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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糕?什么小蛋糕?”
林沐疑惑问道,目光在这叔侄两人之间打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过于古怪。
叶峣被拆穿了谎言,还能怎样解释?只得低了头避开封祁的视线,假装看不见。
封祁心情复杂,不知道是笑好还是生气好,他之所以能猜出来完全是因为看到那个只吃了一小口便没有再吃的蛋糕,再加上她的回答里有所保留,不难猜出是因为食物过敏所引起的荨麻疹。
晚上她只吃了半生熟的粥,一小杯酥油茶,除此之外便是他给她的小蛋糕,他不认为她会对前两者过敏,这样稍作排除,便只有一个答案。
林沐实在是没有猜出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是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峣在过敏之后是否有相关的症状。
这里是高原,不要说这种急发荨麻疹,就算是一次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引起更严重的病症。
更何况,叶峣的身体其实非常不好,稍一不留神,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发病之后,除了痕痒之外,还有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不适?比如恶心、想呕吐或是头痛、腹胀?”
“并没有,我没什么大碍。”叶峣摇头,依然是那一副平静的模样儿,仿佛这真的只是小事,并不值得他们挂心。
“不要逞强,真有不舒服的话,要立即告诉我们,不然会更严重。”林沐并不放心地又问了她一遍,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备上常用的抗过敏药,只能拿出一板维生素c递给她,“先吃这个,多喝水,待会儿我再看看我有没有别的能用的药物。”
这几天伤者其实特别多,除了像叶峣这样被救出来的“人质”,还有别的军人在作战中受伤,医疗用品大大不够,补给也不是特别及时,是以很多药已经是用完了。
“好。”叶峣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熟门熟路地将药掰了几颗出来,打算就此干服。
“等等。”封祁看着她的动作直皱眉,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温水给她,目光很沉,“用水服用。”
“哎呦喂,封大机长你这么凶干什么?”林沐有些看不过眼了,“不要用你在军队里的那套对付我们的小姑娘,给多点关怀她,你刚刚是和谁在说话呢?”
封祁:……
叶峣不作声,默默捧着水杯喝着温水,偶尔轻抬长睫偷瞄封祁,看到自家叔叔吃瘪的模样儿,心情莫名地好。
“今晚你也别睡了,”林沐是真的不放心叶峣,以一种特别严肃的口吻叮嘱封祁,“你家侄女让人不省心,高原上过敏可大可小,你今晚还是守着她,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即来告诉我。还有,记得让她多喝水,这样才能让她迅速排出体内致敏的元素,就这样了。”
林沐毫不忌讳地在封祁面前说这些话,叶峣无从辩驳,只得继续装鸵鸟默默喝水。
封祁一一将医嘱应下并记住,送了林沐出去之后,才重新返回来。
重回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真真一副遵从医嘱的架势。
“咳咳咳——祁叔叔你还真这么听话啊?”
叶峣一口水噎喉中,还真被他吓倒了。
“听话?”
封祁的语气仍旧不是很好,斜斜看她一眼,严峻却带了一丝独有的夭惑。
他生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翘,目光深刻,一动不动看着你的时候,眸子似被打磨得极致完美的黑曜石,于最深最浓的地方透出了一丝浅浅的褐色。
衬上他眼睑下那颗深蓝色的小痣,极致深邃的面容并不让人觉得过于刚毅,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柔和感在。
“就是因为你不听话,我才这么‘听话’。”封祁其实无意责怪叶峣,他更多地是责怪自己,再一次看定她,“是不是真想你祁叔叔我内疚死了?”
