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家所在的居民楼建于大概20年前,设计上略有先天缺陷,楼层之间的通道面向风口,一到冬天,开门出去就是寒风扑面。尤其最近几天东瓯市连续降雨,气温更是降到了让人大感不适的程度。早上秦风刚打开门缝,趴在外头的串串一溜烟就钻了进来,瑟瑟发抖,看样子昨晚上冻得够呛。秦风在心里自我检讨了半秒钟,弯下腰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说:“今晚开始在屋里睡。”
串串摇着尾巴嘴里急急哈气。
秦风接着又道:“以后隔三天洗一次澡。”
串串摇尾巴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它仰头望着秦风,眼里满是迷茫。
才5点半,秦风早早地就出了门。
今天又是月底,照例要给供货商们结款。
猪肉刘他们这些老一辈生意人不像秦风这样赶得上潮流,结款的时候,还是更喜欢用现金。
秦风出门的时候背了书包,书包里一共装了12万,为了保证这趣÷阁巨款的安全,他特地开车上路——即便这段路,只有区区几百米远。
秦建国和王艳梅的驾照已经考出来了,车子前些天刚上了牌照,秦风现在顶多算无证驾驶,就算被抓住了,处罚也未必重到哪里去。更何况十里亭路周围压根儿就没摄像头,而且大清早的也没交警上班,秦风违章上路,毫无心理压力。
开车入巷,绕过一大片在巷子里过夜的私家车,秦风很特立独行地把车停在了巷子的西侧入口,也就是自家小店的违章小屋边上。
店里头的伙计们此时全都已经到了。
王浩这货见秦风开车过来,肿着眼睛碎碎念道:“小老板买这辆车的钱,全都是从我们身上压榨出来的啊……”
董建山立马走过去,一巴掌呼到王浩后脑勺,训斥道:“吃完了就去干活,哪来这么多废话?”
王浩不敢忤逆师父,乖乖地溜去了另外一个厨房,看得一旁的惠琴咯咯直笑。
董建山的面条生意在苦熬了将近2个月后,现在终于有了点起色。中午来秦风店里吃饭的,点的东西不再局限于炒粉干、炒面之类的“干货”,诸如牛肉面、排骨面这些带汤汤水水的,也进入了正式的菜单。只是这样一来,人手就又不够用,秦风没法子,只能继续招人。
店里的人员构成越来越复杂,秦风现在几乎整个早上都泡在店里,以防出现人员矛盾。
如果个别情况下因为一些琐事抽不开身,就让老秦同志过来顶着。
不过令秦风感到意外惊喜的是,老秦同志的管理水平居然还十分不错,秦风不在店里的时候,秦建国那一套无为而治的做派,竟也能把店里管得井然有序。
秦风在店里等了没一会儿,猪肉刘一群人就结伴来了。
秦风掏出现金现场支付,五六个菜市场大佬当着面把钱点清,满脸开心地和秦风寒暄几句完毕,就赶着时间奔菜市场去,忙得连在秦风这里喝口热水的功夫都没有。秦风目送着这支“车队”开出巷子,内心物伤其类地叹了声老板们辛苦了,摇摇头又返回了屋内。
早点时间悄然到来,店门口再度排起长队。
秦风坐在楼上,安然做着数学习题,等他做完十道选择题,楼下的喧闹声已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大妈员工们叽叽喳喳的闲聊,和十八中内的安静无声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早上转眼就过去,秦风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又是一书包的现金。午饭之前,他先给上早班的伙计们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大妈们拿到工钱自然眉开眼笑,心情一好话也多,纷纷说要给秦风介绍自家亲戚的女儿,听得秦风好无奈。
一直在店里待到下午2点左右,等王安和静静都到了,秦风才安心地回了家。
回家后先给串串洗了澡,再领它去宠物医院做了次体检,毕竟接下来一两个月要人狗共处一室,还是注意卫生为上。花了千把块钱,给串串打了针,除了虫,甚至还顺便美容了一下,剪了指甲,打理了狗毛,能折腾的基本上都折腾了一遍。要不是宠物医院的设备有限,估计那医生会建议秦风再给串串验个血,测测肝肾功能、电解质,血糖、血脂什么的,统统来一套。
忙活了一整天,等秦风完全清闲下来,差不多就到了晚饭时间。
苏糖从屋外进来,串串马上摇着尾巴迎上去,在苏糖腿边蹭来蹭去,苏糖俯身摸了摸它,旋即又发现了摆在客厅角落的圆形狗窝,奇怪地问王艳梅道:“妈,串串要在客厅睡了吗?”
王艳梅道:“是啊,小风说怕它晚上在外面睡觉冻死,那就罪过大了。”
苏糖嘻嘻一笑,跑进秦风的房间,小声和秦风说了几句话。
秦风点了点头,就被苏糖亲了一口。
秦建国看到这一幕,连忙转头跑开,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旋即马上就想通了——我是他老子啊!看儿子和儿媳妇儿亲热,有什么可害臊的?
