是你。”

清音怔了下,而后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的确听说过,原本轻黛是侍候萧成的,但后来被萧成推到了吴尚书那一席,所以轻黛才会被吴尚书那般轻薄。

这般看来,轻黛有那么一遭的确是因为自己,清音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愧疚,“那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你总是那般幸运,以前有白玉护你,现在有萧大人护你。”她轻笑道,可是语气有一丝讥讽。

清音柳眉微皱,她这般咄咄逼人,让清音无可奈何,一时间如坐针毡,“轻黛,你可是对我有不满之处?你大可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轻黛看着她,目光犀利,“我问你,你与萧大人是什么关系?”

清音微愕,而后从她这句话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再回忆起之前她在萧成面前的殷勤表现,清音终于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她喜欢萧成。

清音心情颇有些复杂,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萧成那块冷冰冰的木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她要怎么解释她和萧成的关系?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说不过去,清音斟酌过后,才道:“我对他无情,他对我无意,大概便是这么一种关系。”

轻黛见她言语真诚,心中一喜,连面色都好了几分,“你说的可真?”

清音对上她明亮激动的双眸,不由有些感慨,而后点点头。

轻黛瞬间如获新生一般,她脸上绽放出去如如春花般灿烂的微笑,“之前他和坊主交好,我只能将这份情意藏着掖着,如今坊主已随沈大人而去,我便没有顾忌了,我一直仰慕萧大人,你既然对他无情,你不准跟我抢。”她抬着下巴,道。

清音一方面为她的大胆表白而惊叹,一方面又觉得不过一男人,有什么好抢的,又不是香饽饽。

更何况,她们两人在这里扯抢不抢有什么意义,那男人根本就跟和尚一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清音本不愿多事,但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道:“那萧大人似乎对他的亡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仍不肯续弦,也不见身边有女人,可见他是个痴情之人,你何必把心系在那样一个人男人身上。”

轻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就是那般痴情的男人才值得我仰慕,萧大人平日里看起来虽然严肃,不好相与,但我相信,一旦一个女人得到他的心,那就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

清音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轻黛竟然这般想,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但能有几个女人能俘获他的心,清音心中不禁叹息。

自轻黛的屋子出来,天变暗了,天际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两人正要回吟月阁,忽见春琴匆匆走过来,道:“姑娘,季子昂到访。”

清音闻言柳眉微皱,心中不禁起一丝烦躁,他听闻季子昂过些日子便要成亲了,却天天往这边跑,成什么样子,偏偏她又只能应付着,不能干干脆脆的拒绝。

男人么,见了女人要不跟饥虎逢羊,苍蝇见血,追着你不放,要么就跟遇见蛇蝎般,避之唯恐不及。两者都一般,犯贱。

清音叹一声,回头朝着烟儿道:“烟儿,恐待会儿有雨来,你叫人把晒在院落里的衣裳收一收吧,免得被雨水打湿,我去去就回。”言罢随着春琴去了西厅。

待回吟月阁已是一盏茶后,烟儿已经坐在榻上悠闲的磕着瓜子,瞧她进来,脸上竟有几分烦躁之色,俏丽的眼不由堆着笑意。

“这些男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越想要,清音,你不如让他得逞一次,或许他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烟儿笑嘻嘻道。

清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嗔道:“尽出馊主意。”

“那就一直拖着,拖着拖着他心就冷了。”烟儿撅撅小嘴道,“他今天来又想带你去何处?”

“叫我陪他去游湖,不过我没答应。”清音摇了摇头,忽又笑,“这大冷天的,去游什么湖,湖都要结冰了。”

这一夜,萧成没有回府,而是在内衙书斋处理公务。

夜色沉沉,四次壁静悄悄的,今夜似乎格外寂静,连一丝虫声也不闻,让他心头那股烦乱感那般的清晰,让人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他手上是一份公文,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目光盯着那些文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隔着夜空传来一声轰隆的雷鸣,萧成才回过神来。

他沉了眉眼,而后放下公文,来到窗前。

外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且有下大的迹象。

廊内的风灯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昏黄的光静静地映照着,给人一股寂寞之感。

萧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女人,无法控制地猜测她在做什么,听季子昂说,他要邀请她游湖,若她同意了,两人如今定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她是否也会像她曾吻过他那一般吻别人,她那柔软婀娜的身子是否也会被别的男人抚摸爱怜……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涌上心头,难不成与她真就这么结束了?理智告诉他,这样最好,一切回归到原点最好,可念及此,胸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拧住他,以至于心脏一阵又一阵抽紧,令他难以忍受。

他目光沉戾,突然一拳打在窗上,心中说不出的恼怒,是她先撩拨他的,要说结束也该由他来结束。

压下心头的躁动,他大步走出屋内,他那侍卫刚走到门口,准备回禀事情,没办法,他们大人勤勉,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偷懒。

见他带着一身沉肃走出,侍卫有些惊讶:“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萧成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备马,去红袖坊。”

入夜,吟月阁门窗尽掩,夜雨敲窗,簌簌作响。

昏黄的暖光下,清音与烟儿正坐在榻上对弈,

春琴上来的时候,清音刚好赢了一局,烟儿正在气鼓鼓,忽听闻萧成到来,两人都吃了一惊。

电光蓦然闪过,像是一道金蛇在夜空中狂舞,随即雷声轰隆,震得整个屋子都响起来。

这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萧成过来作甚?