明明可以选择不吃,明明可以选择对他坦白,却偏偏要去隐瞒,还瞒得严严实实,装作一副“真的好好吃”的样子,真是被她气死了。
偏偏还不能说重话,压住一通火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始终是你侄女,要对她“温柔”点。
这他妈的,简直是比在暴风中飞行还要有耐心。
“就是不想你内疚我才冒着生命危险吃一口,怎么就责怪起我来了?”叶峣嘟囔道,说着便重新躺了下来,背过了身去不再理会封祁。
封祁:……
他这个做叔叔的真的不太容易。
叶峣所在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是好歹还是备有一张藏式长凳的,虽然老旧了一点儿,上面描绘的佛教典故还有各种花纹都已经掉色、脱皮,但这并不妨碍他进行休息。
房间里没有电热毯,叶峣的脚伤了,也无法用睡袋,必须要用火炉或煤炉取暖,不然他们今晚被冷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封祁在临睡前还是例行检查了一遍屋里的情况,开了一线窗透气,确认叶峣已经盖好被子了,才在长凳上躺了下来。
不过说是长凳,其实也就米左右长,两边还要十分贴心地设计上了密不透风的木质挡板,当作扶手之用。
也就是说封祁米的个子只能屈居在米的长凳上,大长腿连弯都弯不进去,只能垂到凳子外。
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里起码能有一张凳给他躺一下,之前在国内进行特训的时候,风餐露宿是常事。
封祁盖好了被子,并没有任何睡意,也只是闭上眼睛闭目养神,时刻留意着叶峣的动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想让他担心,她一躺下来没有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进入了睡眠状态。
云吞也安静地趴她旁边,但是并没有完全睡着,始终保持一副警惕的状态,偶尔会起来巡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经过封祁旁边的时候还会仔细嗅一嗅,把他当作什么不确定因素。
封祁理所当然知道叶峣并没有完全睡着,或许只是装睡,和他一样在闭目养神,因为即使她脱离了那种危险的状态,她的警惕性和身体习惯不会那么快改变。
果然到了后半夜,将近4、5点的时候,叶峣睁开了眼睛起来,叫了云吞一声,示意它可以休息。
封祁仍旧闭着双眼没有立即睁开,歇了好一会儿察觉到叶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在衡量他是在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
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还轻声叫了叫他,“祁叔叔?”
没动静。
叶峣微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起床,看着地上那双不合脚的鞋子,比划了一下还是穿上,然后便小心翼翼开了房门带着云吞出门。
“其实你可以不跟我出来。”叶峣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牛肉干喂给云吞吃,这还是她昨天在车上向顾蕴要的,“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人的,而且,这里也不是在那个地方,不用紧张。”
“嗷~”
云吞口里边咀嚼着硬邦邦的牦牛肉干,边抬头看着她,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似乎又不明白。
在动物的世界里,一旦形成习惯再想改变已经很难了,就算知道叶峣没有危险了,隐隐知道她从那里逃出来了,但还是会跟着主人。
主人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绝不离弃。
所以叶峣对它说了这么多,是无效的。
屋外非常寒冷,叶峣身上穿得不算特别多,虽然封祁给了她全套的保暖衣服,然而8000多米高原上的风还是刺骨的,空气干冷到连让你说话都不利索。
尤其是凌晨4、5点的时候,更加是极度严寒的时候,窗棱、门框、地上、停放在庭院里的车……一切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雪霜,间或形成冰棱,完全感觉不到这里是酷暑天。
叶峣看了看天色,一轮残月挂在天边,离她好像格外近,自从到了高原之后,星辰、月亮、云团离她好像都特别近,近到似乎可以随手可摘。
刚从屋子里出来,手还有些知觉,她抬手向着月亮的方向伸了伸,似乎能将那轮孤独的残月收在手里一样。
“镜花水月。”
呼出一口白气,她抬步向前走,穿过寂静的院子凭借记忆来到另一边,本想去找那个被当作人质挟持的女人,可是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
叶峣站屋檐下想了想,觉得这个女人失踪了可不是一件小事,转身就想回去找封祁,让他们去找她,却是在路过一处废弃的屋子时,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就连云吞都变得焦躁不安,刨着脚下的泥土在艰难忍耐。
云吞是高原雪狼和高原土狗的混种,在被叶峣收养之前是在高原雪狼堆里长大的,对血腥味格外敏感,本来就是烈性的狗,硬是不能吃生肉,也不能杀戮,但是在嗅到血腥味的时候还是本能感到焦躁。
叶峣揉它的脑袋安抚它,示意它在这里等待,她则一步步靠近那个紧闭的房间,想要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笃笃笃——”
越是靠近,便越能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诡异声响,像是一柄尖刀,麻木砍在硬物上的声音。