一家人吃过晚饭没多久,余晴芳就到了。
今天下雨,王艳梅和秦建国晚上都没出门,再加上串串又进了屋,秦风家一下子变得这么热闹,让余晴芳多少有点不习惯。
余晴芳很礼貌地跟屋里的家长打过招呼,本想暂时转移工作地点,去苏糖的房间里给她补课,但却被秦风叫住:“芳姐,就在客厅里吧,我也想做个测验。”
余晴芳差点脱口而出说你要来的话今天这节课就得加价,可碍于有秦建国和王艳梅在场,她却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勉强地把话咽回肚子,余晴芳问秦风道:“做什么测验?”
“就是考试。”秦风道,“你随便给我弄张卷子,我看看能拿几分。”
余晴芳一听原来就这点事,不由释然了,笑道:“好啊,做完了我给你改。”
可秦风却来了句:“我们一起做。”
“啊?”余晴芳没能领会意思,反问道,“一起做什么?”
“做卷子啊!”秦风满脸理所当然,“你,我,还有阿蜜,我们三个人一起考个试。”
这话一出,秦建国和王艳梅顿时全都来了精神。
苏糖则是颇为奇怪地看着秦风,觉得这个提议太扯。
余晴芳心里更不舒服,下意识感到被秦风伤害了尊严,学生要求老师一起参加考试,这放在古代,可不就是忤逆犯上么?
秦风看着余晴芳为难的样子,却表现得非常咄咄逼人,追问道:“不行吗?”
余晴芳回过神,连忙回答:“行!当然可以!”可说着,又犹犹豫豫道:“那谁来评分吗?总得有人改卷吧?”
“改卷不是问题,你找份有参考答案的卷子就行了。听力和作文我们不做,只做那100分的客观题,做完了直接对答案。”秦风朗朗说道。
秦建国和王艳梅一直没吭声,听到这儿,却是互相看了一眼。
余晴芳没辙了,只能依言照做,拿了套苏糖平时复习用的模拟题,选了一份她自认为难度比较大的,交给了秦风。秦风往家里买电脑的时候,顺带也买了打印机,片刻之后,三份一模一样的卷子,就摆到了茶几上。三个人搬了小椅子,沿着茶几一边坐一个,秦建国和王艳梅没挪屁股,就跟监考老师似的,坐在沙发上看戏。
时间一到,考试开始。
余晴芳纠结地从第一题单选开始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脑子里更是翻滚成一团浆糊。
苏糖本该心情放松一些,可这会儿却也有点小纠结,她心里想着,如果待会儿考得太烂,那可是直接在全家人面前丢脸,如是想着,做题的效率也比平时低了一些。
秦风就没这么多心思。他按照以往的节奏,从后往前做题,会做的题就果断写下答案,模棱两可的就先跳过,卷子翻来翻去,没一会儿,就被填满了大半。
40分钟过去,秦风第一个写完了卷子。
王艳梅奇怪道:“你做完了?”
“嗯。”秦风点点头。
余晴芳闻言一怔,转头瞥了眼秦风的卷子,秦风马上伸手捂住答案道:“别偷看啊。”
余晴芳郁闷地瘪了瘪嘴,心里隐隐有一丝预感,感觉自己可能要丢人了。
秦风耐心地等待了20分钟,一个小时的规定时间走完,余晴芳和苏糖双双放下了趣÷阁。
“来,对对答案!”秦风说着,自己就把放在一边的模拟题拿过来,翻到了后面的答案部分。他觉得今天发挥得不错,心里对分数也有着不小的期待。
余晴芳和苏糖一左一右凑过去,看着秦风批改。
“AADBA,BCDAA……”秦风嘴里念叨着答案,下手的动作很快。
第一部分单选,错3题,扣掉3分,第二部分完形填空,错3题,扣掉4.5分,第三部分阅读,错了4题,扣掉8分,最后一部分改错,全对……
最后的得分,是84.5分。
余晴芳看得目瞪口呆,不仅出于秦风的得分,更因为她在看过答案后,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她粗略地在心里算了算,估计自己这回最多也就只能拿到75分,甚至更低。
秦风对这个分数谈不上有多惊喜,不过基本上也算满意了,他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拿余晴芳的卷子。余晴芳反应过度,猛地抓住了秦风的手腕,两个人同时一怔,沉默两秒后,余晴芳松开了秦风的手,显得有点失落道:“不用改了,我考得没你好。”
秦建国和王艳梅闻言,不由大为动容。
这什么情况?
高一辍学的秦风,干掉了本科生?
对考试这件事一知半解的两位家长,看秦风的眼神都变了。
秦建国心里不住地嘀咕:随随便便在家里自学都这么强力,如果去年没退学,而是好好地在学校上课,现在的成绩该有多逆天?
“你什么时候把英语学得这么好了?”苏糖问秦风道。
秦风却避而不答,微笑着反问道:“以后我来教你,好不好?”
苏糖哪会说不,立马点头答应。
余晴芳看着苏糖高兴的样子,眼中流露出的失望,清晰可见。
好不容易找来的金饭碗,就这么砸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