清音眸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一看烟儿,她比自己更呆滞。清音看向春琴,从容问道:“萧大人可有说为何而来?”

春琴神色慌张,脑海中尽是开门时看到的那张沉肃的脸,她着急道:“姑娘,您这次可不能拒见萧大人了,他说为着公事来的。”

公事?清音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自己涉了什么案子,惊疑不定间只能让春情去把人请到吟月阁来。

清音忐忑不安的在屋内等着,没多久的功夫,春琴领着萧成到来,他当门而立,依旧穿着公服,浑身仿佛落了冰碴子似的,充斥着寒凉气息。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昂首走进屋,便如这屋子的如主人般,清音顶着压力上前,低眉垂眸行了一礼,“萧大人。”

头顶上传来萧成冷淡的嗯声,她微一抬眸,却对上萧成面无表情的俊脸,只是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眸暗暗藏着一丝情愫,待清音看向他时,那双眼眸又变成冷漠疏离的模样。

春琴退了出去,烟儿也悄然退了出去。

清音总觉得他每次来好像很不情愿似的,既然不情愿来,做什么夜里来给人找不痛快?

“听春琴说,大人此趟前来,为的是公事?”清音单刀直入地问。

萧成停在她面前,他生得高大伟岸,双腿十分修长,清音身材亦是高挑,只是一站在萧成面前,仍显得矮了些,目光所及是他的胸膛,她得仰头方能与他对视,加上浑身透着股威慑的官场气势,便给人一股莫大的压力。

萧成目光落在她那张似乎有着愠色的脸上,忽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不急。”

他刚刚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一身冷气,他一靠近,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清音柳眉一蹙,张口欲言。

萧成却已然挺直腰杆,与她错身而过,他径自撩衣而坐,瞥了她一眼,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深邃幽远,他沉声道:“你今夜与季子昂去游湖了?”那质问的语气像是丈夫在怀疑妻子红杏出墙一般,那样的理直气壮。

清音先是疑惑他为何知晓此事,随后心中有写生气,她禁不住冷冷一笑,“这与你萧大人何干?”他来这一趟,就为了问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与他无关?萧成目光微凝,心里隐约升起一股烦躁,他放置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扣动起来,“是与我无关。只是……”萧成将清音给他的那几张银票拿出来,拍在桌面上,眸光微戾:“清音姑娘,先解释一下,这几张银票是什么意思?”

清音看到那几张银票,脸不觉掠过一抹不自然之色,而后佯装淡定道:“大人这般聪明,应该能够明白。”

“不,本官愚昧。”萧成唇角浮起一抹轻浅的笑意,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淡淡扫了她一眼,“需要你给本官好好的解释解释。”他语气随意,却暗含威胁之色。

清音抿了抿唇,无法解释,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羞辱他,她又不是嫌活得太长。

见她缄默不言,萧成突然又板起脸,冷肃道:“清音姑娘不觉自己很过分?”

“不知民女哪里过分了?”清音气极,不由挑衅地看着他,莫非他吃了好大的亏。

萧成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内心不禁气笑,他冷声道:“是你求本官帮你,本官帮了,事后你便是这般报答本官的?”

清音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提起那夜之事,他自己表现出一副不想碰她的模样,不就是巴不得她别纠缠于他,她如他所愿了,他又做什么就扯不清。

难不成是真伤了自尊心,念及此,清音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着眉眼,毕恭毕敬道:“民女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冒犯了大人,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民女计较。”

“别一口一个民女,太生分。”萧成唇角微勾,好笑道。

清音内心无语,他不也是一口一个本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许百姓点灯。

不等她答言,萧成又冷冷地说道:

“本官做了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每每回想起,心里都不得劲。清音姑娘,用完就扔,这世上没有如此便宜之事。”

什么吃力不讨好?什么用完就扔?清音觉得这男人简直像是中了邪,一点都不像萧成了。

“大人究竟想怎样?”清音语气不由带上了一股烦躁之色,总不能要她负责吧。

萧成微凉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浓眉一扬,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官要你答应两件事,第一以后不许和季子昂出去,第二陪本官几日,至于怎么陪,由本官来决定。”

清音闻言一愣,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要求,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想想觉得不可能,就算喜欢她也不稀罕了。在清音出神之际,萧成又将那银票往前一推,“银票自己收好,本官不缺那么点银两。”

清音回过神来,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模样,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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